“本来是无头苍蝇般的事情。只是月无双还有一句话,让我不住多想了几分,”冯衡道,“她说那箭羽锋利,宛若军中之物,绝非凡品。” “这就让我想到了我那位故交,少时在临江上曾为风卷走,几乎要命丧当场。却有个人驾了朝廷的水师战舰救了他一命。林家拼命要求,才得了一个京里驿站的地址。后来年年去信去物答谢。”冯衡道,“你说这巧不巧?同样似乎与军中有关联,同样不想透露自己的来历。” “前周京里,最显要的军功世家,便是沈氏了。元延年间,有忠心耿耿、战死宜年峰的护国将军沈彻。往前再倒几十年,确实也出过手握水军兵权的将领。大小将军,人杰辈出。”冯衡道,“倘若月无双和林折云碰上的是同一家人,沈氏便最有可能。当然也不一定,将门众多,这只是个猜测。” “但我这故交从未结亲,一人云中来云中去的,相当自在。哪里来孙女?”冯衡说,“我一直觉得这来历稀奇。我几番问他,他都语焉不详——这孩子分明他哪里抱来的。他不说,要么忌惮来处,要么不知道来处。况且公主倘若活到现在,年纪便与林礼一般大。这不得不让我多想了几分,尤其是见到碎月簪之后。” “可这支簪子,分明不是利器——”黎星若问。 “正是因此,才只有这个解释。”冯衡道,“簪花与传闻中所说太像——只能是簪子末端叫人改造过,而且改造它的人巧夺天工,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这样的手艺不是人人都有,江湖之外,只有天家。” 冯衡一味深长地看了黎星若一眼。 黎星若明白了什么。天家忌惮将门手里的兵权势力,少纳将门女为后妃。前周末年,在旧时京里众多将门中,只有沈家出过一位贵妃。当时自然有小山似的折子呈上来劝元延帝三思,至于最后为什么还是成了,也只有元延帝痴情这个解释了。毕竟这之后,前周摇摇欲坠,皇后岑氏携族倒戈,最后在宜年峰陪元延帝殉国的,只有贵妃沈梦枕。 沈氏向来家风严苛,辈出将才,经常施手草莽之士,提携寒门。在外出手相助并不是稀奇的事情,江湖之中有不少美名相颂。而且也只有沈将军府,会不在意用这样沾血的东西报恩。日后借了贵妃之利,东西好改,也好传到公主手里。 “林折云几年前曾来信问过我封银旧俗一事,当时我未曾在意,把东南的封银旧俗如数写了给他。今日看来,却正是为了这碎月簪——他也不晓得自己的孙女是何方人物。而且镕簪的人手艺不及封簪之人,银子没有剔干净,才让我把这前因后果串起来。”冯衡得意道。 林礼——公主。黎星若今晚听到的东西太多,她有些难以接受。更匪夷所思的是,冯衡已经避了众人许久了,今夜怎么就如此直率了? “阿星,这些日子来事务颇多,你做的极好。”冯衡话锋一转,竟突然开始夸她,“若是你父亲还在,见着了,决计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 黎星若方才正惊愕着,现下更是意外了。冯衡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今夜你也费心了,”冯衡道,“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星若不累,也没费什么心思……”黎星若措着词,却听冯衡打断: “你不累,崇如在外面等的也累了。” 他怎么知道的?黎星若彻底呆了,收不住眼里的不可思议。 “崇如是个比你心思深的孩子,他爹不知道。”冯衡低头,提笔开始写些什么,咳嗽着笑了一声,“你冯伯在这位置上坐了这么些年,早就知道你们心里那些小心思了。崇如比你藏得好些,至少在他见我之前,我是一点儿都不晓得。” “你只管做好你的事,往后想要的自然会有。”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回去吧。” 一番话打得黎星若如晴天霹雳,她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沉默着退了出去。 冯伯是相当亲昵的称呼,她小时候这么叫。但自从做了左席,冯衡的态度就愈发冷淡,“冯伯”就只是\"冯衡\"了。 今夜,这是一种首肯吗?黎星若晕晕乎乎地回了船上,严崇如见她手上碎月簪,心里大概有了底。 “她是公主对吗?”严崇如淡淡开口。 黎星若没有动作,只是沉默。 “瞒我,星若还差几年道行。”严崇如嗤笑一声,“你呆在里面这么久,没听阁主讲了真相,我是不信的。” 黎星若看了他一眼,点了头。 严崇如忽而严肃起来,说了今晚让黎星若最震惊的一番话: “星若,穿云门没有言屹这样的故人。” “你我该敬他一句言大人,那是如今的东南便衣镇抚。” “至于在做便衣镇抚之前,在朝里也许是位皇子。”严崇如幡然醒悟似的,补充道“错了,你我应当拜一声殿下。” 作者有话说: 1.想不到吧,其实被蒙在鼓里的是严玉堂哈哈哈哈哈 2.严崇如黎星若冯衡每人都是八百个心眼子 3.都掉马啦,两位殿下都掉马啦 4.嗯,白天写论文写的久了点,今天更晚了,见谅各位宝贝。好消息是论文写完啦,这两天每天早上论文晚上更新,每天都七八千字,我都要吐了。明天有事,更不了,也休息一下。后天见~感谢各位小老板的订阅爱你爱你
第68章 青山 次日清晨。 “在春山岛打的才是各家本事上善的弟子, 才有看头。乔掌门,什么风将您吹到玲珑岛上了?” 春山岛上,南虞扇回旋呼啸, 玄罗刀剽悍难当,穿云剑锋利轻巧, 九鼎器千奇百怪,各家弟子轮流酣战。玲珑岛上也并不清闲, 放眼望去,皆是要来切磋武艺的弟子。岛上擂台数个, 击锣鸣鼓都由弟子自发出任,有模有样。虽说没有长老在侧担任判官, 但气氛热烈不输春山岛。 弟子自发的事情,也就多了凑热闹的劲儿在里头。有的擂台周围看官寥寥无几, 有的却里三层外三层, 譬如顾惊涛就因来得晚了,挤不到台前去,就只能远远地看着台上的许清如。他本觉得意趣都少了一半, 没想到碰上了乔明煦, 便打趣了两句。 “惊涛兄不也在这儿吗?我记着你今日是有比试的。”乔明煦拱手道。 “下一场还有一会儿呢。吟吟早上要交手的人多, 得不了空看清如。我受人之托,来看看。”顾惊涛指一指, 乔明煦的目光便顺着落到许清如身上。 许清如生了一副明艳的眉目。她是天生直爽的人, 得到阳光的偏爱, 过往历的那些糟心事也没有将她眼里色彩减去分毫。尤其当她手提红缨枪的时候,眉间锋芒毕露, 更显的英气十足。 她面前是一位玄罗弟子, 手中玄罗刀锋雪亮。他似乎人缘极好, 台下的弟子中有许多为他叫喊的玄罗同门——到底没有长老在,大家都放肆许多。 实在要说,许清如心里也有几分胆怯。她不像这些弟子一样师出名门,学武学得是“七拼八凑”。那位不知身世的男人也许可以叫做她的蒙师,接着自己闭门造车许多年,又遇到了坑蒙拐骗的苍烟楼。论起功底来,实在没有自信可以打赢这些名门弟子。 但她想试,输也无妨。 苍烟楼原本就名不副实,原本容华阳挽留她,让她帮忙协理楼中,她谢绝了。她想看看真正的江湖,所以下决心求林礼一行人把她带来涅槃会。那日听了顾惊涛说,若想在枪这一手上有所成就,离不开对其他武器的理解。既然都走到这一步,能有机会让自己这些不入流的技俩和名门的刀枪剑戟过上两招,就不怕输了。 是以所有的思虑在对手横刀劈来的一瞬间烟消云散。许清如丝毫不惧,提枪便刺。玄罗刀变化莫测,见正面难攻,便突然换了步伐,突袭许清如左侧下盘。 许清如是擂台上的新手,差点儿便被横扫来的刀锋逼倒在地。不过本能让她凌空一跳,回旋枪头,将其重重敲在地上。这显然在对手的意料之外,他们的眼神相汇了一瞬,是许清如先抓到破绽。她竟又连跳两下,一个“青龙挑月”,绕开对手的玄罗刀,向他持刀的右臂直刺过来—— “这,这是——”正看着的乔明煦心下一惊,“青龙挑月”是南虞招式,这位许姑娘怎么会?南虞枪名震四方,被偷师两招不足为奇。但这位许姑娘的枪风里,尽是南虞“啸天”枪法一脉的气派,丝毫不逊色于正经南虞弟子! 更何况,她的青龙挑月太特殊了——她竟能连跳三下。 青龙挑月是南虞招式里极为要紧的一式,大开大合,从下袭至上。用者在提枪前会起跳蓄力,宛若青龙出世,接着提枪横扫、三进三出为开,回旋上提、直刺命脉为合——其可化被动为主动。这一“跳”是关键,要起到出其不意、绝地反击的效果,所以极其考验武者观察、顺应的能力。 一般而言,跳的难度极大。跳的成功,青龙挑月就成功了;跳的不好,对手就极易抓住落地的空当,一击毙命。南虞的师父们向来教导弟子,青龙挑月的起跳决不允许有一分偏差。可有一个人对此嗤之以鼻。 他很疯,也很有天分。他的青龙挑月有多次起跳,格外有声势,所以不常当做绝境时的杀手锏,通常是用它来直接进攻。 他的名字叫施青山,一手南虞枪出神入化,对手根本无法近身,是当年南虞风光无限之人。他是乔连城的高徒,乔明煦的师兄。 但他已经失踪十年了,连锁钥阁都没有消息,许清如的身上怎么会有他的功夫? “乔兄这是……”顾惊涛出声问。 “这许姑娘与我南虞故人有莫大关联,还请惊涛兄将她的事一一道来。”乔明煦连忙道。 “她未曾到过眉山,怎么会是南虞故人?”顾惊涛一脸不解,但还是将如何结实许清如的事情讲给乔明煦听。 乔明煦今日来玲珑岛,原便是跟着顾惊涛来的。他想问问启州舒秀湖的事,本想找林礼,可这位姑娘被钉在了擂台上。柳暗花明,堵着顾惊涛,没想到有意外之喜。 他们正说着,台上许清如已然反客为主,将那玄罗弟子逼下台去。霎时爆发好大一阵躁动,短暂的拍手称赞后,是要她再打一场的质疑。四五个弟子争着冲上台来,说同门一时失误,这就要“一正门楣”。 玄罗名门,输给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自然不服。 许清如没想到玄罗也有无赖的做派。这四五个人要打群架,应了无望,不应是胆怯。 她正招架不住,却听见有人斥道: “金老不在此处,是可惜。几个玄罗儿郎合伙欺负个女孩的场面,稀奇。” 正是乔明煦。 弟子们没料到人群外围还有位掌门在“静观其变”,纷纷识相地安静下来。 “要交手的不必拘着,继续便是。”乔明煦恢复了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声音温和而坚定,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他接了许清如下来,将她拉到一边,仔细盘问招式的来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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