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新月“噌”地一下弹坐了起来,她睁圆了亮晶晶的眼睛,浓密的乌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 “我那次去见你也是因为殿下说你心情不好,要我陪陪你。”顾未容见到元新月的反应觉得好笑,分明二人都在意彼此,为什么不肯把在乎说出来,她慢悠悠道:“还有你不小心撞见殿下惩罚婢女那次,也是殿下告诉我,我才知道你被吓坏了。” “还有这个玉坠。”顾未容想到韩骁骋的性子,她毫不犹豫地问:“殿下是不是说,这坠子是方丈给他的,他留着没有用处,便送给你了。” “你、你怎么知道?”元新月越来越吃惊,语调中都带了几分颤抖。 “我就知道。”顾未容轻笑:“双栖寺的方丈从不主动赠物的,这玉坠,只能是他特地求来的。” “我不知道这次你和殿下是为了什么闹别扭,但是我很想告诉你……”顾未容侧过身子枕着自己的手臂,眼神温和地看着依旧震惊不已发的元新月,真心实意嘱咐:“若是遇见良人,千万不要错过。”
第46章 谋划 天色鸦青,隐隐约约飘着几缕白云,晴朗的天际坠着几颗闪耀的星子,已经是深夜了,可邑京城街上依旧人头攒动,人脸表情各异,却有人的心思不如夏夜般晴朗。 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穿过街道,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马车最终停在了陈府门前。 马车上下来的人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还带着遮掩面目的黑色帷帽,她谨慎地打量了四周的环境,见没有异常,这才脚步匆匆地进了陈府。 她躲过府内下人,急步进了陈府书房,将房门紧紧关好后这才摘下帷帽。 温凉的夜风顺着来人开门窜进来,惹得烛火跳跃了两下,屋内拖长的影子也跟着晃动,陈芸面色不大好看,那双原本应该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下有明显的乌青色,她焦急张口,嗓音干滞嘶哑:“父亲,我等不下去了。” 陈定广本来坐在桌案后,此时见到自己本应该在皇宫内安稳做贵妃的女儿乍然出现在这里,他那苦于朝堂斗争而疲惫的双眼蓦地睁大,两颊的肌肉紧张地颤抖着,他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过于着急还踉跄了一下差点被绊倒。 “贵妃娘娘,您怎么过来了?”陈定广神色着急,他轻咳嗽了两声,这才慌慌张张地打开门检查四周有没有人。 “父亲,如今的形势,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了!”陈芸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好了,自打她诞下皇子后,皇上再没有见过她们母子,眼下自己没有皇上庇佑,便如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虽身居深宫,却也明白眼下的朝堂动向,元鹤虎视眈眈地惦记着权势,而自己生下的皇长子何尝不是他最大的威胁,自打生下孩子后,这些时日陈芸没有一天不提心吊胆度日。 “不要着急。”陈定广关好门,摆摆手叹了口气。 “父亲,我如何能不急。”陈芸摇摇头,“我的孩子降世不过十数日,我实在是……” 陈定广沉声:“芸儿,不要急,尤其是小皇子,不会出事的。” 陈芸不解:“为何?” “小皇子,应该是皇上唯一的子嗣了。”陈定广回忆起上次在宫宴中见到的韩晟状态,他虽然精神还算正常,可那药方毕竟是他和元鹤二人搜找出来的,他对那药效清楚的很——韩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陈芸明显不理解陈定广的话,皇上年纪轻轻,只要把身子调理好,总会诞下其他皇子的,可没等她问出口,陈定广继续道:“如今我更担心的,是我们陈家,又该何去何从啊……” 陈定广幽幽吐出一口浊气,将爬满纹路的干瘦的手撑在了桌面上,身子霎时像是脱力了一般苍老,几乎要倒下去。 “为何这么说,父亲?”陈芸忙搀扶住了陈定广,扶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安稳坐下。 “因为淑宁将玉佩递给了元满荷,在宫宴惹了那样一出闹剧,元鹤已经对陈家有了几分不满了。”陈定广又是叹气:“再加上之前元鹤特意将元呈送去了塞北军营,他的意图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想借机把我手中的兵权拿走……”陈定广待自己这个大女儿没有隐瞒:“等到元呈归京那日,陈家就要完了。” 最近过于劳累,陈定广脸颊干瘦微微凹陷下去,他阖眼感叹:“元鹤啊元鹤,这么多年你我二人在朝堂上相互扶持,最终也敌不过权势的诱惑。” “……” 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这句话陈定广吞进了肚子里没有说出来,可再次慢慢睁眼时,他那双浑浊的眸子里霎时恢复了老谋深算的精明。 “芸儿,你安安心心回到宫里,只需要保护好小皇子,剩下的事你也不必多问,放心交给爹吧。”陈定广心疼地拍了拍陈芸扶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似乎是胸有成竹地安慰道。 待到把陈芸送上马车,目送她离开,陈定广这才显露出自己神态间的担忧。 陈定广的夫人离世早,这三个孩子便是陈定广在世上唯一的记挂了,只要能够保全子女,就算是和元鹤撕破脸抱着万分之一成功的概率也要试试,他不能坐以待毙。 想到这,陈定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快步回了书房翻出药方,又吩咐下人备车。 - “殿下,陈定广果真出府了。”韩颢听了来人汇报,复述。 韩骁骋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他轻声应了下来,幽深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手中的公文,待到看尽最后一字,韩骁骋这才将手中的公文放在桌案上,继而缓缓掀起眼帘沉声吩咐:“继续盯着吧,不出三日,他就该动手了。” 韩颢领命离开。 书房里复又恢复了原本的寂静,螭兽香炉中袅袅升腾缕缕清冽的檀香,深夜的虫鸣嘶嘶作响不绝于耳,韩骁骋重新打开一本公文认真翻阅,直到一阵沉闷的夜风顺着大敞的窗扉窜了进来,将正对着的桌案上的纸张吹的七七八八散了一地。 他缓缓抬眼,正打算起身捡起来地上散落的纸张时,余光却蓦地瞥见现在桌上那一沓宣纸最上面的一张,动作顿住。 刚刚还晴朗的天上突然聚集了大片阴云,遮挡住了原本清晰可见的星海,许是又要下雨,外头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雷声轰鸣,又一阵更加猛烈的风吹进书房,洁白平整的宣纸被风摇摇晃晃掀起一角,眼看着要被吹下桌案,韩骁骋迟疑着抬手拿起最上面那张写了自己名字的纸,却放任周身的风呼啸拂起满屋的宣纸飞舞。 目光灼灼,他都快忘了这张字了,这还是他教周贺读书时,从周贺那里要来的,右下角是元新月写的娟秀的自己的名字。 不知不觉间韩骁骋原本锋利阴沉的眉眼温柔了些许,深邃的目光如风抚湖面般荡起涟漪,他将这张纸收好才起身。 刚刚关好窗,倏忽豆大的雨滴劈里啪啦地落下,如清脆的玉珠般杂乱无章地砸碎在屋檐廊间,声音落在韩骁骋耳畔。 薄唇轻挑,韩骁骋心思飘忽,他有几分想见她。
第47章 借口 暴雨如注,狂风大作,青年撑伞于雨幕中行走,步伐始终不徐不疾。 韩骁骋着一身黑衣,长身挺拔,除却那只显眼的纸伞,几乎要同夜色融为一体。 “殿下深夜拜访所为何事?”顾青听了下人的通传,也难得从桌案上抬起头来活动活动僵硬的筋骨,这些日子因着朝堂不稳,尽管他是武将,军中也有不少繁杂琐事等着他处理,故常常忙碌到深夜。 韩骁骋没有答话,而是自顾自地停步站在房檐下,垂眸缓缓收了伞由人接走,他不紧不慢地迈步进了顾青的书房,幽幽带起一股深夜湿气进来,顾青不禁嘶了一声。 “还在忙?”韩骁骋淡淡扫过顾青桌案上厚厚一沓通报,大多是边塞驻守军队传来的,数年前那场除夕大战后,遂丹败北,打那之后,许是他们首领年纪增长疲于征战的缘故,也默认了两军平和的约定,可近日塞北频频传来遂丹兵马蠢蠢欲动的消息。 顾青叹了口气,原本难得的放松瞬间收敛,他抬手按压始终紧皱的眉心道:“塞北我军传来消息,遂丹首领病重,若是叫首领的长子巴图继位……巴图是遂丹数位继承人中最为好战的……” “这场战争是无论如何免不了了。”韩骁骋背身立于门边,冷声补充了顾青没说完的话。 “是,这便是我最担心的,前些年遂丹出兵不过都是些试探,如今若是真正开战……”顾青的话说到一半,便猛地被清晰的开门打断,身着夏衫的顾未容浑身裹着朦胧的湿漉漉的气息闯了进来,屋内两个男人纷纷望过去,见状顾青不由得将眉头皱得更深了几分。 发梢被雨滴淋湿些许的顾未容也没想到韩骁骋在此,她微微睁大双眸继而规矩行礼:“失礼了,未容不知道殿下也在。” 韩骁骋颔首:“无碍。” “怎么穿这么薄,外头还下着大雨。”顾青立刻不悦地训斥,喊了婢女进来带顾未容回屋。 离开战的时日越近他心底的不安便越深,自己父母全部死于塞北、死于战争、死于遂丹人的手下,不过他没什么怨恨,顾家祖祖辈辈替大讫征战沙场,这是命。 可顾未容是个姑娘,是他世上唯一的亲人,顾青现在唯一的心愿便是护着顾未容周全,可顾未容迟迟不肯嫁人找个依靠,他还是大讫将军便好,若是自己出了什么意外……他不敢想象未容会如何。 “刚刚你们说开战?”顾未容进门那一瞬刚好听见了顾青的后半句话,她紧张兮兮地小心询问,顾青紧抿双唇没有应答。 “是真的吗兄长?”顾未容心脏怦怦作响,面色也比刚刚苍白了几分,自从经历过那场塞北之战后顾未容每每想到兵荒马乱的场面,都会记起父母惨死的场面继而心生寒意浑身战栗不已,眼下她的额角沁出几颗冷汗,身侧攥紧的圆润的指尖狠狠嵌进手心。 顾青依旧没有正面回答顾未容的话,而是吩咐进门的婢女:“天冷,带小姐回房。” “顾青!”顾未容倔强地望向案后顾青冷色的脸庞,他很宠顾未容,很少用这种冷冰冰的表情看她,顾未容身子始终细微颤抖着,似乎下一瞬就会晕倒在地一般,她死咬毫无血色的唇瓣,语气中带着哭腔:“我只是不想被蒙在鼓里。” 看见顾未容泫然的可怜模样,顾青只得无奈地摆摆手示意婢女出去,他终于放松了刚刚强硬的态度。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未容。” 顾青自桌案后起身缓缓走到顾未容身侧,见她白皙面庞上终于划过一颗晶莹泪珠,他抬手小心翼翼拭去:“近期不会的。” “你不骗我?”顾未容故意做出恶狠狠等着顾青的表情,却不知她现在双眸泛红,丝毫起不到素日里嚣张跋扈的威慑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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