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温水沾湿的帕子,仔细替床上的韩晟擦拭了面容,宫女将水盆端走后,她怜惜地伸手,温柔地抚摸上韩晟枯瘦凹陷的双颊,指尖刚刚碰到韩晟的脸,一行清泪又落了下来。 她时隔数月再次见到韩晟时,韩晟已经终日昏迷不醒了,全靠每日喂进去的补药吊着一口气。 “皇后娘娘,天色不早了,您也歇歇吧。”蝶影眉头紧皱,劝慰元满荷道:“您已经好几日没怎么休息了。” 自从两日前元相准许了皇后探视皇上以来,她几乎是整天留在宸光殿,困了累了就伏在皇上的榻前小憩一会,可不过一刻钟就又会惊醒,吃喝更是难以下咽,蝶影继续道:“您这么下去,身子也吃不消的。” “蝶影。”元满荷目光温柔地落在韩颢紧闭的双目上,没有回答蝶影的话,而是喃喃问道:“你说皇上原本身体康健,怎么会突然病倒的?” “奴婢不知。”蝶影摇摇头。 元满荷也没打算真从蝶影口中听到些什么,毕竟蝶影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不会隐瞒自己……目光从韩晟的脸上缓缓移开,元满荷的视线落到了不远处跳跃燃烧的烛火上,脑子里回荡着今日韩骁骋同自己说的话。 不多时有宫女悄声进来,打断了元满荷的思绪,蝶影走过去从那宫女手里接过一个翠绿色的瓷碗,里头是浓黑的药汁,气味刺鼻。 “皇后娘娘,该喂皇上喝今日的补药了。”这两日都是蝶影喂的,蝶影走近轻声道。 闻言元满荷细细打量着蝶影手里捧着的那瓷碗,原本模糊的眸色闪烁。 迟迟没等到皇后的准许,蝶影正有些疑惑,却突然见元满荷伸手:“给我吧,今日我来喂。” “皇后娘娘,还是奴婢来吧……”蝶影怔住片刻回答。 见状元满荷原本皱起的眉心更深了几分,她不悦地出声,语气强硬:“给我。” “……”蝶影只好将碗递了过去。 “这是补药吧?听父亲说全靠着它,皇上才能活到现在。”元满荷拇指和食指捏起瓷勺,在药碗里慢悠悠地搅了两下,似乎是不经意间出声问。 蝶影语塞,她吞了吞口水回答:“是。” “那补药常人也能喝吧?”元满荷眉心的褶皱突然舒展开来,她看向蝶影征询道:“这碗我喝了,叫人再给皇上熬一碗便是。” 闻言蝶影一惊:“娘娘……” 见元满荷端起瓷碗往自己嘴边递,蝶影瞬间慌了神,手足无措地拦住元满荷的小臂,声音颤抖:“娘娘,补药常人喝了怕是会有些副作用的……” “蝶影。”元满荷语气平和地叫她,直勾勾地看向蝶影的眼底,又问了一次:“这是补药吗?” “……是。”蝶影悄声答。 闻言元满荷突然狰狞地瞠圆一双眼睛,她推开蝶影抓住自己小臂的手,碗里的药汁不可避免地溅出来,染在她洁净的粉色裙摆上,她声音拔高了几个音调,质问蝶影:“你再说一遍!” “娘娘……”蝶影后退几步,知道这件事再也瞒不住她了,扑通一声跪在元满荷面前,卑微地伏在地上。 “蝶影,你也瞒我。”元满荷苦笑,突然觉得自己十几年像是一个被人掌控的傀儡般,自己知道的从来都是元鹤想让自己知道的,自己能做的也从来都是元鹤想让自己做的。 就连夫君也是元鹤早早替自己挑好的,等到自己真的爱上了他,元鹤只需要一句话,她又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夫君病入膏肓却无计可施。 若不是今日她走投无路找来韩骁骋,希望他能帮自己救救韩晟时,韩骁骋告诉了她实情,元满荷悲伤地想,自己怕是要日日亲手喂毒药给韩晟,直到皇上驾崩。 想到这,元满荷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她端起药碗,在蝶影诧异且震惊的视线下,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喝到嘴里反倒多了几分腥甜,元满荷自嘲地笑笑,却骤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她胸口一痛,竟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 “庆鸽,你说哪个图样好看?” 还离得远时便能听见元新月在屋里叽叽喳喳的声音,韩骁骋不由得翘起唇角加快了脚步。 “这个丝线颜色是不是太艳了,要不明日我们出门买一些吧。”元新月歪着脑袋,有些郁闷地嘟囔着。 “王妃,您光是挑丝线就已经花了半个时辰了。”彩菲怔怔地盯着元新月左挑又挑半天,终于忍不住吐槽。 庆鸽也笑:“是啊,您不要想太多了,凭王妃的女红,不管用什么丝线都能绣得栩栩如生。” “那不一样,给兄长的自然要好一些,不然塞北黄沙满天的,又干燥风又大,丝线断了怎么办?”元新月努努嘴,一脸认真解释。 “塞北现在也是冬天,也在下雪,比邑京还要冷上几分……” 韩骁骋刚一进门,就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元新月话里的漏洞:“而且那里没有黄沙也没有大风。” “你们两个先出去。”韩骁骋摆了摆手指道,彩菲和庆鸽便退了出去。 “是这样吗?”闻言元新月摸了摸鼻子,又认认真真地思索了起来,半天没再和韩骁骋说话。 屋子里静谧到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刚开始韩骁骋也不急,就坐在榻边看她折腾丝线,看得久了,却无聊了起来,终于在半个时辰后,韩骁骋耐不住自己的性子了。 他蓦地欺身凑近元新月,见她没有躲开,而是还在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情,便轻轻靠在了她颈窝里。 肩上突然多了些重量,元新月感受到男人灼热的呼吸就喷在自己颈侧,颈部的皮肤本来就敏感,她娇气地嗔怪道:“你烦死了!” “点着烛火做女红对眼睛不好。”韩骁骋还是没有从她的颈肩上离开,而是更加得寸进尺地轻轻以鼻尖蹭来蹭去,哑声道。 元新月轻叹一口气:“可是兄长半月后就要走了,若不赶工,怕是做不出个好的。” “就急这一时吗?”韩骁骋一边沉声问她一边抬起头来吻她耳朵,痒得元新月缩了缩脖子躲开。 “可比一时长多了……”元新月脱口而出。 闻言,韩骁骋潇洒的长眉一扬,绯色薄唇好心情地弯起,眉心却几不可见地攒起来个褶痕,他手掌撑在身后的床榻上,漆黑深邃的瞳仁里清晰映着元新月的脸。 元新月本来没觉得不对劲,可是被他赤.裸裸的目光一盯,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雪白如玉的双颊立刻红透了,她语气湿漉漉带着羞赧,声音含糊试图解释:“不是,是因为明日起不来……” 说完这话,韩骁骋晦涩地轻眯狭长双眸,唇角揶揄的笑意更深。 待元新月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尴尬地吞了吞口水,把头像个鹌鹑一样埋了下来。 不能再解释了,越描越黑…… “过来。”韩骁骋语气里明显带了笑意,他朝元新月抬眉。 元新月像一只小鹿般警惕地瞪圆了眼睛看着他,却迟迟不动。 见她不上当,韩骁骋便朝她那边倾身凑过去,元新月身子朝后仰,直到脊背抵住了架子床的栏杆,再无路可退。 “我只是想抱抱你。”话是这么说,可韩骁骋丝毫不掩饰自己眼底涌动的欲望,炙热的视线在元新月身上从上到下一寸寸巡视。 见状元新月扁扁嘴,“我才不信。” 二人正僵持时,一盏快要燃尽的烛火忽闪了两下突然灭了,整间屋子又昏暗了几分,咫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暧昧了起来,元新月软柔地伸手推了推韩骁骋宽厚的胸膛,“你快去再把它燃起来。” “不用再燃了,够了……” “可是……唔……” 韩骁骋喉结微动,没再理会元新月没说完的半句“可是”,而是将她所有的不满的抱怨都通通堵在了唇边,湿热的薄唇轻轻厮磨亲吻着她细嫩的皮肤,从红唇一路向下,惹得少女口中溢出几声娇柔的呼声。 大片的肌肤突然暴露触碰到空气,元新月倒吸了一口气,韩骁骋立刻伸手从身侧扯过锦被,将二人一起裹了进去。 “等等!等等……”元新月突然惊呼,还泛着旖旎水光的红唇轻开,却无情地叫停了,她以纤细的小臂支撑起清瘦的身子,将被子掀开,却没见到自己刚刚整理的那些五颜六色的丝线。 她垂眼看向韩骁骋,分明双颊还染着一层薄红,却能一脸认真地问:“丝线呢?” “大概是被压在衣服下面了。”韩骁骋一把将锦被又扯了回来替她盖好,回答的声音低沉喑哑。 “别管了……”室内缱绻的暖光充盈下,元新月清晰地看见双臂撑在自己身侧的韩骁骋胸膛急促起伏,他难耐地呼出一口气,看向元新月的漆深眼眸比刚刚更加晦暗,“明日叫人去给你买新的。”
第63章 往事 邑京,太尉府。 自从收了韩骁骋派人送来的账目后,周义庆就知道,自己这些年暗中替元鹤拉拢朝中官员的事情瞒不住了,元鹤倒是权势大撇得清,可自己的把柄已然被人掌握了,结党营私在大讫可是重罪。 复又听人告知周晴被带走了,他虽愤恨却又无可奈何,毕竟韩骁骋送过来的账目就已经够他死罪了,他手中定还有其他证据叫他周家覆灭。 一夜未眠,周义庆眼窝深陷唇色如纸,反反复复地在屋里踱步,最终只得仰天长叹一口气,目光空洞地栽倒在太师椅里。 “没有法子了。”周义庆苦笑,他早知韩骁骋蠢蠢欲动,却从未放在心上,没想到只任朝中虚职的宁王,能掌握这么多把柄。 “父亲!” “晴儿?”听见声音,周义庆浑浊无神的眼睛终于亮起一丝光来,他跑出门,一眼便瞧见了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女,这幅可怜的模样,哪里还像是昨日那个贵气骄矜赴宴的太尉女。 “晴儿,你没事吧?”周义庆紧张地拉着女儿左看右看,周晴一边摇头一边嚎啕大哭。 周义庆也红了眼眶,只喃喃重复:“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当晚宗正裴志远便暗中登门拜访了周义庆,二人素日也有些交集但不多,周义庆听闻昨日裴家小女也被韩骁骋带了去,便知晓了他此行的目的。 将裴志远带进自己书房,关好房门,周义庆也不遮掩直接问道:“裴宗正打算怎么办?” 裴志远显然也为此发愁了整夜,看起来眼下发青,尽显疲态,他叹了口气:“宁王掌握了不少证据,估计不止我们。” 闻言周义庆点点头,他也这么想的,元鹤持权这么多年,朝中绝大部分有头有脸的官员早就被他拉拢腐蚀了,身处这尔虞我诈的官场哪有清白一说。 “静观其变吧。”周义庆轻声道。 裴志远立马会意,静观其变就是指——绝不插手韩骁骋和元鹤之间的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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