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先宋氏得知太后欲害我明家,曾亲笔手书一封,交给她入宫探望的妹妹…” 明丹姝清滟的眸子里陡然藏不住戾气,笃定道:“这封信…被你送往何处了?” “果真是为了此事…我那姐姐是个傻子,竟妄图螳臂挡车,白白葬送了性命…” 宋家在着尔虞我诈的京城里立足,慎言慎行,唯这一桩事做得不干不净… “她身为太子妃,自知明家对东宫的助力,无意获悉太后与徐家的阴谋后…竟写了封信让我送给太傅以作提醒…” 她捻起一点瓜子仁儿送入嘴里...“我将她的信给了父亲…两月后,宫里便传出消息,太子妃薨。” 从袖中摸出一封信,递给顺昭容:“她留下的。” 先宋氏留下的盒子里暗藏玄机,有一封留给祁理的家信,里面一笔带过提及她曾写信提醒过明家… 顺昭容看过信,压抑着哭声,抬手捻灭了眼前的蜡烛,哭哭笑笑… 藏在阴影里抹了一把眼泪:“我啊…原本是有意中人的,为了她留下的孩子,便毁了与那人的婚约进了宫。” 只是可惜,这宫里最容不下良善之人… 明丹姝忽然有些可惜先宋氏,那位叫宋长乐的温婉女子,到底没能做到长乐未央,湮没于宫闱无休无止的纷争之中。 将思绪从不可名状的悲凉中逃出来,明丹姝稳住心神,缓缓道:“残害皇子是大事,皇上有意借机发落,清理御史台。” “我知道…” “至于你…都梁宫虽冷,倒是个清净去处。” 明丹姝将先宋氏留下的玉佩放到桌上,晶莹剔透,莹莹生辉。 “你不杀我?” 顺昭容摩挲着那块玉佩,难以置信问道。 “来日方长…” 明丹姝戴上帽兜推门向外走去,“若有机会…出宫吧。” 月光游进门廊,室内亮堂了些,顺昭容忽然道:“等等!” 见明丹姝停住,犹豫良久…“我姐姐…当日也提醒了皇上…” 她声音轻似一缕夜风钻进明丹姝耳中,吹得人遍体生寒… 明丹姝怔了怔,却不想灯笼里的一团火猛得被风打灭了。 顺昭容看不清她的神色,见门口的人飘飘欲仙似的…又道:“理儿什么都不知道…对他好些!” 房内又暗了下来,她继续耐心地剥着瓜子儿... 从前家贫时,姐姐最喜到山脚下采瓜子剥给她吃,伴着日头西行,一下午便打发了去。 自进了宫,各色饼饵果子应接不暇,却再没了那样好的日落... 作者有话说: 杜方泉的伏笔,往瑶华宫送银丝碳给贵妃,送贾三一给皇后这几章
第64章 孰美 次日一早, 山姜推开景福宫主殿的门,见明丹姝合衣倚在贵妃榻上,便知她一宿未眠。 默默拿了张小毯盖在她身上, 却见人悠悠醒了过来, 提醒道:“今日选秀,皇上请主子与皇后、德妃一同往观德殿去。” “太后呢?” 明丹姝脸色不大好,眼圈儿底下挂着道青影,正用手指尖点了玉兰花粉遮住。 “前日太后听说了大皇子与贵妃的丧信,人直接便厥了过去,尚不知今日会不会露面。” 山姜取了点子蔷薇油, 替她揉着太阳穴恢复精神。 “让周琴去太医院捡几样不出错的药材,给寿康宫送去。” 太后哪里是心疼贵妃母子,分明是事涉当年的宁妃、贵妃、顺昭容一一折了去, 挡在她跟前儿只剩个徐家, 事情朝着她意料之外发展一时慌了神儿。 明丹姝面上扑了薄薄一层香粉, 以远山黛在眼角眉梢挑起两笔,又是神采奕奕的模样。 转头见衣桁上挂着昭仪的品级大妆, 沉吟片刻…“去替本宫换上那件霞光色的长裙来。” “主子,二皇子前来请安。” 梁书来在门外道。 “理儿给母妃见安。” 这些日子,他在人前皆称她为母妃。 “一夜未眠?” 嫩白的小脸上也挂着与她如出一辙的两道青影,眼睛也略微肿着。 他砸了砸嘴, 将说不说思量片刻…才问道:“宋家…” “流放。” 明丹姝并未瞒他。 祁理看着冷清乖戾,实则却是个十分在意亲疏的孩子,顺昭容待他不错,宋家到底是外家, 纵不亲近, 也做不到事不关己。 “是姨母…顺昭容害死了贵妃母子吗?” 成林是这样告诉他的。 “不是。” 明丹姝替他束发, 缓缓道:“宋家过去犯了别的错。” “什么错?” 刨根究底。 “门阀设局欲害明家,你母亲曾欲以书信提醒,顺昭容将那手书交给了宋思源,你母亲因此受牵连遇害。” 山姜看眼色退下,明丹姝直言不讳,事无巨细与他一一交代。 宫里的孩子金尊玉贵地养着,却愈发难顺顺当当平安一世。今日不教他这些心机道理,由着他如大皇子那般懵懂纯直,来日会有人以更狠厉惨烈的法子让他学会。 “我…” 他听懂了,不只是惊惧还是伤情,一张嘴眼泪便夺眶而出。 抽抽噎噎了许久,声音细弱蚊蝇:“可…可太后说…我母后…是父皇赐死的!” 乍一道惊雷在明丹姝耳边劈开,顺昭容昨日那句…我姐姐当日也提醒了皇上,言犹在耳。 经宁妃临死前那番话,她亦想过祁钰是否真的对太后与徐家的谋划全然不知? 可他实在是太过诚挚恳切,对明家之殇眼见地与她感同身受…甚至让她觉得,怀疑祁钰,是对阿爹的羞辱质疑。 只是眼前种种…真相似乎朝着她最不愿见的方向势不可挡地滑落… “母妃?” 祁理的手被她出神握得发痛,脸上的泪珠儿还未消,试探问道:“你怎么了?” “何人与你说,是皇上赐死了先宋氏?” 明丹姝涣散着,惊痛怀疑下毫无头绪。 “是我听到的。” 祁理总见她言笑晏晏,倒是被她眼下的模样唬住。“是我在寿康宫听见皇祖母与琼芝嬷嬷说的,她们以为我睡着了…” “此事你可有告诉过顺昭容与德妃?” 明丹姝细想,太后那样谨慎的人,如何也不会当着祁理的面提起这事。 除非…是她故意为之。可又是为了什么? 就算太后知道了七皇子身死乃恭怀皇后所为预行报复之事,法子多不胜数,何必从这孤身无依的小小孩儿身上着手。 “没…没有。” 祁理吱唔着不敢看她。 “说实话!” 祁理被她这样疾言厉色吓得泪珠儿都悬在眼眶上不敢落下来,“我…我告诉了德娘娘。” “以后无论如何不可再对旁人吐露此事,可明白?” 明丹姝拾起帕子替他将泪珠擦干,正色告诫道。 此事真假且待再查,却绝对不能传到祁钰的耳朵里。她自以为祁钰虽隐忍深沉,却是重情之人,可他言行多有矛盾之处,同床共枕近百日,倒是越发地看不懂他了… “奴婢给瑜昭仪请安。” 琼枝在院中,隔窗与她道。 明丹姝领着祁理出去,“何事?” “太后念及今日是瑜主子代妃位参与选秀,特地差奴婢来给您送头面。” 琼芝笑容可掬,身后有内侍省的宫人小心翼翼上前来:“银镀金嵌南珠华冠,请瑜主子掌眼。” 在百戏班时,公子豪贾奉金玉华服为博拨云姑娘美人一笑者多不胜数,明丹姝自认也算见过些市面。 可眼前这华冠着实令人咂舌,寻常发冠皆以金银为骨,辅以珍珠为眼。就连皇后凤冠,也不过一颗九颗于发定,可眼前华冠几乎看不到骨线,冠帽上清一色同等大小的珍珠熠熠生辉,耀目生姿。 “这…未免太过奢侈。” “这头面虽华贵,却也不过寻常之物,瑜主子贵为九嫔之首,又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物,正是相得益彰。” 琼芝姑姑好话说尽,让她不得不领受这份好意。 任旁人看,只该觉得是明丹姝得太后青眼,在选秀时用这整套的珍珠头面来替她撑场面。 明丹姝没说的是…边境狼烟四起,河阳饥荒才刚有好转,她如此穷奢极欲,怕是要成引得物议沸腾、成为众矢之的。 太后,意欲何为? 她不动声色捏了捏祁理的手,相视一笑,命山上前接过,谢恩:“臣妾太后赏赐!” 祁理猴儿似的,攀着山姜端着珍珠头面的手臂,吵闹道:“真好看!我也要摸摸!” 山姜端着头面的手借力,顺势一松,珍珠华冠应声落地… 华珠滴溜溜落了满地,自然是不能再戴了。 “奴婢摔了太后的好意,着实罪该万死!” “这…” 明丹姝面上错愕万分,母子二人面面相觑… “母妃…” 祁理像是在酸水了泡过似的,豆粒大的泪珠子说掉就掉下来。 又与琼芝姑姑道:“请嬷嬷替理儿与皇祖母赔不是。” “真是不巧…” 琼芝姑姑处乱不惊,亲自拾起珍珠头面与身后的内侍省宫人道:“明儿修好了再给瑜昭仪送过来。” “劳烦姑姑替本宫与太后赔罪。” 明丹姝落落大方,嘴里说着赔罪,却并未见怯懦之意:“待选秀过后,臣妾亲自到寿康宫请罪。” “见二殿下与瑜昭仪如此相处,想必太后也是欣慰的。” 都是成了精的人物,琼芝如何看不出这母子二人的一唱一和,意有所指。 招不在新,有用就行了。 “太后遣奴婢给瑜主子带句话…” 琼芝上前半步,低眉顺眼轻生道:“太后说…冷宫那地方不干净,瑜主子还是少去走动,免得冲撞了鬼怪麻烦。” “臣妾受教。” 不是春风有情思,也教桃李斗芳新… 午时过,观德殿后院珠翠满眼,秀女们五人成一列,暗暗祈祷各自心事。 柳新沂站在吴秋乐的身后,闭着眼睛像是在忍耐着什么,额角已起了薄薄一层汗珠。 “柳姐姐?” 旁边有人碰了碰她手臂,又唤道:“柳姐姐你瞧…” 柳新沂睁眼随众人探头往前院看去,景福宫的瑜昭仪一身霞彩千色牡丹娇纱裙,三千青丝绾成归云髻,水嫩的鹅蛋脸眉心一点芙蓉花钿… “神女下凡也不过如此,竟比民间的画像还美!” 川州巡抚家的姑娘喃喃,竟看呆了去。 “咱们生不逢时,有这位娘娘珠玉在前,收拾包袱回家算了!” 有人入宫参选本就是为了应付家里派遣的差事,兴致缺缺。 “我倒觉得,瑜昭仪长得与吴姐姐有几分相似。” 有人曲意逢迎,看着也是一身霞色衣裙的吴秋乐道。 “不过是个供爷们儿们取笑玩乐的戏子罢了…” 江宁府李家的嫡长女李诗婉素来与吴秋乐较好,嫉恨帮腔道。 “妹妹慎言。” 一直默不作声的吴秋乐忽然开口,眼睛盯着前殿神色阴沉。 明丹姝…怎会与她穿着同色的衣裙? “抚远将军府柳氏、工部尚书府张氏、川州巡抚祝氏、太府寺寺卿府洪氏、潘县县令府袁氏,入殿觐见!” 殿选开始,前殿有礼官唱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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