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明丹姝心里有些奇怪,内政不稳时,多子方能安臣子之心,可祁钰似乎对于子嗣并不热切… “难得你二人投缘。理儿自幼命运多舛,养在你身边互为依靠,朕也是安心的。” …… 玉腕轻笼翡翠翘,一枝斜插鬓云飘。不知何处香风起,吹落春山第几桥。 巳时一刻,众嫔妃往长乐宫给皇后请安,新岁旧貌换新芳,环肥燕瘦,好不热闹! 正五品往上才有到中宫请安的资格,这批新人里——抚远伯府柳新沂、吴秋乐、工部尚书府张氏、川州巡抚祝氏,数这几人的位份最高。 “不曾想这届秀女位份最高的竟是她。” 德妃若有所思。 在下首中庭候召的川州巡抚之女祝氏,被封为正三品婉仪。 “家世不高不低,其父并不在京中任职,好拿捏。” 皇后还未露面,明丹姝坐在德妃下首饮茶,原本一屋子人热热闹闹…几个月过去,只余她二人对饮。 皇后想找个人压吴秋乐一头,工部尚书正得用,她自然不愿意再提携张家,旁人身份又太低,可不只剩祝氏一人。 “皇后做人情,又替她讨了个好封号。” “贤…” 德妃琢磨着,也不过是个常见的封号,见明丹姝笑得狡黠,不解:“何意?” 明丹姝掩唇与德妃轻声道:“皇上的原意,是封吴秋乐为贤妃。” 吴秋乐在她与皇后的有意打压下,只得了个从三品顺容的位份,封号谨。 “原来如此。” 德妃又探头看了后面的两位新人,工部尚书张昭的女儿被封为婕妤,抚远伯的女儿柳氏为美人,也算是得宜。 “我本以为季家也会送女儿进来,却没有。” 季氏自丰王倒台后,接连遭殃,本以为会抓住选秀的机会再搬回一筹。 “是啊…” 明丹姝经她一提醒,才意识到自己隐约觉得缺了什么,是为了哪般。 先皇时,季家便是先在后宫通过丽妃占了上风,才有后来的丰王距皇位仅一步之遥。 “两位妹妹来得早,可见过新人了?” 皇后春风得意,小腹微凸身着盛装,到真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气度。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二人起身曲膝见礼。 “都说宫里的日子漫长,可说快却也快。” 皇后看着明丹姝,拉拢之意不言而喻:“与她们比起来,咱们竟也算是旧人了。” “皇后娘娘是在说臣妾老了?” 东宫的旧人只剩德妃一个,平心静气道:“后宫的输赢原不在来得先后,而是去得早晚。” 皇后看着下首空落落的座位…示意明丹姝道:“除了德妃,便你位份最高,该挪到本宫下首坐着才对。” 明丹姝起身坐在皇后右手边,与德妃面对面一左一右在凤位两侧… 佯作打量,问道:“皇后娘娘身子愈重,怎么身边只许嬷嬷一人侍候着?” “是啊…” 德妃慢条斯理品着茶,与皇后说起闲话:“许多日不曾见过皇后娘娘身边的掌事太监了,可是犯了什么忌讳被娘娘打发了?” “不过是个太监,难为你留意。” 皇后泰然自若,笑意不改,手掌轻抚着小腹:“你如今又有了嘉阳承欢膝下,是个有福气的。” 与许嬷嬷道:“传新人进来罢!” “臣妾祝氏、吴氏、张氏、柳氏,给皇后娘娘请安。” 四人依位份高低自左向右并列一排,先与皇后行了大礼,随即起身分别与德妃与瑜昭仪屈膝见礼。 “嫔妾等给德妃娘娘请安,给瑜昭仪请安。” “落座吧。” 皇后端得是雍容大度。 贤婉仪祝氏坐在德妃下首,谨顺容吴秋乐坐在了明丹姝下首,其余二人各自左右末位落座。 “谨顺容耳垂上的伤,可着太医瞧过了?” 皇后看着吴秋乐耳垂上贴着的白纱布,没话找话关切道。 “劳皇后娘娘惦记,臣妾无碍。” 吴秋乐一身清清秀秀的白色散花裙,与明丹姝一淡雅一艳丽,赏心悦目得很。 竟抬手与明丹姝示意敬茶,笑得柔善:“还要多谢瑜姐姐教嫔妾规矩。” “举手之劳,日后机会多的是。” 明丹姝知点了点茶盖算是回应,漫不经心道。 “臣妾自川州往京城的路上,可是没少听说百姓们夸赞瑜姐姐芳姿的诗词…” 自落座,贤婉仪祝氏的视线便挪不开似的,一直黏在明丹姝的身上,难掩惊艳之色。 “如今一见,才知道百姓们竟是半点不夸口,嫔妾方才都看得呆了去。” “就是,瑜昭仪可是建安城里的名角儿,自是公子哥儿们口口相传攒出来的名声!” 谨顺容见缝插针,阴阳怪气嘲讽道。 “凭本事吃饭又怕什么。” 不曾想看着是个清秀佳人的贤婉仪竟是个火辣性子,对上吴秋乐寸土不让。 明晃晃上下打量一番:“就怕有人,东施效颦,画虎类犬!” 方才尚且冷清着,这会子便打起擂台来。后宫,果真最不缺热闹看! “贤婉仪文文静静的模样将本宫都骗了去,倒是个爽利人。” 皇后是真意外,原本昨日殿上看着以为这祝氏是个木头美人,眼前这般…倒是愈发有趣儿了。 “川州多匪,臣妾从小是随父兄满山跑大的,性子粗放,皇后娘娘莫怪!” 贤婉仪大大方方,爽利回话道。 “这样甚好,今年秋猎行辕,有你一展身手的好时候。” 皇后赞道。 看向下首末尾坐着的柳新沂,点名寒暄:“柳美人身子可大安了?” 殿选当日晕厥的柳新沂可是让众人记忆犹新,只见她受惊了似的起身,怯怯缩缩行了礼:“多谢皇后娘娘关怀,民女…嫔妾无碍。” 众人又家长里短说了一刻钟话,临近午时方才散去。 明丹姝前脚刚回景福宫,后脚便前门奴才过来传信道:“启禀主子,贤婉仪求见。” “让她进来。” 明丹姝见山姜端了热茶来奉客,嘴角流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吩咐道:“换了我前日留出的梨花白来。” “酒?” 山姜不解,难得多嘴问了一句。 “去吧。” 明丹姝吩咐方落,便听外面有人大大咧咧进来,朗声笑着扑进来挽住她手臂:“知我者!姐姐也!” 作者有话说: 正一品:皇贵妃、贵妃; 从一品:宸妃、淑妃、德妃、宁妃; 正二品:昭仪、昭容; 从二品:修媛、修仪、修容、充媛; 正三品:婉容、婉仪; 从三品:顺容、贵仪、婕妤 ; 正四品:美人; 正五品:才人; 正六品:郡君(后改称夫人); 正七品:红霞帔; 从七品:侍御。
第67章 如故 山姜换了一斛梨花白, 斟好两盏后虚掩着门退下。 “宫中不似外面自在,你这样不遮不掩地来找我,会招惹非议的。” 话虽如此, 明丹姝却未当真躲躲闪闪, 从容拉着贤婉仪祝韵儿坐在近处。 问候关切道:“祝伯伯可好?” 川州府太守——祝朋义,好闲云野鹤,官场上浑水摸鱼第一人也! 祝朋义自入仕便于川州府为官,旁人都挤破头将川州府这京畿要地视为升任京官的登天梯,偏他安居一隅安安稳稳做了十数年地方父母官。 可奇的是,他与明章志不同, 道不合,却如高山流水得遇知音,肝胆相照, 掩护瓦寨得以发展至今。 “老头子好着呢, 川州府大事小情有瓦寨坐镇, 他乐得清闲。听说程青山入京,只是抱怨日后无人陪他下棋喝酒。” 祝韵儿嫌广袖碍事, 撩起来露出雪白的一截小臂,将盏中梨花白一饮而尽。 “只是你今岁都不曾回瓦寨,我爹担心得很。” 明家满门抄斩那年,明丹姝姐弟二人在河阳府小住, 她与父亲亦往之拜会刘阁老,一见如故。 此后几年,明丹姝皆寻隙往来京城瓦寨,二人承继父辈的手足之情, 互相扶持。 自先帝病重, 京城风声收紧后, 明丹姝便逐渐减少出京的次数只通过程青山代掌瓦寨。 她看着祝韵儿穿着与她平素衣着不符的繁复长裙,歉疚道:“是我连累了你…” 祝伯伯总说自己身在世外,可这些年瓦寨的大事小情件件经他之手遮掩,到底也做不到独善其身。 如今将祝韵儿送入宫中,如何不是怜她势单力孤… “说什么呢!” 祝韵儿作势拧她的嘴,浑不在意白了她一眼,“入宫有何不好,我总能日日与你待在一处,正好躲了我娘寻来的媒婆。” 仰头又痛饮一盏清梨花白,砸了砸嘴:“何况,这处好吃好喝,断不能让你背着我一人享福!” 分明是她舍了安稳姻缘,却反过头来如此宽慰自己,明丹姝眼睛止不住地有些酸意… “哎呦呦!是我的不是!” 祝韵儿最见不得她哭,整颗心陡然揪了起来,手忙脚乱探过身替她拭泪,却冒冒失失掀翻了矮几,酒水扑了一身。 “这宫里哪都好,就是穿得这劳什子太繁琐了些!” 明丹姝见她长发垂下来一缕掉进了茶碗里,一缕搅在酒盏里,红着眼圈儿破涕为笑…“你啊…” “好了好了!你一哭,我心肝都要碎了!” 祝韵儿抖搂着帕子随便在衣襟上擦了两下,见她露出笑意又坐回原位,嗔道。 言归正传:“我来前,景同哥哥已回了瓦寨,你且放心就是。” 刘景同,河阳刘氏长孙,明丹姝的嫡亲表哥。这五年里一直跟着黄白习商贾之术,负责承平票号在大齐西南、西北两方的布散运营。 “有表哥在,我自然是安心的。” 明丹姝得知祁钰在见了程青山后,便令山姜传信表哥回来接手瓦寨。 “对了,前几日京中有人往川州府去探查程青山的身世,被我爹挡了回去。” 祝韵儿捻了口细细的芝麻酥,就着酒吞下去,一派享受,言语上却未有半丝懈怠。 眯缝着眼睛,问道:“咱们可要放饵出来?” 明丹姝也如她一般,随性倚在椅子上,是连日来不曾有过的松快…与她相视一笑,碰盏:“愿者上钩。” “对了!” 一惊一乍,祝韵儿秀美拧成一团,语气里带着几分盘问:“你为何将康乐遣去了瓦寨?” “她到了?” 见她又一盏酒下肚,明丹姝斟了温茶给她,“喝慢些。” “没有,我在城外官道上的驿馆落脚时碰见她。” 祝韵儿受她哄着,笑眯眯接过茶盏。 电光火石间…猜疑浮上心头,“你不会是…想撮合她与景同哥哥?” “如何?” 不置可否,明丹姝问道。 “妙啊!” 祝韵儿连连叫好。 康乐到底是骠骑将军府的外孙女,若她嫁给刘景同,河阳与京中两枝刘氏一文一武合二为一…丹姝便不必受制于太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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