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同哥哥那样的人物,普天之下没有女子不会动心的,只是不知他心仪怎样的女子?” 河阳刘氏的长子嫡孙,担得起惊才绝艳四个字,只是不知这二人是个什么缘法? “顺其自然。” 表哥看着是个温润如玉的端方君子,却能弃仕从商,外柔内刚是个最有决断之人。 康乐外刚内柔,却只是表面洒脱,实则不安怯懦,欲摆脱重重枷锁却不得法。 她盼着这二人好,索性大着胆子乱点了鸳鸯谱。成之,皆大欢喜… “主子,可要摆膳了?” 日至天中,梁书来隔门问道。 “传膳。” 明丹姝夺过她手里的酒盅,青天白日里便喝了半斛酒,任凭酒量好也不是这样个喝法,忍俊不禁:“我特地嘱咐小厨房按你素喜口味做的午膳,来尝尝。” “蜀姜鱼儿、槐叶鸡、鲂鱼金笋…” 祝韵儿喜辛辣,看着桌上红滋滋的菜肴,眼前一亮。 抱着明丹姝的手臂,撒娇似的蹭了蹭:“果真你是待我最好的!” “那个…” 这话在明丹姝肚子里打了几个转儿,避无可避才问出来…“新入宫的这批秀女里,数你的位份高,怕是要第一个侍寝…” “侍…咳咳…咳…侍寝?” 祝韵儿大惊失色,急着说话却不妨呛了花椒…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我没打算侍寝啊!” 眼睛红得兔子一般,放下筷子牢牢抱着明丹姝的胳膊,“你有什么法子不让我侍寝的?” 天知道!她入宫可不是为了陪皇帝睡觉的! “要侍寝才算是真正做了嫔妃。” 既来之则安之,明丹姝这话是为她好。 “我入宫只为陪在你身边呆着,并不为什么荣华富贵。待日后你儿子做了皇帝,我自有逍遥去处…” 祝韵儿口无遮拦,还未说完便被明丹姝捂住了嘴。 “你真是…” 屋内没有旁人,说话自然少了些顾及。明丹姝点了下她额头,将筷子塞回她手里,三分无奈七分动容…“吃你的吧!我来想法子!” “说起这事,我差点忘了…” 祝韵儿仔仔细细剔了一小碟鱼肉,放到她跟前,“你猜猜,我带何人入宫来?” “猜不着…” 明丹姝难得放松,笑纳了她这一碟子鱼肉,顺手又搛了嫩笋到她碗里配饭,二人熟稔自然互相知道对方的喜好。 祝韵儿无饭不欢,饭量较寻常女子一倍还多,却因常年习武骑射的缘故,仍是身量纤纤。 囫囵道:“我娘催你早些生个子嗣傍身,特地往我陪嫁丫鬟里塞了个医女。人就在外面,待会儿唤进来给你瞧瞧。” 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皇上待你可好?外间皆传你得宠,我却只觉得有些虚晃。” 明丹姝莞尔,心里暖融融的,却未说什么。 她与祁钰的是非,连自己尚且不能分辨,如何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的。 用过午膳,酒足饭饱的祝韵儿有些醉意朦胧,仍不忘唤山姜将她带过来的医女请进来… 自己摇摇摆摆,大力将明丹姝按在椅子上,嘱咐那医女道:“芸娘,你仔仔细细替她诊诊。” 自己则拄着下巴,立着一只耳朵听声儿,一边浅浅打着盹。 “有劳。” 明丹姝认得芸娘,是川州府祝府里的家生子,自幼习医,也曾到瓦寨与江湖游医学艺。 芸娘先观她指甲,甲床颜色较寻常人似乎浅了许多。再观面色… 女子多以肤白为美,可有阳光打进来,若非染了淡淡的胭脂粉色,脸色白得近乎透明。 “娘娘睡眠如何?可有气虚盗汗?” “不过安枕半宿,天愈冷,夜里反而出汗愈多。” 明丹姝如实答道,自到百戏班后,她常如此。 芸娘再探她手温,阳春天里,内室融融燃着炭火,手仍是浸凉的:“敢问娘娘月事如何?” “落红少,常绞痛虚弱。” 明丹姝此前请周琴、孙景诊过,皆言此症缘由体质,又受几年来受凉练功影响。 见芸娘眉头紧锁,心下不安:“有何不妥?” 昏昏欲睡的祝韵儿也凑过来,一言不发认真听着… “奴婢冒犯…” 芸娘取出一盒不知名的白色粉末,再取银针一根刺破她指尖,滴血至白色粉末上。 “娘娘请看。” 嫣红的指尖血丽嘉落在粉末里,竟变成了暗紫色的沉淀… “何解?” “以草民愚见,娘娘似乎服食了大量致体寒之物…” 芸娘话说得委婉谨慎,可丹姝却听得明白…“可能查出是何物所致?” 今日早间,她方经张一白诊脉,结论却与芸娘所言大相径庭。 “大寒至此,断非一朝一夕可致。” 芸娘再以银丝诊脉,静心沉吟片刻,才敢得出结论道:“怕是…经年累月所致…” “经年累月!那岂不是…在百戏班时便动了手?” 祝韵儿大惊失色,看着明丹姝面色苍白愈发可气…火冒三丈:“便是谁居心狠毒至此?”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算心 “山姜, 替我唤周琴来。” 明丹姝拍了拍祝韵儿落在自己肩上的手,勉强向上扯了扯嘴角,对外与人道。 周琴与孙景一同负责自己的脉案, 自己身子受损如此严重, 怎会无一人诊出? “主子。” 周琴来得快,先与明丹姝见礼后,又给祝韵儿请安道:“奴婢周琴给贤婉仪请安。” “我这位医女是颇有几分本事的,贤妹妹既身子不爽,不妨让我这医女瞧瞧。” 明丹姝神色自若与祝韵儿道。 “难得宫中还有姐姐这样亲切宽仁的人儿。” 祝韵儿反应极快,心领神会换了称呼, 与明丹姝在周琴面前做起戏来。 “奴婢医术粗陋,怕冲撞了贵人。” 周琴一反常态,小心推拒道。 祝韵儿将茶盏端起来, 呷了一口, 皱眉递给身边低眉顺眼的芸娘, 将人唤到近前,挑剔道:“茶水凉了, 待会儿替本宫换一盏来。” 伸出手腕,与周琴道:“你莫要藏拙,医好了本宫的头晕之症,定要得赏的。” 周琴无法拒绝, 只得走近了跪在贤婉仪身前… 一侧芸娘忽然皱了眉头,不动声色向周琴挪近了半步…不知怎得,端着茶盏的手一歪,茶水便扣在了周琴的身上。 “奴婢该死!” 芸娘急忙跪下, 一边与二位主子见饶, 一面拿出绢子来慌手慌脚替周琴擦衣裳, 连连赔着不是… “对不住,冒犯了姑娘…” “无妨…无妨的。” 周琴见芸娘手忙脚乱地,自己腰间的荷包也被她勾着散开,掉了一地的香料… “你这香囊的味道倒是不常见…” 祝韵儿与芸娘相识日久,自然知道她不是马虎的人,眼前这一出定是有缘故的。 “奴婢自己配的玩意儿,登不上大雅之堂。” 周琴手快,三下五除二便将散出的香料捞回去。 “奴婢失仪。” “起来吧,” 明丹姝漫不经心将她唤起来,显然并未将方才风波放在心上。 问周琴道:“贤妹妹身子如何?” “以奴婢粗浅医术所见,贤主子脉象并无大碍,头晕想是舟车劳顿所致,服些固本补气的药便无妨了。” 周琴急着退下,却又被明丹姝叫住。 听她道:“既劳动你一遭,便顺带着给本宫请了平安脉再走。” “喏。” 明丹姝露出雪白的一截儿腕子,言笑晏晏欺身与祝韵儿说起闲话来:“妹妹莫听她自谦,依本宫说,周琴的医术倒比太医院的许多人强呢!” “娘娘身边的人,自是好的。” 祝韵儿适时接话。 “如何?” 明丹姝见周琴收了帕子,问道:“可有不妥?” “一切都好。” 周琴面不改色回话道。 “一切都好…” 明丹姝盯着她,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重复道。 “是,主子放心。” “那我便安心了!” 明丹姝面色如常,挥手催促道:“快去换身衣裳,莫要受了凉。” 方才一番,祝韵儿自然是瞧出了门道,待周琴阖门退下,急忙问芸娘道:“如何?” “回主子、娘娘,周琴的香囊除了常用的凉草、雄麝之外,还有毛梗豨签,想是药量不轻,是以才有异香散出。” “毛梗豨签?” “是。” 芸娘手里还握着段方才才周琴香囊里抽出来的药材。十分笃定:“此物少见于民间药用,是以带在身上也不一定为人所察觉。” “何用?” 祝韵儿心里清楚,周琴这香囊,怕是与丹姝在百戏班服下的寒药,出自一人之手。 “毛梗豨签药性强烈,若娘娘的服过的寒药尚存有孕的机会…” 芸娘余光留意着明丹姝破碎的神色,再三措辞,只想委婉些说出来… “这香料日日散在娘娘的身边…即使侥幸有孕…也是难以留住的。” “你…” 祝韵儿看着她眼里浓重的失望,又是担心又不知如何宽慰:“没事的,总是会有子嗣的。” 说着话,一边眼风示意芸娘与她敲边鼓。 “娘娘放心,此非不可解之疾。” 芸娘落笔成方一副,游刃有余道:“此方服用三月既可解腹痛之症,之后情形再斟酌调整解宫寒之症。” “是啊是啊!” 祝韵儿最怜惜明丹姝身世,怕她伤怀又劝解,只恨不能以身相替。 “如今我在宫中,只将芸娘留在你身边,总是会好的。” 六年前明家满门抄斩,连并明家的旁枝宗族一概受到株连,主子仆从二百七十余口,只活下来姐弟二人。 明继臻与明丹姝虽为姐弟双生,可性情却是迥然不同。继臻自幼肆意明朗,于诗文学书的课业上不甚上心。相较之下,丹姝更肖明伯伯。 祝韵儿向来自诩性情舒阔,可自进了宫,将她的处境尽数看在眼里,第一次生出了无能为力之感。 眼眶有些发热,开口安慰却不知有几分把握…“没事了…以后我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的,咱们都好好的…” 继臻远在边境,过得是朝不保夕的日子。京中波诡云谲,明家宗族的百余条人命、清白名声,尽数压在丹姝一人的肩上… “韵儿,留我一人静静可好?” 明丹姝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眼睛里蓄着泪,硬撑着不落下来。 仍不忘安祝韵儿的心:“德妃你可以多走动些,谨昭容吴秋乐手段阴狠,要避着些。” “那…我晚些再来…” 祝韵儿见她伤情,心里隐约觉着并非只为了子嗣之事。却并未多问,听她的话带芸娘出去。 踏出宫门走了不远,迎面见一人身着玉白蟠龙束腰袍气度不凡,急忙见礼:“臣妾祝氏给皇上请安!” “川州祝氏?” 祁钰顿住脚步,问道。 选秀那日不过走个过场,除了与丹姝有几分相像的吴秋乐有些许印象,其余人尚且未对上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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