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皇后娘娘,二皇子求见。” “不见!他来干什么!” 皇后如今浑身是刺,逮谁扎谁。 “娘娘…还是见见,好歹二皇子唤您声母后。” 许嬷嬷苦口婆心,皇后的脾气变成这样,早晚要出大错! “母后!” 祁理呜呜咽咽哭着进来,二话不说扑到了皇后怀里。 从前祁理见她时都是规规矩矩,生疏冷淡得恨不能绕道走,今天这么一扑,倒给皇后扑懵了… “这…你做什么?” “母后…” 祁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哭得水汪汪的,说起话来也不如平时小大人似的,带着稚糯童音:“儿子委屈!母后帮帮儿臣!” 皇后本就因丧子之痛日日精神恍恍惚惚,这几声撒娇简直唤到了她的心坎里,似乎看见了自己的孩子在牙牙学语… 情不自禁,一把将他揽进怀里,心肝肉儿地叫着:“好孩子!好孩子!母后疼你!是谁给了你气受?” “呜呜…呜…母后…” 祁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可怜,“德母妃和瑜娘娘都喜欢四弟!都不喜欢儿臣了!” “又是明丹姝!” 皇后一提起明丹姝便如同被踩了尾巴一般,气得手抖不止,紧紧抱着他…哭一阵笑一阵地哄着:“别委屈!别委屈哦!母后替你罚她们!” “可是…可是宫人们都说,瑜娘娘才是真正的皇后娘娘…是后宫最有本事的人…母后怎么罚她们?” 许嬷嬷一旁冷眼瞧着,总觉得这小小孩童的话怎么听都不对劲,好心提醒皇后:“娘娘…” “你闭嘴!”皇后接连丧子丧母以后神志本就不大清明,如今俨然将祁理当成亲儿子一般护着,勃然大怒:“本宫是六宫之主!还会怕了她们不成?” “母后,四弟以后会当皇上吗?”祁理满脸的天真懵懂,说的话却字字句句踩在皇后的痛楚。 “谁说的!谁说的!本宫是嫡妻!以后的皇上只能是本宫的儿子!” 皇后本就因为徐知儒这个私生子的存在而介怀,再一听见皇位两个字,登时便红了眼睛。 死死地将祁理抱在怀里,前言不搭后语:“是你!以后的皇上只能是你!你是母后的儿子,你才是太子!任何挡在本宫前面的人都该死!” 这厢,明丹姝让德妃将孩子抱走,心里反倒记挂起祁理来,生怕他受了冷落心里不是滋味…问木檀:“理儿呢?” “二皇子去了长乐宫。” 木檀找了一圈也没寻见人,还是问了惯常在他身边的奴才才知道。 “他去长乐宫做什么!你亲自去,快将人接回来!” 明丹姝大惊,皇后天天魂不守宅,可别闹出什么乱子来! “回主子,二皇子临走前吩咐随从留话给您,这些日子他要宿在长乐宫,让您不必惦记。” 明丹姝心蓦地沉了下去,这孩子性子敏感她最知道… “木檀,方才我与德妃说的话,可是让理儿听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事发 自从六部查审后, 徐府便日渐衰落之象,前呼后拥的仆役府丁一概都散了去,只留了从前的老人在府服侍。徐鸿虽还在户部尚书的位子上, 却像受了打击似的一蹶不振, 既不上朝也不到衙门交际,闭门谢客… “明继臻回京了,他如今是大齐百姓心中的英雄。” 徐鸿又提着食盒往密室去看刘桑苓,从容隽雅并无半点落败的狼狈。 也习惯了她少言寡语,从衣袖里摸出一沓纸,张张展开嘱咐她道:“这是我这些年攒下的家私, 房宅田地我都变卖成了银票,零零总总加起来有五百万两,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刘桑苓听他的话像是在交代后事, 想起京中近来发生的事, 预感不好。 外面有敲门的动静, 徐鸿极是温柔小意地抱了抱她,出去开门… 徐知儒跟在他后面进来, 见到她也不意外,随手翻了翻桌上的银票,坐在一旁好整以暇等着下文。 “你娘在这的事,我从来没刻意瞒你, 你是个聪明孩子,过去的事想必你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徐鸿一直都知道徐知儒会偷偷往来书房密室,一直不戳破是因为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让桑苓与世隔绝,只是希望她别逃, 待在自己身边… 一样接一样地从食盒里拿出菜肴, 献宝似的生怕被拒绝, 心满意足道:“今日,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今儿是吹得哪阵风?” 徐知儒也入座,先给他娘盛了碗汤,自己则斟满了酒碰了碰徐鸿的酒盏,挑眉:“父亲打算如何惩治儿子这个叛徒?” “你是我的儿子,哪有父亲和孩子置气的道理。” 徐鸿笑着应下,一饮而尽。 徐知儒与明丹姝里应外合对季家做的事他并非不知道,不管,只是不在乎罢了! “皇上如今是忌惮明家做大,才暂且放过徐家用以制衡…可悬在徐家头顶上的这柄刀,早晚是会落下来的。” 他拍了拍徐知儒的肩膀,越发觉得他与自己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样子,自己双手血污,看到正直磊落的儿子却只有欣慰:“你带着你娘,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你要自首?不会吧。” 徐知儒对于徐鸿这个生父的态度向来都很复杂,有失望、鄙视、憎恶,亦有怜悯、困惑和压在心底不屑一顾的孺慕之情… “如今看来,明家越得势,徐家越安全。” 他说这话时,流露出自己都未察觉的劝慰担心,到底是有多年养育之恩的生父,怎会不心软? 如今皇上已下旨为明家正名,徐家也安然无恙,于他而言…似乎是最好的结果。 “你这时候自投罗网,何必呢。” “呵呵…到底是我的儿子。” 徐鸿了然,他嘴硬心软,随他娘。 他这后半生只为了一人而活,与其惶惶不可终日等着皇上举起屠刀,不如他主动些,了算旧账! 一顿饭各人不过三两口,默默无言用完… 他看着刘桑苓终于起身要走,忽然抬手又拉住,神情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偏执,长长地叹了口气:“这辈子奸人作祟,不能与你名正言顺地与你做夫妻,下辈子…” “别见了。” 刘桑苓目光停在他手上须臾,然后拂开,声音细若蚊蝇:“下辈子别见了。” 他也曾是建功立业的好儿郎,却因为这段私情一错再错,枉送了多少无辜之人的性命。 “老爷,酉时三刻了,该进宫了。” 徐鸿站在门口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管家在一旁提醒。 为庆贺西北军大胜归朝,宫中太极殿大宴群臣,祁钰站在观星台城楼上看着宫门前往来富贵如织,一派升平气象,心中的喜悦却不踏实… 明继臻如今炽手可热,刚一下马便被络绎不绝的奉承簇拥,这情景实在很难让他做到心无芥蒂! 何其讽刺,此前他所为种种都是想用明家解决世家,可如今他手里握着徐家和皇后的把柄却迟迟不发落,反而用以压制明家起势… “秦瞒,走,去长乐宫。” 就算他心仪明丹姝,也少不得在这时候给皇后些体面。 长乐宫里,皇后正亲力亲为替祁理穿衣裳,听见动静,转脸,素面朝天笑盈盈还真有些贤妻良母的样子。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怎么这时候来了?” “朕来接你同去太极殿。” “臣妾谢皇上。” 皇后显然受宠若惊,手足无措地摸了摸还未拢起的长发,讨好:“劳烦皇上且等等,臣妾去梳妆,马上就好。” 又推了推二皇子,哄道:“理儿,还不快去陪你父皇说说话!” “儿臣给父皇请安。”祁理见了礼,规规矩矩坐在一旁。 “不好好在景福宫呆着,怎么跑到这了?” 祁钰早就听说他这些日都宿在长乐宫,只当他是小孩子闹别扭,也没放在心上。 “瑜娘娘闭宫不见人,儿子也无聊得很,倒不如在母后这好玩。” 祁理听他语气不对,说话时也带着讨好小心,斟茶时见茶色浅了,转身有添了些叶片进去,端到他耳边:“父皇喝茶。” “不许贪玩,今日宫宴结束便回景福宫去。” 祁钰不愿让他与皇后多接触,见他小心讨好自己,神情缓和了些,喝了口他递过来的茶。 “小孩子,贪玩些也不怕的。”皇后动作倒快,一身红色大妆衬得气色都好了许多,“皇上先行,臣妾跟在后面。” 太极殿群臣落座,风波后许久未露面的太后也在,大家都十分默契地对明家的旧案缄口不言,没人再不依不饶。 见皇上皇后相偕而来,便知徐家有惊无险又渡过了这次风波,至于一直视徐家为心头患的皇上为何忽然鸣金收兵,其中缘由…耐人琢磨。 祁钰余光落在明丹姝身上,不知是这半年来初次露面的缘故,还是为了明继臻造势,衣着举止格外地张扬! 一身朱红宫裙,领口、袖畔、裙摆都以金线封边,在大殿的烛灯映照下熠熠生辉,与各家臣眷毫不避嫌地推杯换盏,五头凤钗随着莲步轻移,风头俨然盖过皇后去!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执盏遥遥一敬,美目盼兮,尽态极妍! “诸卿,今日设宴,乃为庆西北军凯旋!扬我大齐国威!” 祁钰开宴祝词。 “吾皇万岁!” 臣下不只佟、吴两家与明丹姝的关系,如今听皇上只一概而褒赞西北军,绝口不提明继臻,心里打鼓,皇上与明家到底为何生了嫌隙? “臣明继臻,代三十万西北军谢过皇上!” 不请自来,明继臻出席应下,意气焕发恍若明章当年。 话锋一转,“臣自鹤疆国给皇上带回来个礼物!” “礼物?” 祁钰也摸不清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饶有兴致接话:“继臻已将鹤疆十六城送与朕,不知还有何惊喜?” “有劳夏公公吩咐我候在东宫门的随从进来。” “这…皇上?” 夏光知道皇上的忌讳,问道。 “去吧!” 祁钰颔首,手不动声色按了按侧腹,忽觉绞痛。 不多时,夏光领进来个两手空空的纤瘦随从,“皇上,人到了。” “鹤疆国王女南墨,见过大齐皇帝!” 没待人细打量,那随从抬起头来见礼,丝竹忽停。 “南墨今日来朝,只为一事。” 她拿出王印托在掌心,环顾四周,视线在明丹姝身上顿了顿随即转开,挑衅似的与祁钰道:“在献印之前,南墨有桩陈年旧事要说与贵朝君臣听。” 鹤疆灭国已成定局,这是最后,她能代表鹤疆国出现在人前的机会。 “不知公主有何见教?” 明继臻不会无缘无故让她说话,祁钰是明知有诈,却又不好开口回绝失了大国体统。 “我父王临终前曾痛骂贵朝背信弃义。” 南墨这样卖力,倒也不只为了二王子,鹤疆虽亡了,可戎狄犹在,大齐这样君臣失和消耗自身,焉知来日不会重蹈鹤疆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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