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然会来送你。我的脑子才是让驴子踢了,也好,既要和离,那便分得干干净净,反正,你也不在乎我,我也没爱过你。” 扔下食盒,转身要离。 景午突然仰起头,看向囚车之外的女子,脱口而出:“蜜儿……” 他的嗓子,在重重刑罚下已经沙哑得如指甲摩擦过玻璃,傅银钏霍然顿步。 她没回头去看他。 腹中的孩子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在母体里好像要回头。 已经四个月大的肚子,被她笼在裘衣里,没露丝毫形迹,傅银钏伸指拽住衣边,像是怕冷一般,将自己的身子在锦裘下埋得更深,一眼也不愿再施舍景午。 他破损的嗓音,却从身后不断传来,萦绕耳际。 “当年我强取豪夺,娶你为妻,我不后悔。” “我曾奢求你看我一眼,爱过我,哪怕淡薄。只是十年了,蜜儿,你终究还是没有爱我,你厌恶我至深,我知。” “景午少时得与厉王相交,尽管今日世人传言,他狠辣暴戾,可在我看来,绝不是如此。我们曾意气相投,规划山河,马踏西山月,舟泛洞庭波,他是我立誓要追随的明主。在所有人看来,我是不可理喻,可,我没有选择……蜜儿,你原谅我,我必须为他,为我阿姊复仇。” “和离之后,你可以改嫁。无论嫁给谁,只要他能让你喜欢。” “蜜儿,对不起,从今以后愿你再也不会遇到一个如我这般混账的人,再也不用对一个强取豪夺的恶霸忍气吞声,也不需要,记得我这张脸,恐怕午夜梦回,也会吓到你。” 傅银钏没回头,眼泪从眼眶中决堤流下。 她笼紧了狐裘,留下那盒糕点,一步一步走向高岗顶处。 衙役留给他们的时间到了,回来将糕饼分食了,看在心情不错的份上,给景午留了几个,随手抛进了囚车,落到他身旁的破席上。 景午浑然不顾,戴枷的双手攀着囚车往外望。 她的身影已经很远了,日头晒着斑驳的积雪,在她脚下蜿蜒融化。 蜜儿。 他在心里自嘲地唤了一声,也是最后一声。 我从第一眼见你,便爱你了,拥有你十年,我之大幸。 白城路迢,永别无期。 我在天之涯,永远为你祈祷,此后脚下皆是坦途,业障我消,罪孽我担,盼你余生顺遂如意,莫再想起那个曾令你如此憎恶的卑劣之徒。 囚车缓缓行驶起来,走向北上官道的风烟里。 傅银钏凭风立在高岗,身后是巍峨的大业皇都岁皇城。 眼眶中的泪水干涸了,被风卷落最后一丝湿润之后,便杳无痕迹。 狐裘分明在身,可却冷得厉害,好像聚不起一丝暖意。 她一动不动地望着,望着日光斜照的官道上,逐渐远去的囚车,被风沙掩盖了形迹,逐渐没过了他身上统一式样的白色囚服。 白城路遥,苦寒之地,四季霜冻。 三千里,此一去,便再无可能回来! 作者有话说: 还是写啦。么么哒各位。 感谢在2023-03-19 10:30:45~2023-03-19 19:13: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恋恋难忘、玉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绛绛赤赤 34瓶;莫言流觞、22675194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寝房里香烛晕着温软的红光, 才烧了一半儿,珠泪凝结成颗粒状,将坠不坠。 被揉捏成无数种形状后, 姜月见快要融化了,便似窗外绿梅上攒着的一蓬蓬晶莹的雪, 玉房酥软, 伴随骤风摇曳起来, 簌簌雪落。 褪到肩膀后的亵衣, 再也遮不住圆润白腻的香肩,那里沁出了一团淡淡淤青,姜月见咬着唇瓣将亵衣扯上来, 掩盖住无限风光的身,垂眸退回被里, 要入眠了。 楚珩从身后抱住她, 谁也没有再提避子药的事。 窗外风一阵紧,姜月见听着呼啸而过的风声, 想着明日楚珩那扇支摘窗外必是枝折花落,甚为伤怀,楚珩忽自身后柔声道:“袅袅,好像快要到年节了。” 她心弦一动。 小时候在姜家, 过年的时候,她也会有主母赏赐的新衣服穿, 还有宫花戴,赵氏为了得些好处,会叉她到大房面前装乖巧, 只要磕头拜年, 主母会分发下许多压祟钱, 她的那一份和哥哥姊姊的也是一样多。 虽然后来回去之后,小小的姜月见都保不住,全让赵氏拿走了。 印象里,过年还是有些趣味的。 但禁中似乎并没那些讲究。 楚珩不喜欢热闹,他在位时,宫里冷冷清清的,也无三宫六院诸多妃嫔,就要热闹,也似乎很难热闹起来,他走了以后,姜月见岑寂了两年,也不晓得何为过年,何况她要操劳政务,一边还要带孩子,实在没那功夫和闲心。 想想,别说没有和楚珩过过年,她长这么大,似乎也从没好好地过一个年。 姜月见扭过半边身子,“年节就在禁中办了?” 她的手正不知落在何处,楚珩的声音略绷紧了几分,“在我府上办就行,你娘家那些亲戚入宫不便。” 这是和她在一起第一次操持过年,楚珩想,无论如何,将姜岩他们过来。 姜月见失笑:“我大哥人在并州,没回来呢,二哥更远了,去碎叶城了。” 至于姜岢那混蛋,谁管他回来不回来,最好一辈子别回来。 她睡在枕上,如云般的发丝蓬松扰扰,纠缠着他的指节,稍低下脸,便几乎整个能埋入她的发丝之中,嗅到熟悉的芙蕖发油的香气。 “拟封书信,让姜岩回一趟就是了,并州不远,不过数日马程。你兄姜岩比我还长几岁,可有妻室?” 姜月见想了想,迟疑:“有。” 楚珩舒了口气,五指抚弄她的柔发:“那便都请来。” 姜月见正要提这事:“是我阿姊。” “……” 楚珩抚她头发的手停滞了。 他仿佛不敢确认自己听见了什么话,眉头微微折起。 “我是说,你的长嫂……” 姜月见打断他:“是我阿姊。” “……” 这本来是家事,外人都不知道,姜月见也一句都没提过。陛下日理万机,胸怀乾坤,对她都甚是平平,更别提她家里人,她也犯不着主动去提。 半晌,楚珩闷闷地感慨:“贵府家事挺简单的。” 姜月见忍俊不禁,噗嗤,两条臂膀挂向楚珩的腰,亲昵地贴了半晌,身子被他熏得暖烘烘的了,方道:“当初姜家出人参加选妃,为什么我阿姊没去,主母不但应许了,还默许了我去?就是因为我阿姊她不能去,姜家那时候满头大包,仿佛把天捅了个大窟窿。” 她解释道:“阿姊不是父亲和主母亲生的女儿,他们的亲生女儿在生下来后便夭折了,父亲怕夫人伤心,便从外边抱养了大将军孤女,取名雪见,与我一道排辈的,我俩的名字都是取自花草。阿姊被抱回来时,我大哥都已经记事了,所以根本瞒不住他,他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惦记雪见。” “到了皇帝要大选时,姜家本该派嫡女入宫,谁知事情突然捅穿,我猜这里头是赵氏和大哥的手笔,总之雪见被全家人知道了,她不是父侯的亲生女儿。可皇帝传下来的礼单上,已经有了姜侯之女姜雪见的名字,若是被禁中知道那是欺君大罪,父侯和主母无路可退,只好听了大哥的话让雪见对外称病,他们说阿姊感染了一种会传染的疾病,将她送到城郊庄子里疗养去了。” 后来的事楚珩能捋出一些印象。 姜月见选中,而姜雪见,则在庄子上戚戚然病魂归天,香消玉殒了。 “她没死,只是隐姓埋名了,过了几年,我也不知怎的,我那时在宫中,只听说我大哥那个狡猾的愣头青把她哄回来了,两个人结为了连理。” 姜月见提起姜家这段往事,并无半分觉得丢脸,反而很自然。 “情之所至,金石为开。他们又不是兄妹,也早已断了兄妹之谊,结为夫妇没什么不可的。” 她低头摸向楚珩的脸颊,就着烛火看他的脸庞,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语气三分惊奇:“阿珩,我怎么觉着,你的脸较往昔刚回来时,有些变了样了呢。” 她喃喃道。起初还以为是一种幻觉,但看着看着,竟觉得真是自己说的那么回事。 楚珩的这张脸她如今也已经看习惯了,一丝半缕的细节都铭记于心,她是真的感觉到,楚珩如今这张脸,和他作为苏探微刚回来时,有些细微的改变。 倒,更像是骨骼与肌肉改变了一些走势,会逐渐地,越来越不像改动后的苏探微的脸,而向楚珩原来那张脸靠拢。 这固然是个可喜的变化,不过具体会恢复到什么样,亦或是最后调和折中尚未可知,不管怎样,姜月见都很喜欢,她低头在他的脸上啄了一口,“很俊俏,我心甚满意。” 她的唇涂了香脂,饱满不干燥,贴上来时有着柔软温馥的感觉。 楚珩顺着她话,略勾眉峰:“是么。那一定是越来越像袅袅,我们是夫妇相。” 算他嘴甜。 姜月见轻轻地哼了一声:“的确是这么回事。” * 一晃便是腊月。 楚珩的宅邸开始大敞迎客,同僚纷纷观望,等到贺恺之和高俭先体面地竖着进竖着出以后,便陆陆续续有人效仿,楚珩府上一时热闹喧阗,如此一直持续年节。 原先破败的木门被修缮一新,改用了最结实的水曲柳,防止一些偷盗小人。虽则,兵部侍郎家里好像一贫如洗,徒有四壁,没什么值得惦记的值钱物件。 年节还有更热闹的,便是周边臣服中原的邦国遣使者来朝,太后与幼帝须得接风。于禁中大宴三日作罢,南御苑射箭,听说陛下手持小弩,大出风采。 陛下很满足,心甚骄傲。 大宴散尽后太后娘娘终于得空来楚珩的府上庆祝除夕,小皇帝完全失了正形儿,一看到楚珩便往他身上生扑,还洋洋得意地道:“朕用爹爹教的箭术,把他们那些勇士都赢了!朕好威风呢!可惜爹爹你没瞧见。” 说完又问母后:“母后可以作证,是不是?” 姜月见的眉目含着一抹软乎的春色,恰似三月噙含淡粉色桃蕊的春枝般新妍,陛下这般得意,今日过年,当然要让他高兴,太后娘娘极温柔地颔首。 陛下便更眉飞色舞了,楚珩抱他,眉梢微微上牵:“真的?” 小家伙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 “恐怕人家忌惮你是上国天子——”说到这里,楚珩突然想到有些打击小孩儿家的快乐,便适时地住了口。 抱他进了堂屋,从怀中摸出一沓压祟钱递到陛下手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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