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鸾硬着头皮叩开了樊氏的门。 而这次见面却远比她想象得要平静。 樊氏只是淡淡的,一如平常般待她,甚至脸上也不见任何悲痛或恼怒。 玉琴也一反常态,好好将温茶递到她手边,连半分讥讽的眼神都没流露出。 可越是这样,周鸾就越觉得不寻常。 这件事,她做好了樊氏震怒的准备,却没想到她竟如此平静,就好像是风雨前最后的静,静得可怕。 而玉琴,从前一直与她对着干,有事没事嘲讽她的缘由是什么?不就是因为这个“少当家”的头衔?若是没有这头衔,玉琴又何必与她那样。 而玉琴现如今的平静代表着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周鸾目光沉了沉,却也没说几句便告退了。 “如何?”等在门外的穆寒年见到她从里面推开门便问道。 周鸾一愣,道:“估计就要离开了吧。” 穆寒年抿嘴一笑,“在下愿意奉陪。” 周鸾摇摇头,“你还是别陪了吧。这世道带上你相当于带上个大累赘,我自保尚可,若是再加个你怕是护不住的,你还不如就留在黑虎岭,凭着这张脸也能混口饭吃。” 穆寒年:“……” “少当家,其实我这张脸,便是出了这黑虎岭也是有点儿用处的。” “什么用处?傍个夷人富婆?”周鸾打趣地道。 她穆寒年饶是表情管理得当,此时也绷不住脸来,这脸上含着的笑意也龟裂开来,瞧着相当不自然。 “哈哈,这么说你还真有点用。”周鸾笑得很大声,“只是带你去确实有许多不便之处,譬如很苦很累,譬如我还有许多事要做。” “当然,这下山也是有好事的,至少现下我也能自个儿亲自去找爹娘了。”周鸾脸上洋溢着暖笑。 穆寒年瞧着这暖笑不由得一怔,由此又想起了两日前的一桩事。 …… 两日前,穆寒年半夜直闯了玉容的住处,而那玉容也不出所料,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竟然仍然穿戴齐整,坐在外屋中的茶几边上似乎在等着什么人。而那茶几上,赫然放置着两杯温茶。 “容军师好算计。”穆寒年说着话,脸上却没任何多余的表情。 玉容没抬头,只凭着声音就轻易分辨道:“哦,原是你,周鸾身边的那个长得不错的新随侍。只不过,鸾妹怕是不知道自个儿竟然养虎为患了。” 穆寒年:“倒是在下想错了,以为容军师已经算到今夜来的到底是何人了。” 玉容摇头苦笑道:“想向我打听消息的人繁多,想要我命的人也多,目标太大倒是猜不出到底是谁。不过我想……你大概是东隅上面的人吧?” 玉容说着,便抬起头,便是在黑暗中,目光仍准确地扫向穆寒年手中那一沓纸上。 “不出意外,这便是记载我生平的卷宗吧?”玉容说话的语气仍旧平淡如水,似乎说的不过是什么母鸡下蛋的寻常事。 “不止。”穆寒年将手中那沓纸搁在茶几上,“上面还记着些别的。” 玉容抿了口茶,又道:“不会是我的宗门吧?” “容军师果然聪慧。”穆寒年赞道。 玉容摆摆手,撩起袖子拿手略翻了翻那些案宗,面上表情未变分毫。 “果然,无名宗不穿绝密中,有夜视这一项。”穆寒年叹道。 “那只是谣传罢了。”玉容低着头边翻案宗边道,“要说无名宗宗门里只有两个人夜中可视万物。” “一个是宗主,一个是我。” “不过……给我看这些什么意思?”玉容终于抬起头凝着他问。 穆寒年微微一笑,道:“容军师不觉着这些卷宗很熟悉?” “熟,太熟了,无名宗因其知晓天下事名震江湖,这卷宗所记载的,江湖中人又何人不熟悉不知晓?只是……”玉容轻拧起眉毛又倏地分开,“你试探我。” 这话她说得十分肯定,也在此刻她才将穆寒年的目的猜了个透彻。 “你要合作?”玉容问穆寒年道。 穆寒年双眼一眯,“无名宗容嫒,果然如传闻中一般聪慧通透。” 玉容听到“容嫒”二字,面上的表情停滞一瞬,又道:“果然,就在蒙召那婚礼上,初次见你,就知你定不是寻常人。” 玉容对于身份暴、露倒是平静得很,像是早就在等这一天的到临。 “你定然也知道我与樊氏的恩怨了吧?”玉容淡淡地道,“诚然,我与樊氏有灭宗之仇。” “只是这仇我却有能力一个人报得,却不知与你合作有何好处?或者……怎么证明你不会为了其他目的,将我直接卖出去以求得黑虎岭上下完全的信任?”玉容问。 穆寒年拿起茶杯却不喝,只是瞧着那杯沿的纹路,说道:“在下能做到的,只有让你亲手手刃仇敌而已。” “所以……这个条件如何?容军师可否考虑一二?” “可。只是得考虑几天。”玉容又好奇似的道,“你的计划里,该不会一开始便设有我这一环吧?” “一开始没有。”穆寒年淡淡地道,“只不过现在有了。” “原是我给了做你棋子的筹码吗?” 玉容笑了,笑得肚子痛地弯下了腰。 半晌那笑才止住,问道:“所以,你的目的呢?你也与樊氏有仇?还是……要的是整个黑虎岭?” “都是,又都不是。”穆寒年模棱两可地道,“不过……在下目前确实有一疑惑想请容军师解惑。” “什么疑惑?”玉容奇道,“你连我的身世都查得一清二楚,还有什么疑惑?” 穆寒年沉吟了一番,知道此时不该提及此事,可他想起那双希冀又明亮的眸子,却仍是问出口:“在下想问的是……周鸾的爹娘可还在世吗?”
第34章 谋 黑虎岭在与乌岩山拼斗之后,死伤近四成元气大伤,樊氏等人只能尽力封锁消息,避免夷人知道此事再来滋扰。 黑虎岭虽早与那夷人有了勾连,可这世上又有谁人不是唯利至上的?譬如现今,黑虎岭损失惨重,这般势弱的境况若是让夷人知晓,怕是直接打上来占了山头便是。如此夷人那头以后做些事情来,还更便利些,也没必要再通过黑虎岭这一层来掩饰什么。 樊氏是个聪明人,夷人那头儿能想到的她会先想到,除了封锁消息还要做些什么来粉饰下太平。 许是事情太多,樊氏那头倒是迟迟没说驱逐周鸾的事宜,也绝口不提母女恩断的事,就好似忘了这事一般。 可是周鸾清楚,现下太过忙乱,黑虎岭亟待稳定人心,此时突然驱逐她恐会引起些非议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待到黑虎岭彻底稳定下来之日,便是她周鸾被逐出山之时。 周鸾明了这些个的,可她现下仍是尽可能得黑虎岭少当家的本分。 无论是安抚伤者还是修缮门寨,大多的事宜都是亲力亲为。可也不知怎地,这黑虎岭上除了她手下练武场中的众人之外,其余人等却不肯领她的情,甚至面上还压抑着对她的愤恨。 与乌岩山的骈斗死伤众多,这黑虎岭上也就是她手底下的练武场未损一人。近日来也不知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怎样,倒是有那么个传言说她“与乌岩山那头估计也不甚干净”,又说此番争斗都是周鸾一人挑起,为的就是将威胁她位子的于安虎及其党羽铲除。 可任是流言四起,任是对她的怨怼压抑不住,可众人仍是不敢当面与她辩驳乌岩山的事,只是身后的那些个流言却愈来愈难听。 周鸾将那些个流言都听到耳朵里,却一概不理,甚至叫手底下的人就当从未听到过那些个。 每每听到人背后对她的怨毒咒骂之语,她也只是苦笑一声,接着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对于樊氏她是感恩的,对于黑虎岭这些年来更是有情宜的,便是做这少当家一天她就要履行一天义务,如是而已。 周鸾这边忙着尽快修复中伤后的黑虎岭,穆寒年那厢却是日日早起去练武场与孟云切磋。 且说他日日与其切磋,却日日都会落败于孟云之手。只是每次这落败的时间都会延长,直到后来,孟云与他切磋之时也感觉有些吃力了。 这天,孟云拍着穆寒年的肩膀颇为欣赏地道:“穆兄弟当真是练武奇才,便是没有根基,也仅仅练了个把月,竟然就已经有了如斯进步,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的。” 说着,孟云又叹道:“只是练武着实是晚了些,不然,恐怕这黑虎岭怕是难逢敌手了。” 穆寒年闻言也只微微一笑,继而谦道:“愚弟却是比起孟兄还差的远。” 孟云朗声笑了,又重重拍了几下他的肩膀。 孟云那几下力道极大,可穆寒年那腰背却挺直得如同一把劲松,被他大力拍了几下,身子却没有丁点儿晃动,两只脚像是扎了根一般牢牢定在地上。 孟云微讶异,依照常理如他这般没几分功底的人,遭了他这几下不摔也要晃几晃的,可他却一动未动,倒像是基础扎实的练家子。可想想自从见他开始似乎弱不禁风的样子,继而又想到他如今练武进步奇快,想着大概也是身体素质也如同练武一般结实不少,如此他便也没再多想。 他只赞许地瞧了穆寒年一眼便要出练武场,刚迈出步子却看到练武场门口似乎站了个女人,瞧那样子似乎已经等了许久了。 待看清那女子的样貌,孟云还是免不了用怪异的眼神瞄了一眼。 孟云只瞄了一眼却也不敢怠慢来人,只见他朝门口拱了拱手,高声道:“容军师怎么来了?少当家此时并不在练武场。” 站在练武场口的正是黑虎岭号称“军师”的玉容。 玉容却客气地也拱手回礼,接着含笑着道:“我却不是来找你们少当家的,今次我是来找他的。”说罢,只见她抬了腕子,伸出的纤纤玉指直指向孟云旁边站着的挺拔如修竹的人。 孟云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容军师指的似乎是站在他身旁的穆寒年?! 这回孟云的眼神更怪异了,且这份怪异也分了几分给了身旁站着的,瞧着面色如常的穆寒年。 孟云那眼神瞪着他,若不是身旁围着的人太多,怕是就要指着穆寒年的鼻子说:“你小子竟然和容军师有苟且!你们这样对得起少当家吗?啊?” 可终究是周围的人太多,且这里还是少当家的地界,且另一位主角还是黑虎岭上颇有地位的容军师。 于是孟云只看了片刻便觉察到自己此刻的失态,便收了怪异的目光,又眼神示意了一圈周围的人,见练武场的人撤了七七八八,他也就转身离开了。 待孟云领着一众人离开后,玉容便开门见山地道:“合作吧。” 穆寒年背着手,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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