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瞠目结舌:“你疯了吗?这话能随随便便说出口的?” “正经求亲,沈某没在说笑。”沈寒山郑重其事应答,脸上笑容也敛去三分。 苏芷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我身为皇城司使,如何能明面上为后宅妇人?!” “哦,那你我暗地里偷偷私定终身便可行?” “……”苏芷累了,她不想同人蛮缠了。 她的心一瞬间苍老许多,疲乏地朝沈寒山摆摆手,问:“别聊有的没的!你说吧,官家要我们两人办的差事究竟是什么?” 沈寒山不逗她了,正经说:“官家要臣下去查明九尾狐女的来历,辨她究竟是人是妖。” “这事儿很重要?” “重要。若是妖邪,谛听天命也就罢了;倘若是肉眼凡胎的女子,那她缘何知晓这么多阴司事?背后要么是有高人指点,要么属贪官污吏的党羽……无论哪一桩缘故,都有必要严查下去。欺君之罪的名头压下来,不是说笑的。谁都来哄骗君主,那天下岂不是乱了套?” “狐女如今在何处?” “宫中不得安插可疑人,恐有谋逆行刺之心。因此,官家还是留狐女暂居引进司使裴川的府邸,命他好生监管此女。” 官家没把狐女下诏狱,恐怕也是有那么一两分信她是妖神,不欲太早开罪人。 苏芷了然:“那你我今夜就去一趟裴府。” “好,一切听芷芷安排。” 沈寒山笑望苏芷风风火火的背影,心中忆起一桩压在心底的事—— 数个时辰以前,文德殿内。 皇帝和沈寒山密谈狐女一案,差他去办。 沈寒山借此机会,力荐苏芷在旁协办,也好助他一介羸弱文臣一臂之力。 官家思索许久,应允。 半晌,他若丽嘉无其事问起沈寒山:“朕记得,沈大卿还未婚配吧?你这样郎艳独绝、文采飞扬的官人,也不知哪家贵女能福气,同你喜结连理。” 官家开起了促狭亲昵的玩笑,看似想给沈寒山做媒,实则饱含深意。 沈寒山这样殷切举荐苏芷,明眼人都瞧出来他同苏芷小娘子交情笃深。 偏偏官家视若无睹。 他不为这对知心着意的悍将牵一牵红绳?反倒故意说起旁人的高门贵女…… 沈寒山不蠢,他听出皇帝是在敲打自己——如若他同苏芷合力办案当差,为皇家分忧,官家很是欢喜,可他对于沈寒山与苏芷的婚事,却不乐见其成。 官家不欲沈寒山和苏芷有旁的私情,否则他得折损左臂右膀其中一只,太亏了。 于是,他棒打鸳鸯,早早断了沈寒山的念想。 毕竟臣子的欢喜,与他何干呢? 这就是蛮横霸道的皇权。 只要官家一声令下,沈寒山就得幡然醒悟。 他要知分寸、守进退,才能在仕途上渐行渐远。 毕竟官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听话的臣子,会吃到苦头。 沈寒山微微眯眸,他要天家成全么? 呵。 有意思。 沈寒山发笑,心下已有了重大决定——他欲徐徐图苏芷,无论上碧落下黄泉。便是挫骨扬灰,翻天覆地,沈寒山亦要成事。他行的路,无人能阻,无人敢拦。 要知道,迎面世人,他乃罗刹恶鬼。 沈寒山的佛心禅性,唯有苏芷,能诱他阪依。 作者有话说: 开学的威力好猛,评论少了好多(倒地) 沈寒山能亲第一次,那自然也能亲到第二次(不是)
第六十八章 引进司使裴川虽是内诸司的人, 上职往来皆在禁中,但他并非宦官,而是全须全尾的郎君, 故而他在皇城外有置办了家宅,并不夜宿内廷。 他既是大内诸司的官吏, 便算苏芷这一派系的自家人。只是引进司四方馆这个官署, 没三衙那样执掌私兵禁军的重权;又无皇城司那样能明面辖制三衙,得天家倚重与偏袒,这么多年来,一直受前省内侍们的冷落与轻视,没人上过心。 天家掖庭就是这么一个抢阳斗胜的地界。宦臣其中,捧高踩低的做派,彰显得淋漓尽致。 当然,不起眼的小喽啰也有自个儿的好处, 清闲度日,不会惹来一身腥, 更不至于碍谁的眼,惹来杀身之祸。 近日因狐女一事, 引进司使裴川处于风口浪尖,又被人记起了。莫说南班子洒扫的少监要来一探虚实, 就连前省那些亲近皇帝的太监也时不时给裴川捎点东西, 请他供奉给九尾狐仙, 暗地里祈求庇佑。 不少人说,官家这么一个不信鬼神的人都没发落狐女, 想来是真见识了神通, 往后保不准还要下旨为狐女建庙供香火, 高高奉养着狐仙当护国之宝。 说得神了, 裴川收的礼也更多了。 是夜,裴川归府,又拉来一大车时兴的瓜果脯腊。 他解下兔毛大氅,钻入廊庑。女使烧好了炭盆供于厅堂中,等裴川来取暖。这是郎主的吩咐,冬末初春,夜里披了风霜回家,总有一身湿意,需暖炭催干了衣袖,才不至于寒了膝骨,待老年脚疼。 女使倒是惊奇,她家郎主一贯不是这么讲究的人物,于家事上粗枝大叶得很,顶好伺候。倒是内院子里来了一尊佛后,裴川有了不少细枝末节的小讲究,许是怕冲撞了神明吧。 女使侍立一侧,待裴川烘干身上的潮气与寒气,这才熄了炭堆退下。 裴川足下不停,忙往狐女所在的晚风院走去。 离狐女小院还有一段路,他屏退左右,命人在外看守,独自进了院子。 这是他特地为狐女辟的一间独立小院,寻泥瓦匠砌了小灶房以及寝房,每几天就囤上一堆时兴瓜果与米茶糖果。狐女在其中能吃能住,住得十分顺心开怀。 这样看,晚风院是裴府中心,外宅倒像是庇护这座小院的幌子,专为它遮掩。 甫一阖门,裴川闻到一股陈醋的酸味与芹菜的清香。 他走近两步打量,瞧见狐女在腌制醋芹,倏忽一笑。 狐女作一身农女打扮,身上穿的衣裙全是过水浆洗过的旧裳。她手法娴熟地剁芹菜,又将其逐一塞入陶罐,淋上香醋与粗盐。京城腌物的制法,到这儿也就大功告成了,偏偏狐女有自己一套技法,又往里添了一点葱蒜与碾碎的虾蟹肉压实,想来是为了窖藏时增香。 待裴川施施然走近,她回过神来,吓了一跳:“你回来了?” “嗯。”裴川轻手轻脚上前,拥住了狐女纤细的腰肢。他熟稔惯了,不过顺势一捞就把她囚入怀中。 他动作顺畅,狐女却仍不习惯。她多有警觉,在男子滚烫的胸膛迎上她的那一刻,浑身僵硬。 偏偏裴川是个恶劣性子,惯爱强人所难,他比狐女高了三个头,废了好大劲儿才能蜷起脊骨,把下颚抵在她肩窝细嗅:“姐姐,我忙了一整日,可算归府了。今儿又捎带了不少宦官的礼,他们贪心,一个个都想求你保佑。姐姐这样忙,眼里顾我一个便是了,哪里有那么多闲工夫搭理他们。” 他一团孩子气地撒娇,一如从前的少年模样。他是少不更事,故而爱亲昵,狐女的心软了一大截,纵容裴川的嗔怪。 她温和笑着,揉了揉裴川的头,道:“这几坛子醋芹,你给那些僚臣们送去,当是回礼。” 裴川不依:“从没听说过香客自愿给神佛添香火钱,还要佛陀还礼的。” “你收了那么多吃食,我良心上总不安……” 不安便会惦记外人的恩情么?这可不行。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依姐姐的便是。”裴川没说,左右狐女的醋芹出了这个门就转送到他的库房里头藏着。姐姐的吃食,他一样都不愿赠予旁人。 还没等裴川和狐女多聊几句,院外便有女使高声喊:“郎主!府外有官人递来拜帖,是沈廷尉与苏司使。” 这两位高官不好搪塞,裴川皱了皱眉,只得依依不舍松开狐女,出门相迎。 裴川是个地道的双面人,一出狐女的小院,官吏的威风就摆起来了。 他是内诸司的吏人,即便官阶在沈寒山之下,也犯不着被朝官压一头。于是,裴川待沈寒山不算太客气,只行了拜仪,唤了句“沈廷尉”,倒是对上苏芷,他知皇城司官署的紧要,即便官阶与苏芷平起平坐,也不敢太怠慢,态度恭敬许多。 裴川请苏芷入屋,还亲自为她奉了茶。 苏芷哪里想到裴川这样年轻,瞧着比她没大几岁,该是二十多出头。 她不苟言笑,手上压着腰刀,大步流星入了裴府。 苏芷对外本就是肃穆模样,她不欲同人明里暗里打官腔,文臣那一副奸诈心肝,太累了。 于是,她开门见山地道:“本司使与沈廷尉今日叨扰府上,乃是奉了皇命探查狐女。” 外人不知裴川与狐女之间的亲昵,只当他是听天家命办差,什么内衷真话都敢同他讲。 裴川心下有自己的计较,想了一会儿,妥帖地答:“自然。狐女虽说是百年邪神,却也算来历不明的女子,官家既要用她,合该查证清楚底细。” 沈寒山抿了一口茶,笑问:“此前一直没寻到机会问裴使,这名可占天命的狐女,你是如何寻来的?” “说来羞惭,并不是下官欲为官家分忧解难,才不远万里寻的狐女,而是她自报家门寻上家府,让我得了巧宗儿。狐女一心想亲近龙泽、增进修为,奈何宣德楼门前有神灵护龙君,她不得入内,这才几番辗转至下官家宅,寻我引荐一回。”裴川意味深长地道,“说来也巧,狐女和官家真有缘分,没几日她便撞上了巡狩出行,得来千载难逢的面圣时机,足以得偿所愿。” 沈寒山玩味道:“裴使倒是心大,狐女要你帮着造桥引荐,你便从了她的意。殊不知,若她有歹心,你恐怕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真是糊涂呀!” 他这话看似贴心贴肺为裴川着想,可话里话外难免有质疑裴川行事的意思。寻常官吏都擅中庸之道,在庙堂沉浮,大多明哲保身。谁会冒进行事,上供狐女,去图那一点夸赞与封赏?若是一个不稳妥,官家受了伤,便是株连九族的重罪,裴川怎么担当得起? 这一回,裴川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知是被鬼障了目,还是被富贵迷了眼。 裴川没料到沈寒山这般敏锐,一时无言,如坐针毡。 倒是沈寒山做事圆融,他给人当头一棒,又自个儿递上了甜枣,让人顺着他的台阶下。 沈寒山道:“想来也是狐女魅术高超,竟把裴使蒙蔽了,诱你去冒这个险恶!往后留她在府上,你可得处处小心,莫再着她的道。” 裴川苦笑一声,俨然一副听劝的口吻,从善如流答:“是,沈廷尉教训得对。如今想来真是沁出一身冷汗,往后需再提心吊胆几分。免得狐女对外又动手脚,给我家宅招来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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