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她看来,琴太太虽然瞧着和善体贴,骨子却是个很有主意的人,从前能忍得这些气? “忍不得也只得忍。”芸娘笑出一丝无奈的哀怨,“女人嚜,再要强不也就这么回事么,是翻不了天的。好比你,大爷尽管死了,你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月贞暗窥她僝僽的眉目,知道她是联想到她自己的婚姻。 月贞虽然也是身不由己,却不如她这哀怨,倒愿意替渠大爷辩驳辩驳,“可别这么讲,大爷生前也未必是真心愿意娶我,都是长辈的意思。他也是有苦不能说。” 芸娘拨转眼珠过来,诚心一笑,“你倒很看得开。不过他死了,你们没以后,成不了仇人。这点又比别的夫妻要强些。” 月贞歪着眼笑,“你与霖二爷也不至于是仇人呐。” 她长叹,“仇人也不至于,不过看见他就烦,要是可以选,我宁肯死也不要嫁他,你瞧瞧他那副鬼样子……” “幸而他不常在家,你也不必时时看见他。” 芸娘慢慢点着下颏,逐渐认同了她这话,笑了。想来霖桥哪里都不好,唯独这点好,有些识趣,甚少在她跟前点眼,夫妻里纵在一处,也说不到几句话。 她似乎得到一点开解,卸去哀愁立起身来,“我回去了,你往我屋里去说话,这绣帕你代我同珠嫂子讲一声。” 月贞跟着起身送她,人一站直了,对襟里头那一截抹胸也裹着二两肉挺起来,薄薄的,印着一颗圆润的珠子。 芸娘瞥见,还当是什么,先替她臊得面颊微红,“你那抹肚衣裳里头最好是裹一层胸布,虽然是秋天了,天气还热,穿的衣裳薄,印出个印子在那里,给人瞧见……你嫂嫂从不教你这些?” 月贞低头一看,霎时涨红了脸。她是想歪了,那印子是了疾送的红珊瑚珠子。但情愿她想歪,因为无论真相还是假象,都使人尴尬心虚。 她忙讪着打哈哈,去挽她的胳膊,“亏得你提醒我,早上起来得急,忙慌慌的忘了里头再穿一层抹肚,一会就穿上。” 将她送出院外,月贞独个掉身回来,忙低着脸隔着对襟拨那颗珠子,想将它拨到中间,嵌在浅浅的沟壑里,应该不至于叫人轻易发现。 恰逢了疾静静开门出来,就看见月贞正走到他门前,低着头鼓捣她自己胸前那二两肉,立时惊得他满脸生红。 月贞扑扑衣裳,扭头看见他,一脸诧异,“咦,你在屋里呀?” “嗯?啊,是,大嫂。” 她笑嘻嘻立在石蹬底下,“我听你屋里没动静,还当你在霜太太那头呢。” 这么迎面站着,了疾的眼睛就不由自主顺其自然地滑到她对襟半掩的那片肉上头。其实也不是正头地方,但再顺着那条弧线要往下滑去,他的良心与理智就能将他撕碎。 可难道,那片平坦的皮肤就能得到允许?! 他心内恶叱自己一声,慌忙拔调了眼,“这会正要过去请安。” 他侧过去脸,令眼睑下的一抹血红在黄昏的秋阳底下匀上了一层金辉。月贞想不到,这样瑰丽的颜色映在一个男人脸上也这样美轮美奂。 眼再下落,他衣襟裹不住的一颗喉结在颈项上滚动,咽了又咽、倘或这是冬天,一定能看见他鼻息里呼出的白烟,是一缕在山林草木间跳升的自然的情慾。 月贞在刹那间醍醐灌顶,低头把自己的胸口瞥了瞥。不但不知遮掩,反倒将衣襟又往边上扯一扯,捉裙迎上石蹬,“鹤年,你脸红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故事不是没有展开,而是不按常理在展开,因为月贞就是个不按常理行事的女人。 问为什么月贞不按常理过日子,因为她认得字,偏偏又没有读过多少“正经”书。
第32章 强争春(二) 莺啭翠荫, 斑斓浓阴嵌在稀薄的金光里,恍如金色的梦。 在这梦中, 什么都是薄的, 墙头苔痕,遥山青黛,以及月贞烟灰的裙。还有一点薄薄的, 被了疾刻意削弱的色慾。 修行这么多年,他以为早修得眼中无色.相,胸中无俗念, 以为是快要立地成佛。却原来,不是他悟成大法, 不过是一直未遇到过考验。 想来月贞正是佛主设下的试炼,他这样告诫自己, 心里才得已自在许多。 他不能说谎, 只好反问:“我脸红了么?” “红了!”月贞一口咬定。 他若无其事地笑笑,刻意把这一谈锋自然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既有事行, 必然是要在心里记忆里留下痕迹的, 他想要离月贞远一些, “大嫂,借过。” 月贞挡在那块石蹬上,歪着眼,笑出几分精明,不肯让他, “你忙什么?说两句话你就急得这样子。” “给人看见,成何体统?” 月贞故意挑衅, “给人看见又怕什么?行得正坐得端, 未必做嫂嫂的就不能同小叔子说两句话?” 可她自己也暗里亏心, 扭头瞟了眼洞门外头,“何况没人,这时候底下人都轮着吃晚饭呢。” 这样一讲,倒真有些遮遮掩掩见不得人的意思。了疾的目光从她鬼祟得俏皮的眼睛上闪过,咳了一声,“大嫂这会不去向姨妈请安?” “我才刚去过,太太往霜太太那头去商议过中秋的事情,不在屋里,我才同芸二奶奶转到我屋里来说话的。” 今年的中秋留滞老宅,因为热孝不能大操大办。但终归是大节,况且玉朴难得回来一趟,合该好好团圆团圆。 月贞守在前头,没话找话地问:“你往年是回家里过中秋么?” 两个人在门前站着,终究不像话。了疾只得回身推开门,请她进屋,“从前师父在庙里时不过偶然回来,师父走了这几年,倒是都回来。” 月贞在背后一阵得意的窃喜,阖拢了门。“吱呀”一声,满庭昏黄的夕阳被关在屋外,屋里因为她进来,清静的檀香里似乎多了一缕女儿香。 她因为热孝,是不搽胭脂水粉的,这缕香从何而来?仿佛是从她肌骨里渗透出来,一种柔媚而野性的诱引。 了疾的心神不由己地晃了晃,也有些做贼心虚的不自然。他乔作坦荡,走去圆案上倒茶。 月贞不请便自顾落到榻上,“那往后你师父回来,你还肯回家来过节么?” 了疾端着茶盅掉身,对上她满目的期待。无论如何,他也不忍见她目中荧荧的星火熄灭了,便点了点头。 月贞胸腔内更有些不得了,他母亲成日哭哭啼啼的也留不住他在家,而她只不过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将他留在家中。 因此愈发认定,他对她是有些非同寻常的情感的。 茫茫人世,一个人同另一个看对了眼,无非是为这点非同寻常。擦身而过那么多人,偏偏就有那么一个人走过,像是挽住了这一个人的手,使他转身回眸。 月贞此刻想,她大概是挽住了他,使他在朝圣的途中稍作了停顿。她立志要将这一段驻足,变作永恒。 可见是她天真,她哪里知道,人流落在人海,是身不由己,随人潮翻涌的。她不过蝼蚁撼天,飞蛾扑火。 她接了疾递来的茶盅,手指有意无意地碰过他几个修长有力的指节。了疾的手一抖,撒出一片茶汤在她裙上。她抬起假装懵懂的眼,“哎呀!我不是故意的。” 了疾并声而出,“烫着没有?” 月贞傻兮兮地笑着摇头,裙子湿了一片,贴在小腿上,颜色很浅,透出一片皮肤。其实很烫,但她不觉得痛,注意力不在这上头。 腿上冒着烟,了疾见她呆呆的不动作,只得没奈何地躬下腰扯扯她的裙子,“茶是才刚我出门时瀹的。” “嗯?”月贞适才“嘶”了一声,笑着看他低下去的眉峰,“噢,没怎么样……” 说到此节,她心窍一动,忙改口,“就是有些火辣辣的。” “我找清凉药膏给你搽一搽,省得起水泡。” 他打帘子往卧房里去,月贞盯着他的背影一阵窃喜,身子往窗根底下一缩,腿抬上去,将裙撩到膝上。咬着唇想一想,索性将袴子也卷到膝上去。 她心里支持着自己愈矩的举动——露半截腿算什么,谁又是不长腿的?反正没外人看见。 不一时了疾拿着药膏子出来,见她挽着腿在榻上,罗袜堆在脚踝,衬得小腿格外纤细。他的眼不知该往哪里放,往边上转一转,愈发似心里有鬼,便又转回来,坐到她身边去。 膝下红了大片,了疾低着脖子给她涂抹,沉默中,两个人都故作坦荡。然而各自心里都敲着鼓,月贞的那一片鼓乐,简直响得轻盈欢快。 人家都说,女人身上的肉不能随便给男人瞧,更不能轻易给男人摸,那是叫人占了便宜去,自己吃大亏。可她此刻并没有这样觉得,她的肉在他的手底下,反而叫她觉得是她占了便宜,生出种隐秘的快乐。 “鹤年,你摸过女人的腿没有?”她歪着脑袋睇他,声音自然而然地放得很低。 了疾一下缩回了手,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对上她狡黠而天真的眼,连呼吸都险些乱了方寸。她简直寡廉鲜耻,无法无天,但奇怪的是,这在他心里,并不是谴责,是一种称赞。 夕阳渗过薄薄的窗纱,变成一种柔软的寂寥,均匀地落在两人肩上,像是盖着同一床锦被。她的直率坦白是不够成稳老练的表现,虽然她业已是别人的妻了。 这种不完美的憾事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一种秘密的诱惑。 了疾敛紧额心,重新低回眼,选择视而不见,“没有。” 月贞凑到他被残阳烧红的耳廓,轻声说:“我的可以给你趁机摸一摸。” 了疾睐她一眼,这回叱责的话没有说,只是收回手立起身来,“我没那种心思。” 月贞把眼横在他的背脊上,一时难查他是不是在撒谎。她把裤管子不情愿地一点点放下去,“噢……”有些失落。 她怀疑是她的腿不够匀称,自己向两边歪着看一看。了疾回首瞥她,见她的罗袜还堆在脚踝,露着一截皮肤。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他板住了脸,“把袜子扎好。” 月贞嫌麻烦,“一会回屋里还要换鞋袜。”反正裙子遮住看不见。 但还是有风险,傍晚风大,会把裙角撩起来。了疾掉回身坐下,扯住罗袜的两头带子,扎好裤管子往小腿上头绑。 月贞想,真是奇怪,她一心要把皮肤给他瞧,他却一点点地将她装裹好。 她不得要领,心想要乘胜追击,却苦于没个经验章法。况且一股脑“追击”下去,胜利的阵地是在哪里?是在枕上,还是在他心上? 书上的才子佳人最终都到了床上,结为夫妇,仿佛这样才是圆满的。可她是个寡妇,她有一张宽大的雕花楠木架子床,纲常法礼都只许她一个人睡。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3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