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书房,在去阮萤初屋子的路上,遇到阮相夫人在亭子喂鱼,他路过,总要去打个照面,可等段沐宸走近时,才发现,亭子内不止阮相夫人,视线未能看到的一面,还有贺桓。 “伯母何必忧心小辈,缘分到了,意中人就来了。”贺桓帮阮相夫人拿着鱼食,翩翩立在一旁。 马氏回看他一眼,摇头笑笑:“你这个孩子,就是考虑太多,才和萤初错过。” 听到这里,段沐宸上前的脚步就止在了亭子后的回廊内,偷听不光彩,他转身要走,阮相夫人却讲起阮萤初来,使他心口不一,站在原地,听了话进去。 “萤初和你一起长大,交给你我们最放心,她的性子被我惯坏的,你从来不和她计较,贺桓呀,你这是吃了哑巴亏。” “伯母言重了,其实萤初她性子很好,来这里纵然委屈,也只听她提过一次想回去。” 听到这,段沐宸想阮相夫人从一来,他就看出阮相夫人喜欢贺桓,对他很是冷淡客套,他没放在心上,只是贺桓的话听起来像是对阮萤初最够了解,段沐宸听着刺耳。 他动了步子,不打算去照面,绕过后院的花园,避开两人谈话。 贺桓说阮萤初想回去,他要把阮萤初可以回去的事跟她说了,定会让她更加开心,段沐宸走去找阮萤初的步子快了起来,这是贺桓不能做的。 到了主宅屋内,段沐宸进门瞧见朵红在埋头收整物件,看见他行了礼,解释王妃去了池月瑶府上,要晚膳前回来,朵红留下来,是要把书案边不要的废纸清理。 段沐宸点头,朵红说清楚话后,把手里一堆旧布废纸抱出去,估计还要再来一趟,问了段沐宸可要吃茶,见王爷回绝后打算离开,她就忙活手上的事去了。 阮萤初没在,在屋子内走了一圈,段沐宸本是要走,等阮萤初来了再告诉她,朵红整理的书堆边,他看见书案边朵红抱走废纸后,有一堆没送出去的信件露出来,未写明收信的人。 他从来不过问阮萤初手里的事,许是被贺桓刚才一副对阮萤初了如指掌的言谈激到,他对阮萤初了解那么少,一堆不要的废纸,看看应该没关系。 段沐宸拿起来,抽出里面的信纸,一封两封看下来,他面色变得凝重,这些不是废纸,而是阮萤初写好的家书,尚未寄出去而已。 每一封家书上,阮萤初都在说她要回家,就快要回家了,句句都很期盼,每一句回家之前,都说明等段王休妻后,女儿就能陪在你们身边。 在段沐宸也对赐婚焦头烂额时,阮萤初过得是每让段沐宸厌弃她一分,冷漠一次,就有多一点回家的可能,而且这些回家的可能里,不包括他。 阮萤初要的,是她一个人回到父母身边。 段沐宸放下信封,装好放在书案边,在朵红再次进来时,他已经离开屋内,字字珠玑的回家,留在段沐宸脑海里面,他走在王府内,来到阿娘的东院小宅,推开门进去。 无疑此刻要他明白,他以为阮萤初想回京都,是有他在内的一个愿想,今日才发现,原来阮萤初要回去,从开始就没想过要和他一起,更煎熬的事实是,要段沐宸离开她,阮萤初才能一个人回去京都,在她的阮相府内,里面都是她会放在心里的人。 南郡夫人走后的东院小宅撤走所有下人,没人看见他,便没人管他要站在门后多久。 晚膳段沐宸缺席,但阮吉昌脸上喜色不言而喻,阮萤初还想爹爹在西南待得开心,饭菜做得合胃口,才有了好心情,虽然段沐宸没在场,阮吉昌却同阮萤初说了她的夫君好话。 朵红其实跟阮萤初说了段沐宸来找她的事情,阮萤初想不是急事,那就等段沐宸回来再说,她等到快吹灯时,才有一个寒气森森的人影推开门。 段沐宸回来了。 “王爷白日去哪了?”阮萤初走出来,她头上的珠钗摘掉,披着一头乌发,看见段沐宸没搭她的话,不急着追问,给他去端了热在暖炉上的梨汤。 段沐宸心软了,才回答:“去了外面。” “王爷喝点热的,用膳了没?”阮萤初坐在软塌一侧,段沐宸在另一侧,一张小方桌她撑着脸看他,催的段沐宸拿起勺子尝了口,不得不搭她的话。 “吃过了,王妃去休息吧。”段沐宸嘴角平直的线提了提,阮萤初站起来,朝屋内走去:“王爷喝完也早点休息。” 见阮萤初没他想得难熬,很快就是一片平静,卧室内有些轻微的响动,段沐宸比起刚才要好很多,他看着碗内琥铂色的梨汤,舌尖清甜的味道化解了身上寒气。 躺下在软塌上,段沐宸还睁着眼,门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被他听到,接着有人来敲门,按理外面看吹了灯,只留着一盏照明起夜的烛火,清风和朵红都不会过来,门外不知是何人。 门又敲了几声,那人开口:“王爷王妃可睡了,我是阮相夫人身边的桂嬷嬷,我进来了。” 好大胆子的嬷嬷,段沐宸坐起来,准备去开门拦下,阮萤初却跑出来,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之后把段沐宸喊来内室中。 “王爷快把外袍脱下,快一点。”阮萤初说完看段沐宸不动身,上手帮忙,眼睛盯着外面敲门的身影。 段沐宸脱了外袍,领口凌乱,阮萤初朝外面说话:“桂嬷嬷稍等,可是母亲的事?” “是夫人让我来的。”听到声音,桂嬷嬷推开门,阮萤初则把段沐宸推到前面,眼色让他去见桂嬷嬷。 “王爷恕罪,夫人让把东西今晚送到王爷和王妃手上,奴婢这就出去。”桂嬷嬷多看了两眼段沐宸的衣领,关上门离开。 段沐宸提着食盒进来,把盒子拿给阮萤初,捡起地上的衣服,有些荒唐的事因为阮萤初把食盒看都不看便藏在身后,变得有趣起来。 他比阮萤初高半个头多,探朝阮萤初身后去看食盒,阮萤初眼睛被迫停留在段沐宸下颌到胸前的位置。她看到段沐宸锁骨下方,有一道细细的刮痕,伤口还很新鲜,蹭破的皮下鼓起一条发红月牙,她把手里的食盒放在地上,马上说:“是我弄伤王爷了。” 腾出双手,阮萤初伸出食指,下意识去碰了那道发红的月牙,情急之下她眼睛只顾着看朝外面,手上就没注意,她的指甲刮伤了段沐宸,阮萤初手指贴上去,段沐宸的好奇心荡然无存了。 他往后一退,低头看见那道微不足道的划痕,把衣领整叠在一块,撒手说:“不疼,我出去了。” 段沐宸重新躺下,衣料覆盖住那道发红的月牙刮痕,被阮萤初碰过的位置心里作用发痒,段沐宸睡不着的今晚,不止因为和他一墙之隔的阮萤初,是他想到在白日赌气不想回京都的想法,一见到阮萤初他就叛变了,变成夜深人静的时候,数了数和阮萤初在一起的日子,还会有几天。 后来几天里,段沐宸和阮萤初说了回京都的事,除了他外,阮相夫人也知道,忙着张罗起回去的事宜。 消息来得很快,在离开里州的前一天,段沐宸接到来自京都的圣旨,要他随阮相返京,变化随之而来,一切在阮吉昌的意料之中。 他在得到来西南看女儿的机会时,答应给皇帝做说客,圣旨有两道,看段沐宸要接到的是随阮相回京,还是强硬命他返京,全凭怎么说而已。 接到圣旨,王府内祥和一片,压在段沐宸脑袋上的君臣不和之言,不攻自破。 他们后日启程,全府忙的只有送行一事,段沐宸不是不回来,看阮吉昌的样子,大家心里明白,王爷此去京都,就很难回来了。 不过,回京都的事,段沐宸有另外的打算,早前清风说要随小郡主去西北一趟,他思来想去,想同清风他们一路朝西边走,去一趟北方聊州。 临行前一晚,段沐宸在桌前说起此事,用了送清风和小郡主做托词,避开去聊城一事。 说话间阮萤初很有兴致,从京都到里州的路她走过一遍,来去无聊,如果可以走西北的路,再从北面回京都,不失为一件趣事。 阮萤初愿意,阮吉昌倒没什么意见,他们不想折腾,随着段沐宸的提议,分开两路回京。 出发的那天,就变成阮相府原班人马和段沐宸他们,去西北的人带的不多,阮相府浩浩荡荡启程后,顾中哲走到段沐宸面前,一眼看出他:“段兄有心事?” “少来这招中哲君。”他不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上了马:“好好在里州,等本王回来喝你们喜酒。” 顾中哲和池月瑶之间没再提及过婚事,段沐宸一点破,池月瑶在和阮萤初说话停了下来。顾中哲心虚要去拍马,被段沐宸躲开。 这边阮萤初转头回来和池月瑶小小道别:“池姐姐,你成亲一定要告诉我。” 池月瑶点头,阮萤初依依不舍上了马车。 简单的两张马车往城北的方向行驶,阮萤初没想过,她等来的回京都,竟然用这样的方式达成了。 走到半途,说是送清风和小郡主,但西北和聊州在走到济州时就要分开,初春的时节,气候适宜,他们四人道别,一行都是好事,没有那么难分难舍的情绪。即便清风和段沐宸平日唠叨过很多话,这次留了几句嘱咐和再见后,干脆利落离开。 阮萤初心情一直很好,一路阮萤初和段沐宸处的更像朋友一般自在,互相关切时她没了多想的心思,要回京都的愿望已经守得云开见月明,那么段沐宸不再是她如意生活中的旋涡,她可以和段沐宸在一张桌子吃饭,随便聊起任何话来,不避讳对方话里的见解,天天呆在一起,她也不觉得会怎样。 只是清风走了后,本来就只剩朵红和几个丫鬟,段沐宸不爱身边随太多人,这下只有他一个,准备物件时朵红就会连着一起考虑,再问过阮萤初的意思。 今日是他们到聊城的第一天,这里还未冰雪消融,在马车内,阮萤初看到外面每家每户门口,有用雪堆砌的灯笼,兔子,街上的人都穿的很厚,好久才能看到一两个行人。 他们要在聊州宿一晚,第二天再继续往京都的方向走,来到客栈,朵红打来热水,放好阮萤初的面盆就去隔壁屋子,回来和阮萤初说:“王爷不在屋内。” 阮萤初听后没仔细去打听,段沐宸一时不在,后面时间就会回来,她没在意。 但等晚膳时,阮萤初还没见到段沐宸,和一路来反常,她习惯两人到晚饭时碰面,这时才问起朵红:“王爷一直没有回来?” “从到了客栈后,就没见过王爷。”朵红回话。 阮萤初再问了问一起来的丫鬟,两人都摇头,听见话的客栈掌柜搭了句:“贵人出门往左边走的,那面是聊州的老城街,现在都没几户人家了。” 朵红一看掌柜还想说点什么,拿出袖口的银两塞到掌柜面前:“为何没人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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