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慌神站起身来,见皇上走来忙忙行礼问安,皇上托着我的手臂使我免礼。 我不知怎的有点心虚,低着头抬眼看他,“皇上怎么这时候来了?” 皇上凝眸回望向我,“朕今日本是想下了朝便来陪皇后用午膳,因朝后有多位大臣联合向朕另禀要事而耽搁了,延至此时才来,莫不是搅扰了皇后午后休歇?” 我忙摆手道,“没有没有,臣妾近来睡得多了,白日里倒不思睡了。” 皇上道,“那皇后为何看起来神色慌张,仿佛受到了惊吓。” 我讪讪道,“没有的事,臣妾虽是意外,更多的是惊喜,皇上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来陪臣妾,臣妾受宠若惊。” 皇上今日也不知是怎么,竟不依不饶起来。 他观摩我神态,微微皱眉,“可朕觉得,皇后瞧着不像是喜形于色,反倒有些慌张失措。” 我顿了顿,心道,就算看得出来,能别挑明嘛。 我正踌躇着如何解释,皇上又道,“过来坐。” 他径自坐在榻上,朝我招了招手,我勉强一笑,挪步过去坐在他旁侧。 接下来便似晴天霹雳了,无怪乎他让我先坐下再说。 “乐儿,近来宫外风言风语不断,想必你也有所耳闻,朕预备在年后封赏里,封忠勇侯为裕亲王,以此恩典堵众人之嘴,乐儿以为如何?”他身子微侧,竟十分家常地与我谈论这等封王拜相之事。 我强自从容道,“皇上如此打算,自是皇恩浩荡,普天同庆。可…” 我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神色,只见他好整以暇地望着我,使我心里越发没底。 我清了清喉咙接着道,“可忠勇侯近两年未有重大功绩,事出无因,皇上行此封赏恐怕难以服众,若是朝中文武联合上奏,皇上预备如何解释?” 话一出口,我心里便怦怦直跳,有种大事不妙之感。 皇上竟轻笑道,“乐儿所说不无道理,只是乐儿可能还有所不知,忠勇侯已在朝下单独向朕请旨,愿为我朝驻守边关。届时朕封其为裕亲王,派其出征,也算是成全他那份精忠报国之心。” 出、出征? 我脑子里轰地一声巨响,眼前仿若瞬间浮现出周勉征战沙场的场景,可近几年边关还算太平,间或有外族生事都很快平息,何以在这时候派周勉到那偏远荒芜之地去吃苦受罪? 我几乎是下意识道,“忠勇侯新近成婚不久,何以不顾发妻贸然请旨出征?皇上英明睿智,自不会应允。” 皇上意味不明地看着我,又是一笑道,“照乐儿的意思,朕若准了忠勇侯之请命,便是不明事理,昏聩无能了?” 我睁大了眼睛,脱口道,“皇上果真准允了他?” 皇上脸色骤然变得深沉阴翳,压低嗓音有如石子落井一般唤道,“乐儿。” 我心里咯噔一声,忙忙起身认错,皇上仍沉着脸道,“朕没让你起来,你就不必擅自起身。” 我只得回榻上坐,心绪不宁道,“臣妾只是觉得忠勇侯如此作为,未免惹人非议,臣妾是为臣妾表姐抱不平。” 皇上眉头微挑,“惹人非议?朕却以为堂兄这么做,是平息非议最简单有效的法子。” 我如坐针毡,“皇上到底想说什么?” 皇上道,“朕早便晓得,堂兄曾有意向兰府提亲,迎娶乐儿。” 我心中震动,却也了然。 皇上瞧着我叹了口气,“若这事没有外人知晓也便罢了,可如今隐隐有谣言传出,直指堂兄与乐儿之间有不比寻常的过往,且至今仍有往来,若任这谣言传下去会有何后果,乐儿应能想见。” 后果? 大概就是名声败坏,打入冷宫之类的吧,我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幕场景:阴森冷寂的冷宫里,四面环纱,我独坐其中织毛衣,不时发出一声阴恻恻的笑,而后对着一旁的襁褓温柔言语。 只是那襁褓里裹着的,是个人偶。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求饶似的望向皇上,“皇上会相信臣妾的,对么?” 皇上眸中似有些许无奈,“朕相信你,可若谣言不止,朕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只怕其中还不全是谣言… 我虽没底气,却耐不住愤然道,“难道就因为那些子虚乌有之事,就要断送忠勇侯的一生吗?” “子虚乌有?”皇上深深地望着我道,“若真是子虚乌有,周勉倒不必非走不可了。” 我失色道,“皇上说他非走不可?” 皇上道,“朕要保住你。” 我苦笑道,“皇上是要保住臣妾,还是保住臣妾腹中之子?” “乐儿!”皇上加重声量唤道。 其实这些话我应该跪在地上说,可皇上不让我跪,我就只好坐着说了。 我别开脸道,“臣妾从不愿因自身之事而牵连他人,遑论让他人代臣妾吃苦受罪。皇上何必为此事兴师动众,不过几句难听的话罢了,只要有皇上信任,臣妾并不在意其他。” 皇上道,“是周勉主动向朕请旨,并非是朕…” 我打断他的话道,“皇上,臣妾与忠勇侯之间并无往来,年少相识也不过是同窗之谊。若皇上仅因谣言而派其出征,反而落人口实,像是…” 其实以我肚子里的墨水,此时我能想到的只有做贼心虚这个词,可这绝不能用在皇上身上,我不得不绞尽脑汁,沉吟半晌方道: “像是臣妾心虚有愧。” 皇上盯着我道,“你就这般舍不下他?” 我心神一震,双唇哆嗦着道,“皇上说什么?” 他方才不是还说相信我吗? 皇上移开眼道,“朕已准了裕亲王的请旨,他下月月中便领兵启程。” 我委实坐不住了,便是抗旨也要站起身道,“皇上做任何决定都不必过问臣妾的意思,皇上能亲口告知此事,已是臣妾莫大的殊荣,臣妾虽不能有异议,亦感激皇上万分。只是皇上说臣妾舍不下,却不知是为何意。” 皇上默然半晌方道,“周勉远征势在必行,皇后还是尽早平复心绪,以免殃及腹中龙胎。” 我怔怔地望着他那双深沉冷漠的眼,不由得笑了笑道,“果然如此…” 我微微屈膝行礼,“皇上放心,臣妾再如何不顾自身,也不会不顾及胎儿。” 皇上神色愈发冰寒,霍然起身道,“如此便好。” 他刚走出几步,我便朝着他的背影道,“皇上果真心意已决,半分手足之情都不顾了么?” 我知道这么说很不合适,不合身份更不合规矩,但我委实不知如何解决当下境况,我真的不愿见到周勉背井离乡,远赴边关,或许一去就是十年八年,尝尽风沙之苦。 我更怕他是为了我。 皇上缓缓回头,用一种我看不大懂的表情道,“镇守边关、保家卫国原是无上光荣之事,忠勇侯能有此意,朕心甚慰,不论内中是否另有因由,朕都没有理由拒绝,皇后又何必小题大做,杞人忧天?” 我彻底怔住,无言以对。 如此冠冕堂皇的说辞,庸才如我,何能反驳? 皇上甚至回到我身边抱了抱我,在我耳边道,“放宽心,朕改日再来看你。” 他的怀抱依旧温暖宽厚,我却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歆儿轻扯我衣袖,唤了声“娘娘”。 我恍然回神,才发现他早已不见。
第53章 狠心相拒 我真没有想到自幼弱不禁风、缠绵病榻的洛清雨会奋不顾身进宫求见。 …… 我真没有想到自幼弱不禁风、缠绵病榻的洛清雨会奋不顾身进宫求见。 她一见到我便“咚”的一声跪到地上,原本以她那瘦弱身躯,便是整个人倒在地上也不过如落叶触地一般轻微无声,可她这一跪地竟能发出如此声响,可见是用尽了力气。 我忙慌扶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今日是周勉受封亲王的大喜日子,她本不该在此,但她恐怕是趁乱逃了出来。 洛清雨抗拒着不肯起身,跪在我膝下拽着我的衣袍泪流不止,“皇后娘娘,求您救救他…” 歆儿唯恐我被她推倒,在我身侧扶着我。 我叹了口气道,“皇上圣旨已下,本宫又能如何?” 洛清雨抬起那张满是泪的脸,哀哀地望着我,“娘娘…以娘娘之慧心怎会不明白,若非王爷执意请去,皇上又怎会下此诏谕,难道皇上不怕引人非议吗?此事在于王爷,更在于娘娘…” 我紧紧蹙眉,“你说什么?” 洛清雨哀切道,“若非是为了娘娘,王爷怎会铁了心远走边关…是妾身错了,妾身不该嫁给王爷…妾身从一开始就知道,王爷心里已然占着一个人,连分寸之地都不能留给妾身,可妾身仍然甘愿嫁给王爷…妾身不该如此…若是妾身不曾入王府,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脑仁发紧,头疼得很,“你并未精心谋划过什么,此事本与你无干,你又何必把所有过责往自己身上揽。” 据我所知,她只不过给忠勇侯府寄过几封情书罢了。至于她是何时对周勉有了思慕之心的,我没去特别调查,想来也不过是偶然间惊鸿一瞥,从此便再不能忘怀罢了。 如洛清雨这般体弱多病的闺阁女子,一生所遇除却府中上下能有几人?听闻姨娘请名医为其诊病时,每每都要解下罗帐挡住洛清雨,以此保全其清白名声。 洛清雨甚少得见外人,自是不晓得天高海阔,人外有人,何况周勉本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一朝相识,怎不为之倾心? 便是当初的我,不也是一眼相中他的么? 洛清雨哭得梨花带雨,几乎泣不成声,“不…不…是妾身的错…是…妾身的…错…” 我向身旁的歆儿道,“扶她起来。” 歆儿应了声是,便与洛清雨的贴身侍婢合力将她扶了起来,搀着她坐到一旁的长榻上。 我亦坐下道,“好生歇会儿吧,别哭了,此事本宫也无可奈何…” 我话音未落,洛清雨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道,“若是皇后娘娘能当面劝说,或许王爷会回心转意。” 我露出一副困惑不解的表情,她先是直直地望着我,忽又惨然一笑,抹了把泪道,“娘娘不必担心,妾身并不是要娘娘与王爷私下会面。过不多时,王爷自会进宫来找娘娘。” 说到这里,她抬头望了望窗外,天色尚早,今日又是雨后初晴,外头十分亮堂。 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凑巧了,正当此时,洛清雨都还没有回过头来,小薛子便来禀告,说是裕王派人来向我请安,并为王妃搅扰而表示歉意,顺道带其回府。 明明带走洛清雨才是主要目的,倒被他说成是顺道。 我不咸不淡道,“知道了,下去吧。” 小薛子抬眼看了看我,见我没有其余指示,又道,“来人说裕王亲自入了宫来,此时正在晴思湖边的长亭下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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