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放下糕点后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拍了两下,“怪我,我都习惯了。” 这不,都伺候夫人许久了,习惯她看不见却指定乾坤的镇定样,她出了趟门回来后眼睛就有了些好转,她一时之间还不太习惯。 她还以为夫人的眼疾是天生的,治不好的那种,没曾是是中了毒。 茯苓这丫头粗心大意,只会陪着缪星楚乐呵乐呵,说要学医术,自己又贪玩好吃。青然来了之后,全面接收了缪星楚的生活,她能干做事利索,半句废话都没有。 还接替了茯苓给缪星楚读医书的活计,茯苓心大,不需要她的时候她就自个玩,因而也乐得自在。 青然替缪星楚倒了一杯茶,还理了理衣裳上飘落的花瓣和尘土,动作小心轻柔。 “在我这,不用这般拘谨。我也不习惯别人事无巨细的伺候。你跟茯苓一样便好,做太多了那傻丫头都快不记得自己的活计了。” 谢公子将丫鬟赠予她的时候说她毒尚未解,她须得人在一旁照顾,本推脱说有茯苓,可他以青然武艺关键时刻可保护她不受伤为由顶了回来,毕竟他见了上一回在混乱的人群里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茯苓一下子慌了手脚,都没来得及顾住一旁看不见的缪星楚。 “我哪有。我这不是给青然姐姐打下手来着。”茯苓撇了撇嘴。 “周夫人这一处好生热闹。”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茯苓的脑袋刷得一下就往门口望去,见到眼前穿着灰色道袍的女子面刷的一下不太好看。 ——纪凡 她本蹲下来在缪星楚面前,哗然起身,张开双手一个护住的姿态,她可没忘记上一回纪凡到雪霁阁话没多说就到处翻乱她们的东西,弄得是鸡飞狗跳。 就说那一回在积翠阁她回头看见了观主那可怖的眼神,夫人非说她看错了。 依她看,这个观主就是对他们看不顺眼。 “你来干什么。”茯苓扬着头,瞪着眼睛看纪凡。 青然也警惕起来,站到了缪星楚的身边,身子微微绷紧,目光看着逐渐走进的一行人。 唯有还坐在石椅上的缪星楚神色不变,只刚刚笑着和青然讲话的面色淡了下来。 “不知观主前来,有失远迎。”缪星楚用手帕擦了擦手,站起身来。 纪凡慢悠悠走到了石桌旁,她左手捻起了一朵花瓣,一个用力碾碎的花瓣呈现出衰败的裂痕来,鲜艳的色彩如枯枝迅速凋谢。 “不敢当。怎么劳烦周夫人迎接我。” 她环顾了四周,啧啧两声,“这雪霁居每两日就恢复了从前的样子,看来严嬷嬷对周夫人是青睐有加。” 纪凡向前走了两步,看到了如临大敌的茯苓强装镇定的神情,忽而笑了笑,“茯苓姑娘别怕呀,我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只不过来请周夫人走一趟罢了。” 说着“走一趟”三个字的时候,她手一发狠,甩着桌上摆着的一盘如意糕,哐当一声响,那盘子便落在了地上,如意糕滚了满地,沾染上了尘土。本是苍翠的绿蒙上尘后失去了光彩。 茯苓被这一震,有些哆嗦,连话都有些说不太清,“走走…走一趟,你们就是这这个态度吗?” 青然皱着眉头,戒备定在眉眼,脚下一顿,脑子飞快得转着,如果出了事,自己如何应对。 都说普宁观观主慈悲心肠,大开观门接收老弱妇孺,素有薄名,今日见这一遭,她都要怀疑传言有假了。 缪星楚把茯苓搁到一边去,对上了纪凡,“既然是阁下背后之人来请,我自当奉陪。” 纪凡拍了拍手,兴味十足,对缪星楚识趣的反应很满意。 “周夫人很识抬举,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缪星楚垂下眼眸,转过身让青然为她绑上白布子,手指微微一动,在青然的手腕处点了点,唇边擦过两个字:“扶我。” 自从眼睛有了好转后,她就没有带过这白带子了。但若是要去见旁人,又是和她身体里的毒有关之人。 那就不能让他人知晓她中毒的真实情况。 青然微不可见地点了点,扶上了缪星楚跟在了纪凡的身后。 一行人弯弯绕绕到了一个院子前头,院子不大,甚至有些破败,门前衰落的花草和落叶无人打理,走进里头,倒是简单收拾了一下,不过还是能看出萧索来。 走过了几道门,穿过游廊,到了一间屋子面前,前头带路的人才停下。 门口站着的嬷嬷神情肃穆,周正的脸写满了严厉,让人望而生畏。 纪凡恭敬地行礼,问候了几句才指了指缪星楚。 嬷嬷的打量的目光扫到了缪星楚身上,从上到下,神色不明,只眼底的深沉让人觉得她在看一件死物般可怖。 她点了点头,“进去吧。老夫人还在等着。” 老夫人?青然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这老夫人又是谁?这般不客气的请人来的态度,请的又是周夫人。 来者不善。 难道是夫人的婆母?看这情况,从前应是没少受到磋磨。 门吱呀一声被丫头打开了,与外面的残败落魄不同,里面像是另一番天地,处处摆着的物件无不华贵,装潢精致,奶白色珠帘内有人影重重。 隔着珠翠屏风倒看得不是很真切,屋内熏着沉香,缓缓上升的烟气在香炉边四散。 一层珠帘内,有一老夫人正在书案前执笔写字。 不知为何,青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了心头。 正想着,那老夫人抬起头来,犀利的目光穿过珠帘直直射过来,青然额间冒出冷汗,心头大骇。 竟然是淑太妃。
第30章 真相 青然连忙低下头不去看淑太妃, 下意识屏住呼吸了,然后才记起来自己此时是易了容,淑太妃不应该认识自己。 只是为何淑太妃在此处,又与身旁的缪星楚有何种联系? 屋内燃着香, 隔着珠帘, 听到些沙沙落笔的声响, 接着笔被搁下,轻触的一声格外响亮。 缪星楚感受到扶着自己的青然有些心神不宁, 她向来落落大方, 举止有度,又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婢女, 见过不少达官贵人, 不应该怯场才是。 除非, 对面那人她认识,亦或是知晓身份。 她心微动, 有一种想要扯开眼前白带子的冲动,按捺住自己的手, 缪星楚缓缓开口,“老夫人, 别来无恙。” 淑太妃接过净盆来洗手,岁月垂爱, 保养得当的皮肤只在眼角留下了几道皱纹, 她笑的时候那皱纹便显得她整个人慈祥和善,只是她此时的表情淡淡,古木无波里掀不起半点波澜, 整张脸在明暗光的交叠处便透出几分阴森来。 洗干净了手, 接过嬷嬷的帕子擦了擦, 挥手请一干人等出去,只留下了淑太妃的几个心腹在屋内。 青宁被请出的门外,临走前她扯了扯缪星楚的袖子,缪星楚神色镇定,拂过她的手,示意她没事,安心出去。 屋内沉默了许久,没有什么光亮的屋子只留窗那一角射进来的天光,光影下尘埃飞舞。 淑太妃见着她眼上的白布,本有些焦虑的心定了下来,毒发入眼,看来是药起作用了,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隔着帘幕,淑太妃还是难掩赞赏之色,缪星楚的皮相好,纵是在这灯光昏暗的环境下,还是呈现出莹润的瓷色,就静静站在那里,如空谷幽兰兀自绽放,其姿仪优美,别有一抹亮彩,难怪他那个看来君子端和的儿子会看上她。 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只是可惜了,家世不显又是罪臣之后,空有一身美貌只会拖裴晋北的后腿,听闻她医术了得,可那又怎么样呢?她的儿媳妇贵为王妃之尊何须抛头露面去替人看病。 “一别数月,你看起来不是很好。”淑太妃在嬷嬷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她单手扶额,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人。 缪星楚抬起头来,帘幕重重,她又带着白布子,可那道眼神却冰冷地落到了淑太妃的身上。 “我如今目不视物,也是拜您所赐。或许再过不久就辞别于世,这毒的功效您还不清楚吗?” 淑太妃摸着手腕的佛珠,光滑的触感摩挲过皮肤,她表情冷淡,“是啊,这毒可是奇毒,多活两日都算是对你的恩赐了。” 缪星楚双手交叠,一只手很自然放到了手腕上的红玉手镯上,定了定神,声音清冷,“说实话我不明白,您这番大费周章地想杀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您说是他嫡母,他同我说他不过是一个庶子,出生高门,有诸多不得以之处。” “可我今日想来,有诸多不对劲之处。既然他过世了,您又为何来找我的麻烦,我们之间无冤无仇。除非我的存在威胁到了什么。又或是从一开始您就没说对。” 说着,她笑了,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你是他亲生母亲。” 屋内落针可闻,林嬷嬷转头看向了刚刚还心情尚可的淑太妃,表情有些变化,淑太妃睨她一眼,缓缓起身,向前走去。 林嬷嬷在一旁替她掀开珠帘,珠帘缠绕玲玲作响,如泉水击石,清脆悦耳。 脚步声传来,缪星楚握住手腕的手更紧了些,指尖隐隐可见有些泛白,不过她仍是直挺挺的站立,仿佛立根的松柏,任风吹打。 “你很聪明,可惜这份聪明就要同你这张娇俏脸一同入土了。” 淑太妃用手指挑起缪星楚的下巴,指下传来她轻微的挣扎,“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三年了他都没有回去过一次,为什么只有信件从不见他身影。” 想过,怎么没有想过? 看着他的信件中的话,托人带来的东西,她每次都在想为什么自己会被他哄着,等一个没有结果的承诺。 许是那一个关于家的承诺太重,她许了之后就不想让自己后悔,人总要向前看。 三年的等待,她等来了他的死讯,悲痛的同时又有一种茫然,长久的希望落了空。她本以为自己有一个家了,哪怕他不在,但终有一天会回来,他外出做事实现一番抱负,她开医馆行医救人,过着岁月静好的生活。 “为什么我一定要杀你,你猜对了,你的存在威胁到了什么。你那么聪明怎么不想想,威胁了什么?” 淑太妃手指一划,在她白皙的下巴留下了一抹红痕,尖扎的刺痛从下巴传至心头,缪星楚下意识蹙眉,咬着唇瓣。 接着耳边传来她幽幽的话语,“当年他一回京,就风光迎娶了世族贵女入门,三年来恩爱有加,琴瑟和鸣。” 入耳的声响如同平地惊雷,下巴上的那点痛比不上听到这话时候的心里的剧痛。 一颗心在苦水里泡着,苦涩倒灌全身,漫进五脏六腑,平淡的话如刀一般插进心,还是一刀进去往最深出。 柔软的一颗心被捅得稀烂,咕咕的鲜血流出,皮肉战栗反复受着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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