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的那些耳鬓厮磨,温柔缱绻都生发着无限的欲望,这一刻,他希望她能知晓。 哪怕她此刻看起来意识混沌。 没听清前面人在说些什么,她无意识的重复着最后两个字,“景明。” 裴怀度的眸色骤深。 纱幔缓缓落下,灯里照出了交落的人影。 ***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和焦急的等待,青然蹲在外头的日照下怔楞出神。 直到郑明踱了几步靠近屋外,她手放在额头上,挡着火辣的日光,然后看到了郑明朝着她挥手,马上站了起来,一时起来有些猛,还没适应好,一下子腿有些软,她揉了揉发痛的额角,眩晕的感觉勉强压了下去, 青然定了定神,快步朝着郑明的方向走去。 紧接着屋内的门被打开了,穿好衣着的裴晋北走了出来,他面色冷凝,长身玉立,略微凌乱的衣裳看出同往日冷性不一般的不羁,只是剑眉敛起,周身冷冽,让人避之锋芒。 郑明有些惶恐,瞧着圣上这般的态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还该不该说了。 裴怀度的目光看向了低着头的青然,“进去照料她吧。” 嗓音平淡,听不出起伏。 青然得令,低着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虽是平和的一句,可郑明分明从那微哑的声线中感受到圣上身上沉着的躁郁。 郑明一时间也不明白,今日之事来的突然,谁也没有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那日青然上报说了缪星楚想要回边关的想法。 圣上听后冷淡的目光落在了殿内的盛开着的兰花上,他起身走到了那盆兰花前,窗外的天光流泻在花瓣上,白光柔和,照出花上细小的绒毛来,被微风轻带,绒毛颤动。 他指节分明的手划过了花瓣,绒毛在指腹惹出些痒意,像是撩在人心头。 “随她吧。” 郑明拿着浮尘的手顿了一下,抬头去看站在窗边的圣上,光影里他的脸笼罩在明暗交杂的中,看不太清他面上的神色。 夫人想回去,而圣上明明心中起意却愿意让夫人回去。 看来这份起意格外地深重,又曾多少次在心中反复思索。 裴怀度走回了案前,拿起手中的折子看了起来,拿起笔写了几个字又搁在了一旁,漫不经心地扫了郑明一眼。 “她若要回去,万事打点妥当,去问沈镜安,余下的毒何时才能解。” 郑明低头应了句是。 思绪回归,眼下情形复杂,牵扯甚广,圣上同夫人这般相处后,还会让夫人回去吗? 郑明也不敢过多揣度裴怀度的意思。 顺着光从外头走进来了一个人,外罩紫色薄纱的衣裙清丽,在日头下显得清婉。 郑明定睛一看,瞳孔猛缩,脑子里猛地蹦出了青然说的那句这本玉阳公主给白梓冉休息准备的屋子。 他看到了裴怀度自然也看到了。 “陛下,这院子本是玉阳公主备给白夫人的。” 干巴巴说了这一声,郑明想扇自己一巴掌,刚刚长乐郡主的事情棘手,加之人手不够,处理起来十分麻烦,压下消息和通知玉阳公主,哪个都难处理,焦头烂额之际就把这一出抛到脑后了。 白梓冉慢慢走了进来,神色复杂,面上有些惊讶,似是在震惊裴怀度在此处,心头一动,想到了刚刚玉阳公主说的话,圣上多年未参加琼华宴,这一次来许是听说她也会来赴宴。 本对这种说法有些怀疑。因为自打入大魏来,白梓冉就没看清过裴怀度的态度,无情有情都被他做了全。若说无情,可他时常来看望她,衣食供给一应是最好的,还让玉阳公主送她来普宁观,人前让她得以体面;若说有情,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要她进宫的事情,前来见她也没做过出格的事情。 反倒是她常念着从前她救过他的事情,说起他们在西夏时候的那些故事。 他向来沉默寡言,冷漠深沉,唯独给了她几分的好脸色。他受人欺/辱,隐忍不发的时候,会像一匹凶狠的孤狼找个地方舔舐伤口,然后没日没夜练武读书。 他很少有空,却愿意陪她出游踏青,像个护卫般守着她。 可她并不纯粹,面对少年时他沉默背后的心动,她只想退后和避让。 她是庶公主,母亲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在一众皇家子女看来,她出身卑微,也不屑于跟她一道,如此她就被孤立在一旁。 自小她就受到了来自身边人的鄙夷,学会了忍受和笑着应对。哪怕再难堪,也自己吞咽消化。由于兄弟姐妹的排挤,她能得到的东西很少,在学堂里不受重视,在外头没有威严,她不过是一个没有实名的公主。 那一日她见到了早上被人按在地上痛打的裴怀度,晚上却拎着棍子套麻袋把人打断了腿,还利用世家子弟之间暗流的不合挑拨离间,让打他的一群人起了内讧,无瑕去找他的麻烦。 黑夜里他冷峻着一张脸,动作干净利落,眼眸如深潭无波无澜,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暗巷里传来了几句惨叫和求饶,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恐怖。 那天回去她辗转反侧,这样的人有心智计谋,熟知世家关系,不过是一个质子,文治武功却皆属上乘。她曾见过他随手写下的文章被人拿走落在茶居那群士子手里,纷纷赞叹,还传到了大儒的手中,得到了极大的肯定,可无人知晓是他。 从此她便开始接近裴怀度,从那群纨绔子弟的手里救下他,有事无事便凑到他身边。一开始裴怀度对她冷漠且戒备,一把剑横在身前静静看她,目光淡淡。 后来她替他挡了一剑,他替她还了回去,然后就被关押在地牢里三天三夜,寒冬腊月,她伤没好就来给他送吃的,落下了病根。自打那以后,裴怀度对她的态度就软化了许多,像是习惯了她的存在。 在她抱怨学堂里的老师瞧不起她处处使绊子,学业一落千丈的时候,他会抽出自己的时间亲自教她读书写画。射艺的老师把她晾在一旁不管不理,也是他手把手教她的射箭。 她知道他很厉害,短短几年的时间就攀附上了西夏三皇子,做了他背后的谋士,为他出谋划策,彬城水患,雍州大旱,京都巨贪案,桩桩件件都有他的手笔。在他的筹谋划策下,三皇子扳倒了备受宠爱的太子,深得三皇子信任。 动听的话说久了她自己都相信了,正当她以为自己要爱上裴怀度的时候,世家大族拓跋氏的公子却朝她投来了缔结婚约的橄榄枝。 这几年来在裴怀度的帮助下,白梓冉声名大振,在几场宫宴和狩猎里出尽风头,得到了父皇的嘉奖。若是能和这样的世家联姻,那她的身份肯定水涨船高,再也不用看他人颜色。几相对比下,质子出身的裴怀度就不够看了,他再优秀也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废弃皇子,哪里能和出身名门的拓跋鸿相比。 为了铲除隐患,拓跋氏的公子派人暗杀裴怀度,而高楼之上她站在拓跋鸿的身边,冷眼看着刀光剑影在裴怀度身边穿梭,虽心头有不忍,可还是硬下心来去看。 那时她才明白,比起裴怀度,她可能更爱自己。 过一月后拓跋家因为贪污案倒台,背后的黑手正是裴怀度,他为三皇子扳倒了太子阵营的拓跋家。 事情发生太快,她两头虚与委蛇,回到裴怀度身边的时候,故作轻松的态度,撒着娇试探着问他:“你把要娶我的人弄没了,那谁来娶我?那你来娶我?” 裴怀度抬眼看了她许久,古井无波的眸子深邃,正当她准备开玩笑打哈哈过去,却听到了他说了一句好。 白梓冉心头的隐隐的不安被压下,扬起笑脸,“你倒是想得美。” 他既然愿意娶她,那肯定不知道这背后的事情有她的手笔,如此便好。 却没有看到她垂下眸后裴怀度看她深幽的眼神。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裴怀度在举国欢庆的节日里暗杀了但是已经深得民心三皇子,引起西夏朝野震荡,皇室得力的皇子倒下,皇帝昏聩无用,余下的皇子不是被杀就是被废,再无可用之人。这时候传来了大魏举兵攻打西夏的流言,举国陷入混乱恐慌之中。 那时她才知,西夏官场腐败,官官相护,兵力凋零,战力衰败,裴怀度算好了时机从中作乱,并且连夜从西夏赶回大魏,原来他早就和大魏边关取得了联系。 之后她被逼去大晋和亲缔结两国盟约,正准备连夜投奔裴怀度的时候,遇到了九死一生的拓跋鸿。他投靠了西夏手握兵权的世家,一脸凶狠地抓住她,逼迫她去和亲,还要将她曾经在背后陷害的事情告诉裴怀度。 没有办法,她以国仇家恨为名与裴怀度断绝关系,自请去大晋和亲。 后来她听闻,他趁乱回到了大魏,一路杀伐,夺了西夏好几座城池,立下大功,得以重返大魏朝堂。几年后凭借着赫赫军功和斐然的政绩,裴怀度登基为帝。 白梓冉抬起眼去看在门前站着的裴怀度,露出了笑意。 他攻打大晋,又将她带回来,肯定是念着往日的恩情。从一开始的害怕担忧转为了对自己未来的冷静谋划。她最善隐忍,曾在姐妹的挤兑下忍气吞声,为了荣华富贵可以忍一时长短,如今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也应该蛰伏。 不过是从头开始,在大晋做王妃时她便和后院里的妻妾斗,哪个都没胜过她。她相信入了他的后宫也是如此,更何况,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曾患难与共。 可算计太后,算计传闻,独独没有算明白过裴怀度。 今日听玉阳公主说他来看她,是不是一种示好的信号,他念起了往日的旧情,想要与她修复关系。 正想着,她走上前去,扬起的笑脸突然僵住。 她看到了他脖子上的几道指痕以及略显凌乱的衣裳。 作者有话说: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应该是还有一更!明天会晚一点更新,大概晚上九或十点左右。
第41章 抓奸 白梓冉楞在了原地, 原本眼中的欣喜碎了一地。 日头落在她头上,顺着柔顺的发丝到锦衣华服身上,明明是阳光正好,她却感觉自己置身在冰天雪地里, 一寸寸寒从脚底钻到头皮, 蔓延到筋骨经络, 冷到她牙齿都在打颤。 这是玉阳公主给她准备的院子,却在这里看到了紧闭的房门, 脖上残留有指痕的裴怀度, 这是怎么一回事? 嘴比脑子还快,出口她能听到自己的声音里的干涩不已, “你们做了什么?” 低低的声中带分哀怨和怅惘, 白梓冉的脸上惨白一片。 许是想到了什么, 也不期待得到眼前的人回答,她喃喃出声, “这是玉阳公主为我准备的,今日会到这里来的, 除了我便是缪星楚了。她吗?竟然是她……” 裴怀度拇指划过玉扳指,流转间光波斑驳, 在阳光照射下显得流光溢彩,动作利落转过几圈, 再落到他面上, 清隽的脸透出冷意,躁郁的气息被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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