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寓微却乐了,“你要真那样,我第一个不答应,房里人多,我看着都脑仁疼。”趁机侧过头,凑到她耳边轻呵了口气,“我只要你一个。” 就那么一瞬,谢郁文便被他闹得耳廓发热,盈盈眼波横过去,“嘴上说有什么用?我等着看呢。你放心,要是你找了别人,我不强求,我也找别人去就是了。你找一个我找一双,你找两个我找一打——平昌郡公的赏邑才能养得起几个妹妹?我们谢家可不会输。” 陆寓微目瞪口呆,“葭葭,你成天尽琢磨这些事儿呢?”回过味来,又露出一缕落寞神色,“也罢,左右我也不会找别人。只是葭葭,这话下回你别再说了好不好?你说要找别人,即便只是随口气话,我听着都难受。” 这下轮到谢郁文觉得匪夷所思,不由捏了捏耳垂,困惑朝他望去,像是不敢相信这话是陆大人说出口的。情绪样样都上脸,心思也不藏着掖着,口气还有点儿恳求,这还是陆大人吗?也太稀罕了! 她觉得惊奇,更觉得他这样可爱,慢慢笑了,“那行,以后我不说了,你记着就成。” 扯两句甜甜腻腻的闲话,又得说回先前的难题。陆寓微觉得为难极了,领兵打仗的人,从来习惯了简单直接,这辈子使过最大的阴谋诡计,怕就是上回蹿腾梁王出手去针对薛昌龄。梁王......想到此处,眉头一挑,垂询商量的口气,“要不然,还是给梁王露个风声?” “哎,那么损啊。”谢郁文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其实和她提起圣人是一回事。依梁王的脾气,要知道了官家主意打到她身上,指定第一个冲到御前去大闹一场。可她不太愿意,自己心有所属了,自然要远着梁王,既不打算有所牵搭,还利用人家去出头,那叫什么事儿呢? 人情债是天底下最昂贵的债,谢郁文想得很明白。她觉得不妥当,手肘往陆寓微身上轻轻一戳,“拿梁王当枪使去为我出头?陆大人好成算,竟不介意呀?” 陆寓微有点儿委屈似的,说介意。能不介意吗?自己喜欢的姑娘不能自己去争取,还得叫别的男人冲锋陷阵,他介意坏了。定定望住她,一双清冷的眸子霎时泛起蒙蒙一层雾,“可我更介意官家真将你带走了。” 那样巍然似苍山般沉稳的男人,一下子竟叫人看得心疼。谢郁文晃了晃神,忽然觉得今日两个人脑子都不太好,说来说去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动辄离题扯开万里远。怎么回事,这世上沉溺在情爱里的人都像他们这样吗?因为相悦,所以满心满脑都装不下其它事,清明敏捷的思绪也都没有了,满脑袋的黏黏糊糊,不是进浆糊了,是进了蜜。 这样下去可不行,谢郁文揉了揉眉心,胳膊一抬将陆寓微推开一丈距离,“你别离我这样近,我脑子都快不转啦。这不成,我还是先去藏书阁吧,等回头想出主意了,我再来找你。” 陆寓微不舍得,出了“云散月明”这道门,要再不露痕迹见她就难了。他腆着脸凑近,径直在她肩头挨蹭了一下子,“为什么我离你这样近,你脑子就不转了?” 这个人,明知故问!谢郁文算是大开眼界,怎么一夜之间就能粘缠成这样呢,哪里还有半分三司副督使的威武样儿,活像个和人讨要糖吃的小孩儿。 是想要她说好听话,谢郁文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坦坦荡荡地说喜欢他,“我本来挺沉着的人,不信你去问,通家上下尽是夸我年纪轻轻有主见的。可今日见到你就不成啦,心里又温暖又激荡,满满地盛着暖洋似的,一浪一浪的,冲得我头晕目眩。” 直白的话语娓娓道来,陆寓微心头漏跳了半拍。他又何尝不是呢?他一靠近她,就迫切地想要更近一点,怎样都不为过。他满心情绪,却总觉难以描摹,可她说得这样好,他全能感同身受,足见两人心意相通。幸福之至,也不过如此了吧。 陆寓微听得心满意足,哪怕眼前分明横着天大的难题,有人时刻准备往这份幸福里掺玻璃渣子,他也不怕。 她说话时侧着脑袋,悠悠望向远处春山,容色明媚,眼神清亮,似跃动着最鲜活的春光。陆寓微入神看着,忽然意识到她说得也不完全对——他的心情还要比她多一样,多一样心痒。 不由自主就倾身往她面颊上落了一吻,不敢多放肆,只摩挲了两下,就移到了耳畔,轻声说,“那替我留着门,晚上我来找你。” 也就脸红了一霎眼的功夫,谢郁文便说好,“想着主意了再来,不然我不让你进门。” 陆寓微说要送她去藏书阁,一走出院门,搁在人眼下,立刻就回复了那副淡漠气场,负手行得沉稳从容,叫人不好近身的模样。 结果还没出院门,就有禁卫匆匆行到他身前,肃然垂首喊了声陆督使,“官家跟前的内侍来传话,请大人去御前议事。” 谢郁文见状,立刻道:“陆大人且忙,我自己回去就是。” 陆寓微不放心,还是着两个亲军送她,自己方随那传话的内侍往官家跟前去。 官家已经回到了“阳羡溪山”,陆寓微正候在外头等召见,余光里忽然冲进来一团绛紫色身影,不管不顾就往御前冲。后头的内侍跑得东倒西歪,可哪能追得上,大喘着气仍迭声企图喊住他,“殿,殿下......梁王殿下!官家正在召见臣工......” 正是梁王。陆寓微错眼一瞧,这架势,估摸着是官家要收人入宫的消息,到底传进了他耳朵里。 真快。陆寓微心中不怎么是滋味,既有期待,想看梁王一通乱拳能不能真就侥幸将官家打趴下,一边有些吃味,为着他心爱的姑娘去撼树的蚍蜉,是旁人而不是他。 梁王经过他时一步没停,上前去三两下就将正殿的门给踹开了,一鼓作气奔到御前才停下。 里头真有臣工,江南路转运使正说话呢,旁边还有个崔通判,忽然间一声巨响,转眼就窜进来一个人,直将里头的人皆吓了一大跳。 官家的脸色很难看,厉声喝住他,“周昱斐!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有没有王法了?” 梁王一点都不买账,也不顾身侧还有外人,梗着脖子就朝御座上吼,“官家,是不是你说要让谢家小娘子入后宫?你怎么能这样!你分明知道谢小娘子是我喜欢的姑娘,你还夺人所爱——我没有王法?天底下有你这样做哥哥的吗!” 官家气得发怔,嘴皮子颤了两下,愣是没说出一句话。一旁两个臣工更是傻了眼,皇室辛秘啊!无端叫人撞破了,那还得了,只恨不能拔腿就跑。尴尬调开视线,一时如坐针毡,往那圈椅中挪了又挪。 官家极力定神,恼怒慢慢移到了别处。这才多少功夫,自己的话就被传到了外头,当时除了御前的人在廊下听差,只就那么几个当事人了,能是谁? 眼锋朝御前首领内侍一扫,冷厉阴狠的意味直叫人打战。首领内侍立时就吓懵了,碍于眼前还有旁人,不好分辩,一味伏地不起。官家暂不计较,又看向梁王,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如常,“天底下有朕这样做哥哥的吗——问得好,朕是该反省,怎么就纵得你到如此无法无天的地步。” 真不想再理会梁王,抄起案上一道折子,恶狠狠往他身上飞过去,“东海王的上书,你自己看,看完了就去城里找永安郡主。周昱斐你给朕听好了,这阵子旁的事也别做了,好好和人家永安郡主相处两天,回中京就给朕成婚。”
第63章 提到永安郡主,梁王更觉得火大,哪耐烦看什么东海王上表,胡乱又往与御案上扔回去,面红耳赤地与官家打擂台,“什么永安郡主!官家您要是爱与龙堃联姻,您就自己来吧!反正我才不会娶她。” 气头上一句话冲出口,说完了倒似有所悟,还真是个好法子!梁王简直被自己的智慧折服了,口气缓和了不少,“官家,您打着安抚东海王、收拢谢家的主意是不是?既这么着,咱们俩换换,正合适。永安郡主出身好,合该封做官家您的嫔妃,谢家呢,无官无爵,谢小娘子出身不及郡主高贵,正好给我做梁王妃——左右东海王所求,不过是将郡主嫁入周家,至于具体是周家哪一个,想必他也不太在乎。” 这话荒唐得紧,饶是那两个只盼能即刻遁形的江南路臣僚,闻梁王此言,也实在没忍住抖了抖眉梢。 官家眉头拧得打结,什么咱们俩换换正合适,这就纯粹是没脑子的妄言。永安郡主聘作梁王妃,好歹是一品亲王妃的衔儿,天子嫡亲弟妇,宗谱玉牒上正经入册、受万世供奉的人物。可充后宫算什么?出身再高,也是作妾,他东海王不要面子的? 官家倒不生气了,只是觉得荒谬,荒谬里顿生无力感。他这个弟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从前以为他不过是藏拙,现在看来,好像真缺心眼。 就这,还有脸来求谢小娘子做王妃......谢郁文得有一百零八个心眼子吧!他周昱斐只有半个,也不照照镜子,合适么? 官家不由冷笑,往圈椅里一靠,叱了声混账,“好,好得很。周昱斐,你自己听听你说出来的话,还有一点规矩体统没有。当年先帝不爱拘着你,母后也随你高兴,朕本以为你不过年轻爱玩些,大局上是拎得清的,谁知道你竟混成了这副腔调——国事岂是儿戏,容得了你胡来?” 说着说着,官家还是有恨,哼哼两声,示意他上外头跪着,“今天朕要不代先帝教训教训你这个逆子,往后怕是无颜去见周家列祖列宗了。” 扯什么祖宗家法!给他装样,官家有的装么?梁王本来一腔愤懑,倒被官家说得悲从中来——当年先帝不管他是为着什么,还不是一心只扑在长子身上,对他从来就没有抱过半点希望?父母偏心到这个地步,他向来也没计较过什么,自知之明嘛!这点还是有的。与父兄相比,他确实怯懦了些,永远有人在他身前扛着,久而久之,他也就泄了气。没人在乎他,没人期许他,他能怎么办?还一人舞得欢,给谁看! 周昱斐混沌日子过惯了,近来遇着个姑娘,几句话点醒了他,真让他生出点上进心。这阵子他野心勃勃的,甚至偶尔也会想,若是没有官家这个长兄,自己从小得父母重视,悉心栽培,是不是而今一样不输、甚至还能胜过如今那位不可一世的少年天子? 周昱斐觉得自己可以。近来的日子像是重生了一次似的,人生徐徐就要展开一副新画卷,里头的关键人物,当然是他未来的王妃、谢家的小娘子。 这当口,他的好皇兄突然就跳出来要和他抢人,到底是谁没规矩?不说别的,凡事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可官家不,他仗势欺人,他还抬出祖宗来教训他! 他周昱斐这辈子胡作非为的时候不少,或许对不起过许多人,唯独没有对不起他官家。 许多事情,梁王心里都有本账,平常懒得翻罢了。这会儿官家要罚他跪,他一点不怵,反而扬着脑袋,肆无忌惮地往边上一座,“我没错,我就要在这儿坐着,等到官家给我一句准话。官家您要看不过眼,您索性打死我得了——不肖子孙,白留着惹祖宗生气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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