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自己当时不仅帮着两人解了围,最后更是自掏腰包花了银子补贴他们,再怎么说,他们也不会恩将仇报才是,只是如今尚不知晓此人的来意,施族长不擅动,只能等着眼前人示意。 “都好。”沈临川记得此人的声音,微微颔首,答道:“许久不见,族长您可还好?” 施族长是施玉儿的长辈,沈临川与施玉儿既然要成亲,施族长无论身份贵贱,也算是他的半个长者。 一个‘您’字将施族长险些吓得魂飞魄散,他忙稳了心神,答道:“都好都好,不知玉儿可还好?那孩子素来乖巧,想来不会给您添麻烦。” 他当时哪里晓得此人还有这个深藏不露的身份,施族长又是一阵发汗,脸都要笑僵。 “玉儿很好,已经随我在京中安置,不知玉儿父母牌位何在,我想来替玉儿祭拜一下二老。” “都在都在。” 施族长一边引着二人往祠堂里走,一边仔细观察着王碾的动作神情,心中胆怯,就算沈临川对他此时再客气也放不下心来,一直到人进了祠堂,才松下一口气,竟然觉得在知府旁边还轻松些。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试探性地问道:“知府大人,不知在下这侄女婿究竟是何等身份,竟然叫您都这般客气。” 王碾神色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往上头指了指,故作神秘说道:“京里来的大官,你说呢,官大的吓死人,你可算是走运了,摊上这么个好亲戚。” 应当也不算多好吧,施族长又是擦汗,若是施玉儿尚且有血亲在族内他指不定还乐呵一下,可如今的情况却是施玉儿全家只剩下了她自己一个,哪里还有什么三代以内的亲戚,她以后不找施家麻烦他都谢天谢地,别的就不求了。 施家祠堂内打扫的很干净,沈临川一抬眼便看见了施玉儿父母的牌位,崭新的,同旁的相比,上边浅浅落了些灰。 他拿起三支香在蜡上点燃,心里恭恭敬敬唤了‘岳丈’、‘岳母’然后再将香插上。 不过片刻,沈临川便出了祠堂,见到一旁的施族长,他想起来用施玉儿三千两遗产建的学堂,于是问道:“我听玉儿说,她原先有三千两遗产,用于族内修建族学,如今半年过去,也不住族学是否修建好,可否一观?” “那是自然。” 族学早便已经建好,既然是用了那么多银子的,话说下去了,学堂建的自然也不能差,虽说施族长从中取了一些蝇头小利,却也不过百十两,不敢贪大,故而不会被发觉。 沈临川看过一遭后,便也不再多留,给足了施玉儿在本家的颜面便带着王碾离开,在路过从前施府时,他叫停马车,独自一人下车。 此时的施府已经易主,蓝色牌匾上大书着‘张府’二字,他浅看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在四周闲逛起来。 沈临川先是走到施府后门的位置,循着记忆里的方向走到自己从前居住过的小院,走出小院后又慢慢走到他和施玉儿之前住的巷子。 那个卖冰糖葫芦的老翁还在,眯着一双眼正坐在阴影处打盹,稻草杆上扎满了红澄澄的糖葫芦。 此时正是日头辣的时段,巷内并没有什么人,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从前住过他和施玉儿两人的院子亦是紧锁着,似乎并未搬入旁的租户。 门上的铜环因为失去了主人的擦拭而重新变得暗沉,沈临川侧耳细听,却仿佛还能听见女子的娇斥传来。 他轻轻笑了一下,转身走出巷子,一转头,却见一衣衫褴褛的小孩儿正躲在墙后露出一双眼怯怯的瞧着他。 作者有话说: 给济州的事情收个尾,前五条红包 大家明天早上九点见~
第六十六章 那小孩脸上尽是草木灰, 黑漆漆的,只一双眼还明亮,小手扒着墙面, 见沈临川望来,又迅速缩回了身子。 “施恪。” 施恪顿在了原地, 听见声音缓缓回过头来, 小脸上已经淌出了泪痕,用衣袖一抹, 便花了脸,他站在原地, 小声道:“沈夫子。” 他的两只手交握在身前, 似乎局促,一双眼不敢看眼前人, 脸上一块黑一块白, 还有些隐约的青紫。 沈临川眉间微微蹙起, 蹲下身来,用手帕擦拭着他面上的泪水,在碰到眼角时动作稍顿了一下,沉声问道:“见到我,跑什么?” “没什么……” 施恪又是慌乱地低下头, 想要掩饰什么般, 两只手将他的手帕抓住,不让他再擦, 只含糊问道:“沈夫子, 你和玉儿姐姐去哪儿了, 我来过几次, 却都见不到你们, 你们是搬走了么?” “是搬走了,”沈临川看出他眼底的窘迫,并不多问些什么,只答道:“我们搬到京城去了。” 施恪如今过的很不如意,自从母亲被父亲赶走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来护着他,林表哥出事之后大哥也走了,姨娘经常暗地里欺负他,父亲也没有多么在乎他这个儿子。 他有一次被赵姨娘饿得受不了了,想来找玉儿姐姐和沈夫子,却没能见到二人,险些在门口晕了过去,再之后父亲被革职,赵姨娘被发卖后,他在白姨娘身侧反而过的好了些。 白姨娘说她没有儿子,又怕被父亲卖,所以要养着他当亲儿子,施恪抬眼看沈临川,藏下自己心中的委屈、不满与不甘,纵使白姨娘待他再好,他也只想要自己那个严厉的亲娘回来。 “嗯。” 对于沈临川的回答,施恪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说什么,他抓着那方手帕,见到原本素净的帕子上全是自己身上的脏污,眸子又黯了一分。 小孩儿的心思沈临川大抵能猜个完全,他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霎时间笼下一团阴,“吃饭了么?” 施恪愣愣抬头,忽然间便红了眼眶。 酒楼之内。 施恪面上已经洗干净了露出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肤来,此时他正大口吞咽着碗里的米饭,就连头也不抬,一直到将肚子吃撑,吃到再塞不进一粒米,才不舍的将碗放下。 从始至终,沈临川都没问过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恰恰正是这样,保护了这个孩子心底最后的一丝自尊。 “沈夫子,”施恪的心因为这一顿饭开始暖了起来,他望向自己身侧的人,面上浮现出不同于这个年龄段小孩儿的成熟,终于主动启唇道:“我本不想告诉你,不想让你和玉儿姐姐担忧,但是我现在的确过的不好,我娘被休了,我父亲被革职之后卖了两个姐姐和姨娘,拿着剩下的银子四处求门路。” “求人的话银子用得快,好歹他还是记得有我这个儿子,愿意剩下些银钱来给我读书,庶兄被送去做了学徒,他欺负我,我只能忍着,没有人再同我母亲那样愿意护着我。” 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再说着别人家的事情,甚至于平淡到没有一丝波澜,沈临川垂下眸,并不宽慰他什么,而是倒出一杯清茶饮下。 施恪抬首,见他没有流露出一丝可怜自己的神情来,才继续说下去,“我只是说说,日子还要过,我娘还等着我去接她,你不要担心我,我很快便会长大,然后去考取功名,以后便再也不会这么狼狈了。” 他的心里还留着最原先的那分志气,尽管遭受了这些,几乎家破人亡,也不自怨自艾。 沈临川点头,算是认同这个答案,目光落到他的面颊之上,问道:“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坦白了自己的境况之后,施恪也坦荡起来,答道:“庶兄打的,灰是路过他做学徒的铺子被擦的,我原先想就在河边洗干净,却看见了你,便跟了过来。” “你不怨?” “不怨。” 答完话后,施恪忽然便止住了声,面上神色一瞬间莫测起来,又过了半响,才慢慢说道:“怨。” “怨我爹狠心,怨林表兄害人不浅,亦是怨母亲娘家无势,但从始至终,我最怨的,是自己没有能力,不能同大哥般自在离开,也不能离开我爹,自己养活自己。” “施率做学徒很苦,”他叹了口气,目光落向窗外,学着沈临川的模样给自己倒出一杯茶来,“但是沈夫子,我也很苦,我怨他,也明白他为何如此,他的娘,赵姨娘的下场比我娘还惨,而他,同样是爹的儿子,却只能去做学徒,每日受尽打骂。” 明明二人分隔也不算太久,沈临川却觉得在这短短半年里,施恪成长了许多,被这些苦难催熟,被逼着褪去稚气成长。 “会好的。”他只回了三个字,便也随着施恪将目光望出去。 而大街之上,人来人往,各人神色各不相同,悲喜并不相通。 京城,相府。 今日休沐,施玉儿昨夜里熬了许久才抄完夫子留下的作业,今日一早天还不亮便已经醒了,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去找沈临川。 等到雾莲来时,她已经醒了许久,替自己挽好了发,穿好了衣,只等着洗漱上妆之后便可出门。 “姑娘起这么早做什么?”雾莲笑着端水进来,不禁打趣道:“莫非是前些日子天天上课上习惯了么?” “倒也不是,”施玉儿轻轻叹了口气,用帕子擦净脸,‘唔’了一声后说道:“我想去看看沈临川在做什么。” 虽说她已经入住相府许久,府内上下的人对她也好,但是沈临川这么久不来,她的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最开始那段时间的悸动与兴奋过后,现在反而想的更多了起来。 她上课时夫子教过一个词叫‘居安思危’,施玉儿觉得用以她现在的处境似乎也不算错,她并未与沈临川真的成亲,就算如今发生什么变故,她也无能为力。 “大人啊?”雾莲蹙了蹙眉,算了算日子,答道:“大人出京办事去了,已经一个月了,大概也就这两天快回来了。” 话落,施玉儿手中的帕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水中,她望着水面久久难以回神,半响,才掀起眸子,启唇问道:“何时走的,我竟然不知道?” “大人那晚来后次日清晨便走了,”雾莲也猜出了一些什么,此时便宽慰她道:“大人公务繁忙,姑娘您又每日忙着上课,两人谁也顾不上谁,等到成亲之后就好了,日日能见到,就不会再像现在一样一连半个月一个月都见不到一面。” “若是想见我,都住在一个府上,怎么还有见不到的道理,”施玉儿鼻尖轻哼了一声,洗漱完后便坐到院子里看花,只是还对着雾莲轻声嘟囔道:“我知晓他忙,倒是我烦他了。” 她的心中的确不痛快,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只能等着沈临川回来再好好对着他撒一通气才好,这种感觉的确奇怪,两人还没成亲,却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住在一个屋檐下,还总是见不到面。 她哪里可能没有一丝怨气? 正在想着,施玉儿忽然见到院门口飘过一玄色男子衣角,正在弄花的指尖一顿,忙跑了过去,将门推开,却只见到清瘦了些的沈望渊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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