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将军可是他的救命恩人,救了两回! 是去找江霖,还是去找小将军? 孙晋来回踱步。 这江家军多早晚都是小将军的,他在他身边兢兢业业当了十几年的副将,等他成了世子,一步步接手成为兵马大元帅,至少能提他做个参将。而且如果小将军真要杀辛将军,恐怕很快就能得手,他现在去找江元帅,能改变得了什么?等小将军回来了,还会找他算账,那十几年累积起来的信任全部化为乌有,前途尽毁。 “孙副将?孙副将,您的马。”小将将他的马牵了过来。 孙晋回神,握住缰绳,踩蹬垮了上去。 一路奔出营地,眼前路分两条。 东面直通鞑靼王所在的前营战场,西面则通往子南镇和腾海河。 孙晋毫不犹豫奔向东面。 路途中,孙晋抬目看向天际宽长无垠的银河,却忽然想起那天千钧一发之际及时赶到河洛镇救下他们的少年。少年捧着脸,一点不嫌烦,认认真真听他说了一大筐的苦水,细致又周到地照顾着脾气一向不怎么好的小将军。明明平时在军中他才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个。 孙晋勒停马蹄,迎风站立许久一会儿朝东看,一会儿朝西看。最后他大骂一声,牵绳调头,连击几下马鞭,催马速往相反的那条道上赶去。 往腾海河畔巡查过一番,确认无碍之后,江霖领人踏上子南镇的城楼朝前眺望着。 视野里忽然远远出现了一人一马。 江霖皱眉,于夜色中细看却发现对方是从营地方向来的,且衣着佩剑都是江家军中人。 “元帅——元帅!” “好像是程副帅的声音。” “他怎么突然过来了,莫非是营地那出了什么事?”江霖眉目一凛,立刻让人下去相迎,问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程英谦喘着粗气赶到江霖面前,来不及行礼,语速极快道:“余采晟方才忽然命我拨十万兵马给他去支援辛鞘,我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却只急着说救人,还要我赶紧找您把那封信看了。我给他点完人出来,您就已经不在营帐了,快马加鞭才赶上的您。” 江霖听说不是营地那出事,心里松了口气,笑道:“看来我这宝马未老啊。瞧瞧你,急成什么样了。辛鞘那孩子有何好担心的?平时连伤都很少受,小余就是太大惊小怪了,昨天看他背上劈了个刀伤都眼泪鼻涕的。男人在战场受伤是常有的事。再说了,还有炽儿在那呢,加起来十五万兵马,耶律丰山身边可连十万人都不到了。” 程英谦见江霖不以为意,还继续安排人到临近各镇、各营四处探查,也没那么紧张了,提醒道:“那老余说的那封信……” 江霖搁下瞭望镜,把那两封信都从怀里掏出来了,就着火把光端详一二,眉头再次皱起:“小余这糊涂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刚刚才递给他,这就要他拆了,难不成是觉得自己连今晚上都活不过了?收兵就这两三日的事儿,很快他们就能班师回朝了啊。 不过江霖还真有点儿好奇余采晟到底看上了哪家姑娘,回头要是提亲,他可得帮忙添添聘礼。 想到这江霖站在火把光下面带笑意地展开了信封。 有人通禀:“元帅,孙副将也来了。” 一阵风过,吹动袍角,火光微晃,江霖却一动不动。 “元帅?” 众人将视线汇聚过去,却见江霖拿着信封的手抖了起来,圆睁双目将那两纸信翻来覆去看了足有数遍。 “辛,辛鞘……灼儿。”江霖大掌拗皱了信纸,抬脸时竟笑泪掺杂,激动地抓住身旁的程英谦,“辛鞘就是灼儿!辛鞘就是灼儿!灼儿!灼儿还活着!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怎么会没想到呢……辛鞘是被狼养大的,他今年也才十七八岁的样子,还在北地,北地……” “他奶奶的这死老余,他娘的写什么信!”江霖又笑又骂,“我儿还活着,我儿还活着!还是这么好的孩子!” 江霖说着说着哭腔都出来了,程英谦被抓得两臂几乎都要断了,但根本顾不得,扶着快站不住要蹲下去了的江霖便激动问:“元帅,元帅!您刚说什么?辛鞘就是小世子?!” 众人迅速反应过来了,城楼上一时嘈杂无比,拊掌大笑声不断,底下的孙晋听见了,一把挥开守着的小将大步迈了上去:“元帅!” 江霖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让人巡查,立刻下令快马回去找辛鞘,他要好好看看他! 下去时迎面撞上孙晋,江霖也没功夫多想,拂开他就往下头奔,让人速速把马牵来。 江霖猛地止住步子。 他回头看,孙晋还在茫然地抓着身边人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是跟着炽儿出去了吗,跑这来做什么,前面出什么事了?” 孙晋已然从身边欣喜万分的小将口中得知了辛鞘的身世,头脑全懵一片,此刻听到江霖发问,“噗通”一声直直跪下了:“元帅……小将军可能要杀辛将军,您快去救他!” 星空低垂,烽火连天,鞑靼已被尽数剿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群黑甲江家军人人持着火把围成了一圈。 火圈之内,江炽抬脚往那孩童玩具模样的木偶上踩下去,然而鞋底还未触及,那本在地上翻身都困难了的玄衣少年猛地奋力朝他扑来,江炽被扑倒在地,连同耶律丰山那颗头颅也被砸到了他身上。 江炽双目猩红,狼奴却死死压着他,沾满血的手紧抓着木偶。 “你……恩将仇报。” 狼奴下齿就要往他为呼吸而挺起的喉管上咬去。 江炽却拱起膝盖,四肢并用地将他反压了回去。 狼奴一手抱头颅,一手抓木偶,虽想反抗,然而那两包软骨散的药劲已经完全上来了,他甚至快要无法呼吸。 江炽下了狠劲,直接以膝强抵住他背上的那道伤口抓了他的手,还想将木偶从中夺出来。 狼奴闷哼一声,五指扣成爪状,即便已是濒临昏迷,也让他根本拿不下来木偶。 江炽往旁边啐了口唾沫,冷笑着干脆抓住他的手腕,带着那只木偶一下一下往他头上击去。 “如果你当年还活着,根本就不会有我……”江炽眸中映着肆虐的火光,狠瞪着狼奴的眼睛,砸一下,语气重一分,“凭什么,凭什么!” “你知道我这些年怎么活过来的吗?”江炽见他连眨眼都费劲儿了,喉尖溢出笑,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了,而木偶的胳膊与腿已在这一下比一下剧烈的击打中碎裂,“还没记事的时候,我冬天就在冰湖里泡着了,五岁的时候学箭术,六岁他就要我和副将比试……八九岁让我学骑射,我从马上跌下来,你知道摔断了多少根肋骨吗?你知道我腿骨摔断过多少回吗?他逼我杀人……逼我杀人……” 江炽想到这个无数次在午夜时分刺入他脑海的那个梦境,想到那双直勾勾的眼睛,又干呕起来,呕出了一大滩血。 周围站满了人,却无人敢过问。 江炽眸光更加偏执阴狠,见狼奴额头上已蜿蜒出了血迹,且不论如何挣扎都挣不过他,也不顾满嘴的血,哈哈大笑起来:“好啊!我杀,我杀!哥,你都死十八年了,何必在我好不容易得到父亲肯定的时候活过来?一回来,就要夺走我努力那么多年才能得到的东西。” “他从来没正眼看过我……凭什么,凭什么。我体质差就是罪吗?我没非要活下来,我没非要他生我!”江炽打得更快了,木偶的头已经断裂,他从地上捡起那圆硕的头,继续打,直到打得连那块圆木也碎成了几块,他才喘着粗气,放开狼奴满是血的手腕。 “怎么会有你这么幼稚的人,行动坐卧,都离不开这个木偶。哥,我算帮你断奶了吧?哈哈哈。”江炽打得痛快了,抽出身旁副将腰间的剑,忍着恶心一把割下了耶律丰山的耳朵,甩给那副将收着,看向狼奴,“你死了,今天这无上功绩都是我的。我仍然是父亲唯一的世子人选。” 江炽两手握住剑,高举着就要往狼奴胸下位置刺去。 狼奴的手里还攥着木奴的小衣服,血与泪糊得他本就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的视线更加模糊。 他盯视着木奴的木头碎块,脑海中走马灯般出现无数画面。 他在笼子里,殿下在笼子外,阳光好暖好暖,她看着他笑,把木奴送给了他。 “殿下……奴,奴要回家。”狼奴意识渐失,拼着指尖最后一点力气,想把那些木块一一揽回来,像当年在上林苑,好想勾住她的一点衣摆一样。 他艰难眨动黏潮的眼睫,感到周身的温度都在褪散,冷得他无助地呢喃:“殿下,把奴捡回家,把奴捡回家……殿,殿下……” 江炽停了动作,故意凑近耳朵去听,本以为会听到他对他的咒骂诅咒声,没想到听到他竟还喊着那个小公主,嘲笑着压近他的耳,低声道:“你可真喜欢她啊,看起来,她也很喜欢你。你凭什么得到所有人的喜欢呢?你明明就是个低贱的野奴,凭什么,凭什么轻易就能得到这些。” 江炽重新站直身,继续持剑要刺。 “住手!” 马蹄如雷声渐近,为首的余采晟不管不顾地就要踏着人群冲进来。 江炽分神侧头看去,一记飞针分两股分别打掉了他手中的剑,击中了他的手腕。 江炽吃痛朝后踉跄两步,余采晟已经翻身下马,抖着手去抱狼奴:“辛鞘,辛鞘!孩子,孩子你醒醒……” 狼奴满脸的血,呼吸都微弱了,任他如何晃动都睁不开眼,喊不出声。 “你把他怎么了,你说啊?你把他怎么了!” 江炽咬着牙把那根深嵌入腕骨的银针逼了出来,闻言只是笑笑:“软骨散啊,整整两包,能让人睡死过去,却没什么痛苦。” 余采晟放下狼奴就要冲杀过来,江炽却朝周围人喊了声:“愣着干什么?杀了他们!还有后面那几万刚来的,你们跟着内鬼过来是想造反吗?都给我好好看清楚了,我是江炽,余采晟和辛鞘,都是今天想联合鞑靼王耶律丰山围剿我们的叛徒!” “你满口胡言!”余采晟被一群人围打着,目眦欲裂地喊,“元帅马上就要来了,他已经知道辛鞘就是小世子了,江炽!你别再犯错了,他是你亲哥哥,你亲哥哥!救过你两次的亲哥啊!” 余采晟回头朝那些人喊:“你们别犯糊涂,别犯糊涂!我求求你们……快救救鞘儿,救他啊!” 江炽站在千军万马之前,冷冷地看着他。 孙晋没能及时跟过来,他便猜到恐怕营地那是出了什么事。 可父亲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余采晟不断地呼喊着,指挥人去杀江炽领来的人。可不光是余采晟领来的人,就连狼奴先前领来的那些人也大部分默默站到了江炽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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