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雅笑了笑,拽住翠缕往台阶下走,新来的小丫头就是大惊小怪,茜雪公主在宫里什么事做不得,开口道:“咱们小公主喜欢做就做呗,反正禁令都是给别人的,与公主无关,左右那么多人守着呢,还能伤到啊。” 翠缕当然不是质疑公主的地位,只不过好奇,凑近问:“姐姐,你可知公主做饭……莫非要给自己吃吗?” 对方噗嗤一笑,“小傻瓜,怎么可能,咱们公主啊,逢年过节总要自己做上点东西,至于做给谁吃……不是咱们奴婢可以说的。” 她抬起头,暗沉沉的天空露出一点晴,一丝丝棉絮如雨,鼻尖一凉,“哎呦,下雪了吧。” 翠缕拍起手来,“真的啊,好兆头。” 她们相视而笑,还没来得及嬉笑一番,身后冷不防又传来杏琳的声音,急切得很,“兮雅姐姐请留步,公主殿下想见你。” 两人俱是一惊,也不敢多问,连忙捻起裙角,轻手轻脚跟上。 绕过六菱花池,两排烛火通明,雪越下越紧,洋洋洒洒随着风在空中回旋飞舞。 顺着蜿蜒曲廊来到后院,只见北墙一侧立起个小木屋,缕缕冒着青烟,众侍女和太监正在里面穿梭,如蜂蝶采蜜忙,不一会儿簇拥出个体态婀娜修长的美人。 鹅黄色襦裙上绣着半开的粉色牡丹,丝缎宽摆大袖垂下而立,飞云发髻上别枚金粉偏凤,乌云鬓发间坠满蝴蝶花钿,连着碧绿色披帛似花蝶飞在春日野穹。 夜光下,冬雪间,美得艳丽逼人,不可直视。 如此华贵美丽,只能是十七公主。 兮雅与翠缕连忙施礼,轻声唤:“公主殿下。” 矜贵的公主直了下身子,由于刚从私造小厨里被烟火熏出来,心情十分郁闷,想来自己学下厨也有些日子,素来聪明却总不得要领,今日本来想做盘胶牙饧③,甜甜蜜蜜,哪知快把承香殿给烧了。 她漂亮的杏仁眼瞧了眼跪在地上的兮雅与翠缕,沮丧眼尾忽地挑起来,红唇抿笑,露出孩子般的天真。 “兮雅来了啊,来的正好。” 招手让杏琳扶二人起来,“下雪啦,别再跪出病来。” “谢殿下,不知找奴婢做什么?”兮雅拍拍披帛上的落雪,乖巧地问:“烦请公主吩咐。” 茜雪歪头,满脸笑盈盈,“不是大事,早听说兮雅手巧,家乡的胶牙饧做得好,快点教教我吧。” 作者有话说: ①椒盘:盛有花椒的盘子。 ②上烧尾:官员升迁,给皇帝上宴。 ③麦芽糖。 公主名字决定用茜雪,为了对应《清平乐》,“一树桃花飞茜雪,红豆相思暗结。” 有关枢密院主使段殊竹的故事在完结文《相思殿》里,看过的宝儿都知道,没看过也不影响,这本都会交代清楚。 新人报道,多多关照,么么哒。
第2章 雪落长安 月下宫闱静谧,漫天飞舞玉蝶。 雪花盘旋在眉间,不由得使兮雅眯住双眼,她垂下眼帘,恭敬地:“殿下,奴的手艺实在一般,若公主不嫌弃,那就献丑了。” 茜雪开心地拍起手,腕上的金环叮铃脆响,没有半点公主架子,倒像个十足的小孩。 “如此最好,也不用你动手,只管在边上看着就行,但凡我哪里做的不合适,知会一声。” 兮雅身为大宫女,早知公主喜好,这叠菜非同小可,必不会松口让自己来做,连忙点头。 “全凭殿下做主。” 一边的太监侍女已将小厨打扫干净,她跟着进去,地方不大,一应东西却是最齐全。 长金盆里放好切碎的新鲜麦芽,磨成白浆的糯米粉正在灶上慢慢熬着,底下是西凉国进贡的碳火,只见火光却无烟气,那是只有陛下才能用的贡品。 无处不显示着尊贵。 兮雅不由得紧张,虽然在宫中侍奉时间不短,还真没和十七公主单独打过交道,都说对方万千宠爱加身,后宫里得意第一人,想来必然娇纵,自此愈发小心。 高高在上的公主心里却只有那盘胶牙饧,拿起宫女递来的银勺,仔细搅拌,热气熏得她弯月般眉毛蹙起,其间全是止不住的失望。 “快来帮我瞧瞧,熬出来的汤汁总也不清亮,稀薄得一点儿也不粘口。” 兮雅笑着走到近前,若不是亲眼目睹,谁能相信金枝玉叶的公主,棠烨朝最尊贵女子如今穿着锦衣华服,和个平民女子似地在灶台边忙前忙后。 牡丹花般脸颊白皙透亮,比从天而降的白雪还要无瑕,两颊染粉,朱唇皓齿,眉间还藏着一颗若有似无的红痣,在艳红灶火下,那双如烟般眸子愈发显出娇媚动人。 公主真是好看,若说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她温顺地接过勺子,搅了几下就把小锅挪开,笑道:“殿下,这糯米浆熬好后要凉一些,等温热后才能放入麦芽接着熬,不可着急,否则做出来的不只颜色难看,也不好吃呐。” 茜雪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半天不得法,原来还有这一说,本来胶牙饧就属于民间小食,宫中这几年都是从外面买来,直接摆个样子交差,所以没人知道其中门道。 “幸而你来啦,看来今晚一定能弄好。”将小锅端下来,特意用嘴吹了吹,红唇嘟嘟得可爱,漂亮地将兮雅也看呆。 她连忙俯身,笑道:“殿下,不如放到外面雪里,很快就凉啦。” 茜雪点头,“还是你聪明。” 旁边的杏琳立刻把宝花鸟兽莲瓣纹鎏金碗端过来,将滚烫的汤汁倒入,放上碗盖,又小心挪出去。 雪下得慢了些,一点点融化在金色花纹间,落在笑盈盈公主的眸子里,兮雅觉得雪也变得甜了起来,仿佛会笑似地。 来回折腾两个时辰,已接近午夜,幸而做好的糖水清亮粘稠,被小心放到鎏金镶象牙食盒里,茜雪带上贴身侍女杏琳与春望,一起走出承香殿。 一行人缓缓朝不远处走去,兮雅与翠缕则转身回麒麟殿。 瞧着公主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翠缕早压不住内心好奇,“姐姐,公主大晚上去哪里——” 兮雅笑而不语。 宫里待得久的人都知道,十七公主自小有个习惯,适逢佳节便会拿上美食,来到兴庆殿外,至于为何事,做什么,也不是奴婢们能妄自猜度。 十七公主素来娇纵,其母娴才人得宠却封号不高,宫里的老人都说那是由于才人之前嫁过人,但公主生来美丽伶俐,深得先皇喜爱,甚至留下除非公主承认谋反,任何人不得处置的遗诏。 无异于免死金牌,何况又与陛下从小长大,地位越发不同,别的公主刚过及笄之年,不是嫁人就要和亲,唯十七公主一直留在宫中。 今夜去一趟禁地,又何足挂齿。 荒凉的兴庆殿,在一片烟火喧闹的除夕之夜比平日还要凄凉,仿若迷雾笼罩的漆黑魅影。 月光落在守卫的金色铁甲上,时不时流出点闪光,看上去愈发恐怖。 今夜负责的守卫长不在,新来小兵靠在雕花栏杆下打哈欠,“咱们后半夜也眯会儿吧,里面的人反正出不来,就那么一个,听说还是个文弱书生。” 另一个抖抖肩膀,瞧着停下的落雪,回:“是啊,这里是内宫,就算咱们都撤了,那人也出不来,主要怕有人进去……” “进去?谁不要命到这里来。”那位笑得裂开嘴,黝黑脸上全是年轻的影子,显出一种独特的轻浮感,“难道里面那位还能有亲朋好友,谁敢啊,枢密院关进去的人。” 话音未落,便听到台阶下的动静。 脚步很轻,带着女子独有的温柔,让困倦的两个守卫提起精神。 新来的到底无知者无畏,性子又急,索性向前几步,呵斥道:“前方何人,可知此乃宫中禁地。” 杏琳微微一笑,迎上去,“我是承香殿里的人。” 夜太深,又刚下过雪,殿前的灯火暗幽幽得晃着,朦胧月色下也看不清模样,只能瞧见盈盈体态,腰肢轻摆。 新上任的守卫气盛,纵使心里早被一声娇软叫得慌了神,仍要装出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道:“宫中禁地,不得入内。” 杏琳不禁愣了下,承香殿里的人素来身份尊贵,她身为一等宫女,就算是去商讨国家命脉的政事厅也无人敢挡,何况一个小小的禁宫守卫,不肖想也知道是个生瓜蛋。 她也不恼,只怕公主在后面冻着,冷冷一笑,“呦,人常说三日不见,刮目相看,果真不假,这才几日没来,我就进不去啦。” 后面走出来的可是个会察言观色之人,一把将小兵推到旁边,服帖道:“见过杏琳姐姐,哎呦,您别气,那个刚来的不懂事,想必公主有什么吩咐——”话音刚落,余光瞧见后面站了位婷婷玉立的美人,还跟着两个侍女。 他不敢抬眼,单是那鹅黄色衣角在余光里翻转,也足以惊出浑身冷汗,才想起守卫长吩咐过适逢盛大节日,公主会亲自来兴庆殿。 守卫年轻,还以为是说笑,今天可是除夕,陛下在麒麟殿举办宴会,公主怎会来这荒芜之地。 如今不只见到真人,还冲撞了公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公主赎罪,小人罪该万死。” 茜雪挥挥手,没心情苛责对方,径直走进去。 只留侍女春望守在门口。 落雪覆盖残枝,殿内杂草丛生,月色与星光早已不在,杏琳小心翼翼地扶住公主,禁不住叹气。 她自小陪伴公主长大,年岁长一些,无人时对方还会叫声姐姐,关系极好。 茜雪听到身边人轻叹,笑着问:“你叹什么气啊?” 杏琳瞧瞧天空,暗压压似要倾塌,抿唇道:“公主,奴婢说句不该讲的话,虽说……陛下宠着公主,但兴庆殿毕竟属于皇家禁地,如今公主也大了,再不是小时候可以无所顾忌,总该分清轻重,不能总来。” 满脸愁云,言之忧切,惹得茜雪笑出声。 她紧紧拉住对方的手,亲昵地:“别的事都可以依姐姐,唯独这件不行,难道我堂堂一个公主连探望故人的权力都没有吗?无论他犯下如何罪行,就算罪孽深重,直接关进大理寺的死牢,我也照样能见。” “可是——公主,苏供奉他……” “他犯下滔天罪行,人人得而诛之,是吗?”茜雪摇摇头,露出满脸不屑,“既然如此,为何不定案,只把人无止尽地关起来,我看是根本没有坐实的证据,都说他谋害仙逝的太后娘娘,想想都不可思议。陛下的母亲薛贵妃我小时见过,当年最受父皇宠爱,苏供奉不过一个小小的翰林学子,如何能够谋害宠妃,更别提两人无冤无仇,他莫非得了失心疯?依我看,就是枢密院捣鬼。” 越说越气,脸颊涨得通红,可见确实惹着了,杏琳慌乱接话:“公主别气,是奴婢莽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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