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忿忿不平的语气,公主笑出声,“好姐姐,你急什么,苏贵妃去太后那里和看我有区别吗?太后可只㛄婲有一个亲生女儿,那就是我。她刚封为贵妃,风头正劲,为避嫌不好拉拢宫闱,你怎么糊涂起来。” 杏琳心里呀一声,耳根子发热,一直以为公主小着呢,自己长人家几岁,凡事都考虑得多,如今看来倒是她心里没个筹算。 殿下近日似乎一下子长大不少,尤其前夜孤身到御史台牢房,那份天然而生的皇家气派,绝不是他人可比。 “公主说得对,奴婢眼皮子太浅。”把漱口茶接过来,转身吩咐春望伺候穿衣梳妆。 茜雪等不及,自己披衣服先下榻,笑嘻嘻地:“姐姐不是眼皮子浅,大概心里装的全是我,看不得承香殿里的人受一点儿气。” 捧着螺钿首饰盒的秋露走来,跪下接话:“公主素来最体恤下人,说得全在理上,杏琳姐姐太操心我们了。” “对,头一个操心你。”杏琳扔帕子,扫在对方唇边,红着脸开玩笑,“最近总有事没事往兴庆殿跑,不知被哪个勾了魂,好像有个俊俏太监叫做柳儿——” 秋露连忙摇头,急得话音都打颤,“胡言乱语什么,再说人家是我同乡,如今叫做矅竺。” 公主坐在海兽葡萄纹花镜边,身后的冬梅正在挽发髻,听到矅竺的名字,回过头,“原来是他啊,人倒机灵,生得也好,可惜做了太监,你们跟着我,将来怎么也要许个带刀侍卫。” 此话一出,屋里的四个贴身侍女都脸红。 秋露赶紧解释,生怕公主以为自己要出去,“公主,别听杏琳姐姐逗乐子,我与矅竺只认识罢了,没有配人的心思。” 茜雪看她急成那副样子,笑得摇曳,“你们啊,全是嘴里的话,算不得数,难不成和我一起出家修行嘛。” 众人笑起来,她们私下里关系好,经常打打闹闹,杏琳从秋露捧的妆奁里取出一只金蝴蝶花钿,跪在公主面前,仔细往额心贴着,“也许我们秋露妹妹要攀高枝,侍卫也瞧不上。” “攀什么高枝!”对方可真急了,柳眉蹙起,“难道像那个翠缕一样,吃鸡不成反蚀米,现在只做外面的侍女,端茶倒水都没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茜雪虽然不愿意供奉身边有人,但翠缕毕竟是御前侍女,沦落成粗使丫头不妥,余光扫过来,问:“你说的是兴庆殿的翠缕吧,如今都不进屋?” 秋露脸上的红晕散去,总算话题从自己身上移开,耐心回:“只是晚上不让进,全由矅竺伺候,白天供奉不在,她与其他侍女才进去打扫。” “咱们这位供奉还真奇怪,翠缕若论模样可在宫里数一数二,难道当个侍妾还不成。”春望捧来绢纱百褶裙,好奇地问:“不知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 公主没接话,抬眸瞧在花镜里的自己,乌发如云,眼波微转,轻声喟叹,“谁知道呢。” 水晶珍珠帘外已摆好早饭,她缓缓来到桌前,刚夹起块茯苓糕,只见外面的侍女青儿近前报:“苏贵妃来了。” 茜雪与杏琳相视一笑,人真不能说,早上才念叨,这就要见面,起身迎出去,苏雪盼风姿绰约的身影闯入眼帘。 一身青紫色襦裙上飞着茜色云纹,艳红牡丹花插在灵蛇髻边,珍珠耳环坠到双肩,明眸皓齿,眼波娇媚。 苏贵妃就是有这种本事,哪怕再沉重的颜色穿到她身上也能明媚起来,很难不讨人喜欢。 见着公主连忙施礼,顺手还抱起一边儿闹的玉奴,“殿下,我来晚了,其实早想来看公主,就是脱不开身。” 茜雪拉起她的手,眉宇温柔,“妹妹来了就好,我也想去看你呐。” 苏雪盼让贴身侍女灵儿放下一盒茯苓糕,瞧着桌上也有,笑得坐在边上,“真巧了,公主也爱吃这个,这是我母亲刚从金陵带来的特产,拿来大家都尝尝。” 金陵的茯苓糕,想必口味不一样,茜雪心里忍不住高兴,刚好可以拿给供奉吃,脸上也多出份喜悦,苏雪盼聪明,看出对方心情不错,凑过来道:“殿下,今天外面鸟语花香,咱们出宫玩吧,有公主在,我就不怕被陛下骂了。” 她抱着玉奴,脸庞也像猫儿似地娇俏又可爱,茜雪点头,说好。 两人随即坐步辇出宫,直接来到夏花嫣然的渭水边赏花,苏雪盼能唱能跳,还会说漂亮话,一会儿就把公主逗得乐开怀。 “殿下,我最近与胡姬学跳舞,可好看了,给公主跳一下。” 她在万花丛中翩然起雾,柳腰轻摆,如林中小鹿般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十七公主不由感叹,“贵妃如此可爱,难怪陛下都走不出鸾雪阁,就连我也看不够。” 对方脸刷地红透半边,羞羞答答,“殿下,若论姿色,雪盼可没法与公主相提并论,不过学点讨巧的功夫,比如这个胡璇舞,要是公主来跳,一定风华绝代。” 茜雪身为大棠最尊贵的公主,从来没动过学舞的心思,她生来备受宠爱,何必学这些,但此时此刻,瞧对方如此惹人怜爱,忽地心头一动,假装随口问:“贵妃,陛下喜欢你跳舞吗?” “喜欢,每次来鸾雪阁必要看。”歪头见公主微红脸颊,树影下斑驳得好看,只怕不是热出来的羞涩,眼珠子一转,试探地:“天下男子哪个不喜欢看美人起舞,对吧?” 天下男子,苏供奉也是男子。 公主凝神垂眸,苏雪盼早有底,据说陛下有意为公主招驸马,想必女儿家动了心。 她伸手拉对方,“殿下,雪盼虽然笨,今天也能教几个动作,公主喜欢的话,咱们以后一起去梨园学。” 一个热情洋溢的师父,一个玩乐心重的学生,两人在渭水边上闹起来,不知不觉就到夕阳满天,方才意犹未尽往回走。 艳阳仍没落下,天边已见弯月,如一个精致银勾挽住翻滚彩云,景象甚为好看,茜雪拉对方来瞧,一旁的灵儿呦了声,喃喃自语:“真不吉利。” 杏琳诧异,好奇问:“妹妹说的什么?” 对方立即摆摆手,瞧公主与贵妃兴致正盛,扭过身子,随着摇摇晃晃的马车打哈欠,“没事,就是我们家乡的人都常说,天上日月同辉不好。” 这种讲究说法多得很,一个地方生出一个样子,朝廷都以钦天监为准,并不在意。 杏琳瞧她满眼困得水雾缭绕,也忍不住想打盹。 马车缓缓驶入玄武门,车上的人昏昏欲睡。 冷不防听见脚步声轰隆隆,伴随铠甲与兵器的摩擦,至少有几百个人呼啸而过,发出整齐沉重的响声,似要把大地震碎。 茜雪惊醒,这可是在宫中,金吾卫如何大动干戈,忙挑帷幔往外看,果然瞧见列队消失的影子。 她急着问前面驾车的太监,“发生何事?” 对方也满脸懵,小声回:“奴不清楚,好像都往宣政殿那边去了。” 宣政殿——现在早过上朝时间,肯定有大事发生,公主想一下,吩咐道:“咱们也去看看。” 小太监不敢怠慢,赶紧掉马头往前赶,不一会儿绕过永定门,眼前豁然开朗,宣政殿前是大理石铺成的开阔地,高高石阶下正跪着无数朝臣,细看俱是翠绿官服,宛如松竹。 金吾卫在两边环绕严阵以待,夕阳如血洒在大地,气氛压抑,剑拔弩张。 驾车太监不敢僭越,只停在不远处栏杆下,小声回:“公主,奴没法再过去了。” 车内人都清醒过来,目光落在面色凝重的十七公主身上。 朝臣跪拜不走,必是有事请愿,茜雪虽不知为何也猜到不简单,尤其想到崔侍郎还在御史台,心神不宁。 正犹豫是否下车,忽听灵儿喊了声:“那……是什么,该不会鬼吧!” 侍女吓得直哆嗦,茜雪循声望去,五六个白衣人哭喊着一步一叩首,凄厉声音震动朝野,“我家大人……冤枉!死不冥目!” “陛下开恩,还大人清白……” 随着这些人一步步跪行,公主逐渐瞧清最前面的妇人,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崔侍郎的结发妻子,她们曾在宫中宴会见过一面,当时自己还开玩笑,叫了声师娘。 茜雪脑袋嗡一声,险些跌落马车,崔彥秀,自己的恩师——他死了! 作者有话说: 先走一下事业,瞧瞧苏供奉的本事与公主的应对,然后安心谈恋爱。
第44章 夏竹摇清影(四) 残阳映在大理石排列整齐的地砖上, 发出惨白的光,却又像落下了血,让人毛骨悚然。 十七公主稳稳心神, 径直朝前走去, 那些白衣人已经趴在下跪的朝臣后,整个身子匍匐在地,泣不成声。 她加快脚步,伸手去扶崔夫人,对方看清是十七公主, 吃惊不已, 不少大臣也瞧见,低下头窃窃私语。 “公主——” 崔夫人浑身瘫软,由于过度伤痛说不出话来,嘴唇抖了抖,微垂眼尾止不住流下泪。 悲伤至此, 无语凝噎。 茜雪心内酸楚,用帕子替夫人试去泪水,胸口百转千回,似有千斤在身, “夫人不要过于忧伤,万事还有我在, 不会让先生受委屈。” 对方听罢,泪水越发似泉涌,小公主如此有担待,怎能不让人温暖备至, 抽泣道:“求公主……替我家大人做主, 至少让吾等……为大人收尸。” 棠烨朝自古有法令, 罪臣尸首只能扔到乱坟岗上,做野兽之食,不可安葬。 想到自己敬爱之师的身体被野兽一点点蚕食,茜雪不由得浑身发抖,她咬紧嘴唇,“夫人且放心,我与你一起为先生收尸。” 公主站起身,朝前望去,才注意到请愿的朝臣们大部分身穿翠绿官服,抬眼扫一下,原来都是翰林学士们。 自然想到苏供奉也在,但来不及细看,轻提衣裙,迈步走到最前方,提高声音,“陛下,十七公主求见。” 她举止端方,娇媚动人却又有一番天然威严,十七公主素来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 ,但从小长在深宫,众人只艳羡,不成想今日见到真颜。 原以为是娇纵之下的小女儿,竟长出一国公主的仪态万千,想来皇家气象到底与别人不同。 殿前站着的太监放眼瞧一位窈窕美艳的女子站在前方,起初不敢相信,定睛又细看了看,确实是十七公主,吓得一个跑进去通报,一个来到近前侍奉,舔脸道:“公主怎么来了,奴有眼无珠,怠慢了。” 茜雪淡淡一笑,“公公,陛下可在里面?” 对方赶紧躬身回:“在,奴已经让人去通报。” 公主哼了声,语气随即冷下来,“公公,你看天色已晚,夏日地面凉得很,翰林学士们不知跪了多久,若是得了病,想必陛下也不忍心,我看是你们御前的人偷闲,就让人家在那里干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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