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嫣然一笑,“公主不用操心,多少年过去了,早就一点儿没感觉,只是偶尔瞧着吓人,昨晚估计不小心划到,所以红了些。” 茜雪放下心,“我这里有紫云膏,等会儿给姐姐涂一下。” 话音未落,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苏供奉与修枫一路走进来,瞧里里外外张灯结彩,笑道:“公主对过节最在行,还喜欢布置庭院,弄得比宫里还好。” 修枫点头称是,“前一段公主非要在新建的府中修湖泊,看来是很喜欢弄这些 ” “湖泊,什么样的湖泊?”苏泽兰撩袍子进屋,揶揄道:“不会要造个和我这里一模一样的雪兰湖吧!” 对方笑呵呵,“还真是。” 苏泽兰笑而不语,心里荡起柔波。 迎面看见迎出来的公主与林合子,今夜的小殿下美得耀眼,眉间红痣勾魂夺魄,可惜不能一把搂到怀里,大过年的,也不知对方为何弄来这么多人。 他心里不禁烦闷,等一桌子人坐好,倒满屠苏酒,按规矩要从年纪最小的饮起,苏泽兰满面笑容,“这里年纪最小的就属我的小侄女——”将酒递到茜雪跟前,“慢点喝。” 对方狠狠地瞪一眼,附耳过来,“谁是你的小侄女,我都坦白了,你还装,罚酒一杯。”说着把酒杯接起,转瞬又贴到他嘴边,“一杯不够,连罚三杯。” 苏泽兰笑盈盈,手中的筷子却不放下,故意让小殿下喂着喝,茜雪明白,知道这人小心思多,顺了对方的意。 修枫与合子都不是多事之人,倒也不言语,几杯屠苏酒入肚,身体暖洋洋,心口也敞开,都打开话匣子说话。 兴许是受了酒的影响,合子耳后越来越痒,忍不住用手蹭几下,茜雪连忙拉她去涂紫云膏,苏泽兰也问如何弄伤,又拿出自己制的疤痕霜,让一起用上。 回到桌边,看修枫脸色微醺,笑问:“修侍郎,别怪我多嘴,在下看你与林娘子十分般配,怎么还没结为连理?” 修枫低头,提起这事就烦心,又十分不好意思,“唉,说出来不怕供奉笑话,我与合子的事恐怕不好弄。” 苏泽兰抿口酒,慢悠悠地:“ 我听公主说侍郎与林娘子青梅竹马,不知有什么难处?” 修枫长叹一声,也实在想找个人说说,又端起杯子喝几口,道:“苏供奉,我与你十分有缘,也就实话实说了,本来合子与我算得上天作之合,从来没想过会有什么阻碍,但——没想到双亲居然不同意。” “哦——那有没有说为何。” “在下试着问过几次,都说合子身份不合适,恐怕有碍我的仕途!”随即无奈地摇头,自嘲道:“满脑子都是仕途,其实我有什么——只愿得到一心人,相伴终身。” 他的眸子低垂,秀气长眼线微挑,眼波涌动,全是深情潋滟。 看得出认真,惹得苏泽兰抿唇一笑,之前还总担心对方恋上公主,觉得自己幼稚得可以,修长指尖敲了敲黄花梨桌面,缓缓说:“侍郎,我这里倒有个办法,林娘子的父母去世早,令堂为你的前途打算,想与一个门当户对之人联姻也情有可原,其实在下没有兄弟姐妹,如果林娘子不嫌弃,可以认作妹妹,将来出嫁一定风风光光,不知够不够与修府攀亲。 ” 对面人愣住,没想到对方肯这样做,苏供奉虽然官职不高,可在翰林院举足轻重,如今翰林学士已经是皇帝的左右手,人称內朝,实属自己高攀了。 他一时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拿起酒杯,“供奉,我——在下多谢供奉!” 苏泽兰笑,“好说,好说。” 夜已三更,万籁俱寂,修枫心头大事落了地,与合子心满意足地离开,只剩下苏泽兰与十七公主,坐在牡丹花屏后的贵妃榻上说话。 烛火摇曳,夜深人静,她坐在他的腿上,努嘴要吃玉露团,苏泽兰便捡出来一块,放对方嘴里,“小殿下,太晚了,我该回去。” 她不乐意,哼哼唧唧撒娇,“苏供奉只想着回去,这不是你的家嘛,吃饱喝足就想溜,对啦,今天还多认了个妹妹,亏你想的来,是不是有什么私心!” “有啊,臣的私心可多了。”掏帕子给对方擦嘴,一本正经地:“首先修枫娶了亲,臣就不担心他会和公主有什么瓜葛,再者林小娘子当了我的妹妹,她与公主姐妹相称,那我与小殿下也就是同辈人了吧,你就不会嫌我老!” 茜雪噗嗤笑出声,谁能想到苏供奉简直和个小孩子似地,凑过来蹭对方鼻尖,“我什么时候说你老了,只大十岁而已,哪里就隔着辈!” 他闭上眼睛,柔柔地呼吸,喃喃细语,“既然不嫌弃,那——小殿下亲亲臣吧。” “还叫我小殿下,偏不!” 对方笑,半带着醉意的眸子勾人心,怪不得人家说他长得妖孽样,连说话都带着魅音,“臣特别喜欢叫小殿下,让臣牵肠挂肚,方才喝了那么多屠苏酒,雪儿不知道吧,我——不爱屠苏,是小殿下喂我,我才喝。” 作者有话说: ①庭燎:火把。 林合子这条线结束,基本就可以完结了。
第86章 春风花草香(二) 烛火炸了个响, 几只小飞虫萦萦绕绕,一不小心就冲进青瓷防蚊灯里,茜雪瞧着心里不舒服, 趴在对方肩上, “供奉,你能不能做点那种小虫子闻见就飞走的药膏啊,我不喜欢这盏灯,虫子进去就出不来,冬日还好, 夏天太多了。” 公主生性善良, 对天下生灵怀有怜惜之心,苏泽兰点头说好,轻轻环住对方的腰,“殿下,除了那些小虫子, 你也疼惜一下臣吧。 ” 她痴痴地笑,偏偏不理,手肘撑在对方肩头,故意打官腔, “好呀,本公主心疼供奉, 夜已经深了,还不快回去休息。” “殿下——”他抬头,用唇摩挲她细腻脖颈,没了往日的云淡风轻, “这是不想要臣活啊, 我还等着小殿下的吻……才能续命!” 她被他弄得痒, 羞答答地:“我可不亲什么臣子,我只喜欢苏郎。” “ 好呀,雪儿,那就赏苏郎一个吻吧。” 眸子迷离,显然是醉了,否则也不会口无遮拦,可眼前这幅样子实在讨人喜欢,像个撒娇要糖吃的孩子。 她低下头吻他,对方还不知足地咬过来,惹得公主娇气地往后退,“哎呀,疼……咬坏了……你负责!” “我,负责……”停不下来吻,贪婪的欲/望总也填不平,心里空落落,"殿下,你……不会有一天抛弃臣吧!" 突然说这种话,茜雪忍不住笑出声,才浮现出的笑容又被对方吻回去,听他喘/息着低语,“殿下,雪儿,大棠公主历来权力无边,休夫的都有,臣……害怕!” 越说越没影,她都还没嫁,怎么就扯到休夫了!怪不吉利——“供奉先娶了我再说,如今你连被休的资格都没有呢!” 苏泽兰低低笑着,不再搭话。 他满脑子都是莫名其妙的想法,自己都觉得离谱,可控制不住,患得患失,恨不得把小殿下放到怀里,带到天涯海角。 “殿下,明日我们一起做彩胜吧。” 柔情缱绻之后把公主放下来,温柔地:“去年那个不好,以后每年都做新的。” “去年的明明也很好,以后的都好,只要是供奉亲手所做,我全收起来,等以后咱们老了,拿出来摆院子里瞧。” 她一脸喜气洋洋,让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兀自荡漾,抵住对方额头,无奈至极,“好啊,只是殿下再这般撒娇,臣今夜恐怕走不了。” 她抬起眼瞧他,长长睫毛相互摩挲,忽地想起十几年前雪兰湖畔的夜晚,对方也是眼波流转地夸自己美,“大棠最美丽的十七公主!” 这么多年过去了,惊叹她美貌的人越来越多,可从没有人能说得如供奉般好听,心口噗噗跳,痴痴地问:“在供奉心里,我真的最美吗?” 实在问得傻乎乎,被情丝扰乱了心,竟然还担心这种事,惹得对面人笑,“嗯,不只是在臣的心里最美,小殿下本就艳绝天下,让臣看不够” “那——我要是有朝一日老了呢,变丑了,供奉还会喜欢看吗!”忽地就气哄哄,委屈巴巴要哭了,仿佛马上就要白发苍苍,老得不成样子。 他目光灼灼地瞧对方,一字一句认真得很,“公主,臣也会老,肯定比殿下还老得快,再说老有什么可怕,小殿下就算有朝一日红颜褪去,臣依旧喜爱。”轻轻地吻下对方鼻尖,叹息道:“因为天下有那么多美人,却只有一个小殿下啊!” 目光相触,笑得无所顾忌。 宫里的麒麟殿,依旧热火朝天,天子坐在高高龙椅上,寻思为何盛会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他坐在此处,瞧大厅里旋转的舞伎,优美音乐入耳,却是无尽嘈杂。 似曾相识,仿佛他总是孤身一人坐在高处,而四周又日复一日得熙熙攘攘,熟悉的孤独感层层环绕,姐姐没有来,预料之中,以前对方也不喜欢这种场合,可今夜尤其难捱,因为知道姐姐不会等在承香殿,人去了乌衣巷吧——除夕之夜,阖家团圆,为何要去那里,她本该与自己一处。 或许他可以去看她,像以往一样,趁着天没亮,与姐姐坐在榻边说说话,什么都好,闲话家常,相顾无言,总比待在这里受罪强。 可要去乌衣巷,他迈不开腿,何况心里也怕,不敢承认的怕,若是亲眼瞧见姐姐与他人亲亲我我,还要不要活。 今年与望日不同,他已经有了皇后,按例除夕夜要歇在皇后宫中,棠檀桓叹气,心里愈发烦闷,迎面瞧见苏雪盼笑意盈盈的眸子,正在大厅中央与胡姬学跳舞,活泼娇嫩,春光明媚,不觉微微一笑。 贵妃是个知足的性子,要得从来不多,昨天弄了次百鱼宴,就哄得她春风满眼,那神态像得了天下似地,与皇姐太不一样了,十七公主从小到大什么没见过,只怕自己把心掏出来,对方也只是客气地笑笑而已。 即便如此,她若能冲他微微一笑,他瞬间就像暖阳入了怀,万事也不放在心上。 天下这样大,皇宫如此幽深,没有姐姐相伴,自己就是无根浮萍,一天也熬不下去。 眸子暗压压,波涛汹涌里又带着凄苦之感,没来由得让人心疼,伸手去够酒,却被另一只莹润的手轻轻按住,苏雪盼娇滴滴地附耳,“陛下,臣妾刚刚新学了个舞,把手上和脚上都挂着铃铛,再套上七彩面纱,屋里只留一盏灯,据说特别美,晚上跳给陛下看啊。” 他怔怔地瞧着她,阴郁目光落在对方娇美脸颊,让眼前人不由得抖了抖,苏雪盼机灵,知道天子心思不可揣测,瞬间又恢复笑容,圆润下巴凑过来,“好不好嘛,陛下。” 棠檀桓才回过神,伸手捏她的鼻尖,宠溺地:“你也会耍滑头讨宠了,除夕夜要去皇后宫中,哪能去鸾雪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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