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话,淑太妃身侧的宫人面色一变,陡然有些慌乱,还开始不停地劝说淑太妃赶紧回宫去。 可已然来不及了,只见淑太妃皱起眉头,口中喃喃:“六皇子……六皇子……” 片刻后,她蓦然转了脸色,目露凶光,面目变得极其可怖。 “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畜牲!是那个畜牲!是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害死了我的烁儿……” 她开始疯狂地嘶吼起来,“我的烁儿是被他害死的,是被他害死的,我当年为什么要养他,他应该早点死的才对,若早知道这样,我当年就应该一把掐死他……” 苏织儿听着自淑太妃口中说出的这些话,只觉得心惊肉跳,她还未缓过神,便见淑太妃那满含着怨怒的目光骤然向她投来,“你是他的嫔妃是吧,那你也该死,你应该同他一起死……” 疯了的淑太妃已然没了什么理智,说话间竟是猛然拔下发髻上的金簪,朝苏织儿刺来。 四下响起一阵尖叫声,那些宫人抓住发了狂的淑太妃,可奈何她挣扎的气力太大,竟是没能按住她,一下被她挣脱了去。 眼看着她杀气腾腾地向苏织儿而来,凝香凝玉都吓傻了怔在了原地,见淑太妃就要靠近苏织儿时,凝香上前一步欲替苏织儿抵挡,却见一只柔荑抬起狠狠劈在了淑太妃捏着金簪的手腕上,淑太妃吃痛,一下松开了手中的金簪。 金簪应声落地,见淑太妃弯腰要去捡拾,苏织儿眼疾手快,一脚踢飞了那金簪。 宫人也已上前按擒住了淑太妃,紧接着就见他们面色一变,颤颤巍巍地低身施礼,“见过陛下。” 苏织儿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蓦然将她护在了身后。 见得来人,淑太妃睁大双眼,咬牙切齿,复又癫狂起来,“萧煜!萧煜你竟然还活着,你怎么还没死,你害死了我的烁儿,你不得好死。我平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养了你,你早该死的,当初我就不该心软,若再做绝一些,而今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就是我的烁儿了,是我的烁儿了……” 萧煜无动于衷,只冷眼看着淑太妃不住地咒骂着,“将太妃带回去!若再像今日这般任凭太妃跑出来,朕唯你们是问!” “是,陛下。” 几个宫人应声罢,忙将淑太妃半拖半拽地带了回去。 苏织儿凝视着眼前人,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她朱唇微张,正欲开口,就见那人转过身,沉声道:“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回去!” 她眼看着男人说罢,阔步往云秀宫的方向而去,走了几步,复又回过头,见她还站在原地,不由得剑眉微蹙。 苏织儿抿了抿唇,冲他讪讪一笑,她不是不想走,只是…… “陛下,臣妾有些腿软了……” 虽是丢人,但她方才的确是被淑太妃那副样子吓着了,到现在腿还有些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呢。 听得此言,萧煜微愣了一下,快步回转,行至苏织儿跟前,冷声吐出一句“没出息”,旋即竟是弯腰一把将苏织儿打横抱了起来。 苏织儿猝不及防,不由得低呼一声,吓得忙伸手缠住了男人的脖颈。 萧煜将人微微往上颠了颠,大掌收拢几分,将人抱紧了些,方才提步往前走去。 苏织儿还是头一回被他这般抱着,先前在沥宁时,他腿脚不便,不管是抱她还是背她,均是不大方便,她吃了杏仁酥昏迷的那晚,他背着她自兆麟村摸黑艰难至镇上,苏织儿尚且还记得伏在他背上那般颠簸的感觉。 可如今被他抱在怀里,苏织儿只感觉到了平稳和安全感,她定定地昂着脑袋看着他,忍不住将头依赖地贴在他的脖颈间。 男人的身子微微一僵,却并未说什么,只不动声色将手臂往上伸了一点,以此让她躺得更舒服些。 自皇宫西面至云秀宫并不算近,萧煜一路抱着她走了近大半炷香的工夫,愣是大气也未喘,轻轻松松将她抱至云秀宫内殿的小榻上放下。 “腿还软吗?” 他坐在小榻上,语气淡淡地问道。 见苏织儿摇了摇头,他微沉下脸,“朕看你挡淑太妃时动作倒是利落得很,倒也知道怕,那去那厢做什么,寻死吗!” 听着他的斥责,苏织儿低垂下眼眸,也知道自己此番莽撞了。 “臣妾……臣妾只是听说淑太妃曾养育过陛下,臣妾想好生了解陛下……” 闻得此言,萧煜眼眸微微眯起,旋即低低讥笑了一声,“了解朕?怎的,想借此讨好朕吗?” 苏织儿看了他一眼,想起淑太妃说的那些话,沉默许久,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淑太妃说的是真的吗?十一皇子他……” 真的是被他所杀吗? 见她疑惑地盯着自己,急切地想寻求一个答案,萧煜面上笼上一层黯色,眸光凌厉了几分,须臾,他勾唇低笑道:“是啊,她说的一点不错,十一是朕亲手毒死的!” 苏织儿缓缓睁大了双眸,她不明白,胡姑姑分明说过他们是亲如一母同胞的兄弟,可为何? 仅仅是为了争夺皇位吗? “臣妾分明听说,先帝留了十一皇子一命,当初只决定将他在大理寺狱中囚禁一辈子,陛下为何要赶尽杀绝呢?” 看着她眼中的难以置信,萧煜复又笑了笑,似乎在笑她的天真,他挺了挺背脊,以一种嘲讽的眼神凝视着她,缓缓开口,“你可知,当初害朕背上巫蛊之罪被流放去沥宁的是谁,正是十一和淑太妃!他们将朕害得那么惨,难道朕做的有错吗?朕不过将他们加诸于朕的悉数奉还回去罢了。” 他顿了顿,身子前倾,漆黑深邃的双眸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子,“所以,苏织儿,朕这人向来睚眦必报,你可千万别再做出背叛朕的事,不然……朕说不定也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默默侍立在一旁的凝香凝玉闻言俱是脊背一凛,吓得后背冒起了冷汗。 两人担忧地看向苏织儿,本以为她大抵也被这话吓得不轻,可出乎意料的是她们这主子看起来却是无动于衷,甚至眼也不眨,与陛下对视着,面上无丝毫畏惧之色。 “臣妾知道,陛下一直在记恨当年之事,想尽法子想报复臣妾。”苏织儿反是勾唇轻笑起来,“可怎么办,陛下,你说这话时,眼神却一点也不凶……”
第76章 幼稚 看着苏织儿眸中泛起的星星点点的笑意, 萧煜一瞬间眼神飘忽了一下,但也只一瞬,他复又变成那般冷硬威仪, 难以接近的模样。 “胡说什么, 朕并未同你开玩笑。”他厉声道,“总之, 往后你若再不听话往那厢跑, 给朕惹麻烦,朕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苏织儿看着他这副心口不一的样子, 只觉好笑。 不想让她去淑太妃那厢,生怕她出事,直说便是, 还偏要用这般威胁的语气,真是死鸭子嘴硬。 苏织儿恭敬地低了低身,笑着看着他,“多谢陛下关心, 臣妾知道了。” 见她仍是这般嬉皮笑脸的样子,似乎全然未被他吓着,萧煜蹙了蹙眉,再未置一言, 竟是有些窘迫地站起来,颇显气急败坏地往外走。 高祉安和小成子不明所以地跟在后头,不知他家陛下为何又生气了。 高祉安看了眼小成子尚且端在手中的冰鉴,行至院中,迟疑着问道:“陛下, 这荔枝……还要赏给云妃娘娘吗?” 他们陛下今日不是特意来给云妃娘娘送荔枝来了吗?怎的这便走了? 萧煜止住步伐,瞥了眼小成子手中的冰鉴, 凉声道了句“谁说朕是给她吃的”,说罢,提步向前走,但没走几步,复又停了下来,看向高祉安,抿了抿唇道:“这荔枝难存……自御书房一路拿过来到现在,应当是坏了吧?” 坏了? 小成子闻言一头雾水,这荔枝还是他亲手挑的,个个都是顶新鲜不过,且始终存在这冰鉴里,哪里会坏。 他张嘴正欲答话,却听高祉安快一步恭敬道:“回陛下,教奴才瞧着,应当是坏了。” 啊? 小成子纳罕地在高祉安和萧煜之间来回看了一眼,紧接着就见他家陛下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地低咳一声道:“既然都拿到这儿了,就由你亲手拿给云妃,切莫要看着她吃,也算是小惩大诫了。” “是,陛下。”高祉安站在原地,目送萧煜远去。 待那人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高祉安方才直起背脊,瞥了眼尚有些懵然的小成子,抬手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差点就坏了事,平素多听多看,且学着点吧。” 殿内,苏织儿坐在小榻上吃着凝香奉上来的茶,想起方才之事,不禁笑意敛起,垂眸若有所思。 她真的不知,原来她和萧煜分开的这段时日里,他一人竟然经历了这些。 得知自小珍视的家人背叛甚至陷害自己,想置自己于死地,该是如何令人绝望和痛彻心扉。 苏织儿虽未经历过,可只消一想到若她爹和祖母也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丝毫不顾念骨肉亲情,不择手段地残害她的性命,她便难受得几乎难以喘息。 可她尚只是想想,他却是亲身经历着,先头是太子,后来是淑太妃和十一皇子,还有他误认为抛下他的自己。 桩桩件件,于他的打击究竟有多大,苏织儿难以想象,她尚还记得她在兆麟村初见他时他那副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模样,他这一生经历的苦痛和磋磨太多,苏织儿蓦然有些理解为何再见时他会彻底变了一个模样。 孤立无援地被黑暗折磨了太久的人,总难免被黑暗吞噬,甚至会不惜融入甚至化成那片黑暗,只为了保护自己。 越想着,苏织儿心口就越发难受得厉害,他拒绝了她所散发的善意,与其说是拒绝,不如说是不信,就像他不信她所说的话一样。 他闭合了自己的心不让任何人接近,甚至笃信这世上不会有对自己真心实意的人,似乎只有这样相信着,他才永远不会再被欺骗和伤害。 苏织儿捏着杯盏垂首沉默间,却见高祉安复又带着小成子折返回来,她疑惑地看去,便见高祉安示意小成子将一只精致的冰鉴搁在榻桌上,旋即躬身道:“云妃娘娘,这是陛下命奴才给您送来的荔枝,这荔枝已然有些坏了,陛下说这是……罚娘娘您的,要奴才亲眼看着娘娘吃下去才行。” “坏了?”苏织儿皱了皱眉,伸手打开那冰鉴,只瞧了一眼,便心领神会,敢情又跟前头送来的那些东西一样,要不就是不合他口味,要不就是他不愿吃才给她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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