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前来,正是听老定远侯夫人说起,一位游方的得道高僧近日经过京城,正借住在隆恩寺中,太皇太后才起了心思,想去问问高僧关于令她郁结于心的皇嗣一事。 老定远侯夫人坐轿那是太皇太后特允,但剩下的嫔妃自是没有这样的待遇了,被太皇太后一句“徒步而上,更是诚心”弄得不得不一步步往前爬。 可那些妃嫔都是在闺中长大的娇娘子,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加上六月的天气还热,故而紧跟在太皇太后后头,一口气爬到山门处,可将她们累得不轻,气喘吁吁,大汗淋漓,颇显狼狈。 苏织儿虽也有些累,但到底从小干苦累活习惯了,终究比她们好些,入了山门,便有早得了消息的小沙弥上前,为众人端来茶水,清香凉爽的茶水入口,疲累顿时消解了不少。 太皇太后问起圆恩大师的去向,小沙弥答大师正在房中打坐修禅,恐是需得小半日,便先领着太皇太后和众嫔妃去了大殿上香祈福。 轮到苏织儿时,她接过香拜了拜插在香炉中,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眼祈福,心里的愿望却很简单。 一则是希望祖母和爹身体康健,苏家全家平平安安。 二则期盼绥儿如他的名字一般一生顺遂,幸福快乐。 而这第三,则是为了那人,希望他能真的放下过往,解开心结,也希望她能让他变回从前那般温柔的模样。 上香祈愿罢,小沙弥便领着众人赴后院用饭,这隆恩寺的素斋倒是出了名的,寺中的厨子也了解太皇太后的口味,上的都是太皇太后喜欢的菜。 正餐用罢,寺中僧人还上了一碗甜汤,苏织儿用汤匙缓缓搅着,看着里头不认识的食材,却是有些不大敢喝,只转头悄声问胡姑姑,“这是什么呀?” 胡姑姑看了一眼答:“回娘娘,这是杏仁银耳汤。” 听得“杏仁”二字,苏织儿蓦然想起那桩可怕的往事,如触着烫手山芋般忙放下手中的汤匙。 胡姑姑见状疑惑不已,正欲询问,那厢太皇太后偶一抬眸看来,见只苏织儿一人未吃,蹙眉道:“云妃怎的不吃啊,是不喜欢这道甜汤?” 苏织儿也不好说不喜欢,毕竟看太皇太后的样子,似是很喜欢这道汤,想了想,只得如实答:“回太皇太后,不是臣妾不喜欢,臣妾闻着这甜香也很是想吃,可臣妾吃不得,从前在沥宁时,嘴馋吃了好几块杏仁酥,险些没了命,方知这杏仁与臣妾无缘。” 听得此言,太皇太后未多说什么,她也看出苏织儿并非撒谎,只淡淡道了句“那倒是可惜了”,旋即继续埋头喝着手中的杏仁银耳汤。 饭毕,坐着消了会儿食,小沙弥才来禀,说圆恩大师已在大殿等太皇太后了。 太皇太后闻言一喜,忙带着众人赶回大殿。 大殿中,站着一个身批袈裟,慈眉善目的老僧,他冲太皇太后浅浅一笑,施了个礼。 当就是太皇太后此番特意来见的圆恩大师。 “老衲习惯晨起在房中修禅,让太皇太后久等了,还望太皇太后恕罪。” “大师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在修佛缘,就算让哀家等再久,也是应该的。”太皇太后顿了顿,道出来意,“大师,哀家听闻您善解人愁,哀家有一桩心事,想请您帮着开解开解。” 圆恩大师闻言,露出莫测高深的表情,“太皇太后所愁之事,老衲大抵能猜到几分,世间万物之所以能生生不息,便在于传续二字,依老衲之见,太皇太后所愁不算大事,必有解决之法。” 听得这话,太皇太后微怔了一下,不由得大喜过望,她并未言明,可这圆恩大师却已一语道破了她的烦忧所在,确是得道高僧无疑。 “那大师,何为解决之法?”太皇太后急急问道。 圆恩大师笑而不语,视线只有意无意地在太皇太后身后的妃嫔中扫过一遍。 与那圆恩大师对视的一刻,苏织儿总觉得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神色意味深长,片刻后,方才收回了视线。 “天机不可随意外泄。”圆恩大师复又看向太皇太后,“还请太皇太后跟着老衲去侧殿,老衲自会一一为太皇太后解答。” “好,那便麻烦大师了。”太皇太后颔首,命刘嬷嬷等人侯在外头,自己则随圆恩大师入了侧殿。 太皇太后和圆恩大师谈话想来需得好一会儿,等在外面的嫔妃百无聊赖,也不知谁带的头,竟围在一起摇那搁在供桌上的签桶,解签散闷,苏织儿没有兴趣,踏出了大殿外,抬首望着远处群山若有所思。 也不知何时,一人蓦然在她身侧站定,苏织儿侧首望去,看清那人,下意识福了福身。 老定远侯夫人忙惶恐地将苏织儿扶起来,“娘娘是陛下的妃嫔,怎能对臣妇施礼。” 苏织儿笑了笑,“定远侯德高望重,是肱骨之臣,深受陛下信任,我就算给夫人您行礼,也没什么。” 老定远侯夫人亦是一笑,旋即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转而道:“娘娘的叔父叔母近日收养了一个孩子的事儿,娘娘可知道?” 苏织儿怔忪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那个孩子当是绥儿。 她掩在袖中的手紧张地搓了搓,佯作淡然道:“我自是知道,先前去行宫时,祖母和叔母便将这事儿告诉我了,说与这孩子有眼缘,想收养他,叔母这么多年一直无所出,叔父也不愿纳妾,如今有个孩子倒也是件好事,这日子总归是能有趣些。” “二夫人也是这般说的。”老侯夫人扬了扬唇角,“如今臣妾那儿媳与二夫人走得近,前阵子还与我说呢,说二夫人宝贝那孩子宝贝得紧,且不止是二夫人,毅国公府上下都很喜欢那个孩子,尤其是苏老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生的呢。” 虽是知道这话不过玩笑,可苏织儿的笑意仍是僵了僵,好一会儿,才神色自若道:“毅国公府没有孩子,我回苏家后,也不曾在祖母膝下侍奉太久,如今祖母尝到了天伦之乐,对那孩子宠些也在情理之中。” “娘娘说的是。”老侯夫人颔首,像是很认同这话,她默了默,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听臣妾那儿媳说,这几日二夫人似乎也会带着那孩子来隆恩寺祈福……” 她话未说完,就听“吱呀”一声门扇开阖声响,太皇太后自侧殿而出。 众人忙围拢上去,只见守在门口的刘嬷嬷搀扶住面色有些难看的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抬眸在众人间扫了一眼,落在苏织儿身上时,蹙了蹙眉,眼神颇有些耐人寻味。 但很快,她便折身同身后的圆恩大师颔首道了谢,提步往殿外而去。 苏织儿自然发现了太皇太后看她时古怪的眼神,虽是不明所以,但她并未深思,只默默跟在了后头。 隆恩寺此地,因是皇家御寺,来的多是些世家贵族,因着太皇太后驾临得突然,寺中一早才得到消息,故而并未阻挡旁的香客,只引导他们尽量避开太皇太后所在之处。 眼下太皇太后下山,两侧有避之不及的香客便止步退到边上低身施礼,苏织儿偶然往一侧人群中瞥了一眼,却是双眸微张。 只见大殿广场西边的一棵大槐树之下,孙氏正抱着一个孩子和几个婢子一道恭敬地站在那厢。 她怀中的孩子大抵八九个月大,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四下张望,纵然好几个月未见,他较之先前已然长大长开了不少,可苏织儿仍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双眸瞬间不可控的红了。 那是她的孩子! 那是她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生下来的绥儿!
第78章 告诉 从行宫回到皇宫后, 苏织儿虽日日惦念着绥儿,但到底不敢光明正大地打听绥儿的事。 还是强耐下性子,等了一段时日, 才让凝香假托关心祖母近况的名义, 送了一封信出去,苏老夫人是个聪明人, 明白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什么, 信中提到了不少绥儿的近况。 苏织儿光是读着便有些想掉眼泪,看到苏老夫人提起, 近日不知怎的闹蚊子,绥儿身上被咬了好些包,她也一直挂心着, 还让凝香帮着去太医署寻来些驱蚊避虫的药材,亲手给绥儿缝制香囊。 她表面虽看不出来,自是也不能教人看出来,但其实心底想绥儿都快想疯了。 如今亲眼看见她那么久没见的孩子, 苏织儿的情绪几欲维持不住,只想立刻冲上前去好生抱抱他,但仅存的理智还是让苏织儿忍住了。 孙氏感受到灼热的眸光,微微抬睫往苏织儿这厢看来, 不由得怔了怔。 今日她的确是带着绥儿来隆恩寺祈福来了,但万万想不到太皇太后也会带着众嫔妃来此。 两人对视了片刻后,见孙氏快一步垂下了脑袋,苏织儿亦掐了掐掌心,强逼着自己扭过了头, 只作没有看见。 太皇太后就在前头,且四下有那么多人, 情况复杂,并不是和绥儿相认的时候。 她红着眼眶往前走了几步,却听得一句“咦,那不是苏家二夫人吗”。 她身子微微一怔,就见走在前头的老定远侯夫人和太皇太后倏然停了下来。 老定远侯夫人笑着道:“苏二夫人怀中的便是她近日收养的孩子吧?看着倒是可爱得紧。” 太皇太后远远看了一眼,同身侧的刘嬷嬷耳语了两句,见刘嬷嬷提步往孙氏那厢而去,苏织儿的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刘嬷嬷行至孙氏跟前,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孙氏面色微变,但还是顺从地抱着怀里的孩子上前,在太皇太后面前站定,低身施了个礼。 “太皇太后瞧瞧,是不是可爱得紧。”老侯夫人似乎很喜欢孩子,还上前去逗弄孙氏怀里的绥儿。 “想来云妃娘娘还不曾见过这个弟弟吧。”老侯夫人说着,朝苏织儿看去,又看向太皇太后,似乎在征求太皇太后的同意。 太皇太后神色淡淡,只瞥了眼苏织儿,道了句“云妃便过来瞧瞧吧”。 苏织儿闻言恭敬地道了声“是”,紧张得掩在袖中的手都在颤,她缓步上前,与孙氏对视了一眼,孙氏不动声色地将怀里的绥儿递给了苏织儿。 怀抱住绥儿的一刻,一股子酸涩骤然涌上鼻尖,苏织儿险些哭了出来。 绥儿似是个不认生的,在苏织儿怀中不吵不闹,还听话地用手抓住了她肩上的衣裳,好奇地打量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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