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东西? 苏织儿这才注意到炕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个大包袱。 她好奇地伸手解开系结,随着麻布的敞开,里头露出一大团毛绒绒的物什,苏织儿细看之下,骤然眼前一亮,“这……是狼皮?” 不必猜,苏织儿都能想到,这当属于萧煜亲手猎杀的那头狼。 她用指腹轻轻在油润发亮的皮毛上拂过,感受这厚实柔软的触感,忍不住感慨,“这个……应当值不少钱吧?” 纵然她并未明说,可萧煜仍是轻易看破了她的心思,唇角泛起浅淡的笑。 “找机会卖了吧,此物留着也无大用。” 此言正衬了苏织儿的意,她霎时惊喜地看来,唯恐他反悔似的,忙点头道了声“好”。 虽她也不知,这张皮毛究竟值多少钱,但应当能卖好些银两。如此,离攒够盘缠去京城寻她阿爹,就又近了一步。 只苏织儿没有想到的是,很快,她便没了心思惦记卖这皮毛,因着她这重伤未愈的夫君更让她感到头疼。 苏织儿觉着,这世上大抵是没有比他脾气更犟的人了。 分明伤得这般重,可事事都不愿求人,只想着法子自己扛。 纵然右臂受伤难抬,他还是强忍着自己穿脱衣物和换药,甚至改用了左手握筷进食,初时确实有些不灵活,可不过两日,他便能轻而易举夹起盘中的菜。 这也就罢了,他腿伤不便,苏织儿还特意同他道,若是内急,唤她扶他去茅房便是。 可好几日她偏是没等到过他开口,若非那日她自河边浣衣回来,亲眼看见他拄着根长木棍,拖着一瘸一伤的腿,扶着草屋的墙面费力地往屋内挪,她还真快当他是没有三急的神仙了。 苏织儿很想同他道不必事事自己撑着,她姑且也能帮上几分,可看着他一惯冷淡的模样,又怕伤了他的自尊,到底强忍着没有说。 是日,用过晚饭,她如往常一般收拾起碗筷,又打了盆热水搁在内间炕桌上供萧煜擦洗,转身出去了,只等一会儿刷洗完了碗盏进去拿便是。 然正收拾着灶台,却听“哐嘡”一声响,她陡然一惊,忙掀帘去看,便见萧煜半敞着衣裳坐在炕上,地上一片水渍,一只铜盆正倒覆着落在炕边。 乍一瞥见他衣衫不整的样子,苏织儿双颊一红,慌忙背过身去,她局促地捏着衣角,少顷,低声问道:“可需我帮忙……” 然她在门口站了片刻,却是没等到任何回应,疑惑地侧首看去,便见她那夫君已艰难地挪到了炕边,正俯身去够落在地上的铜盆,他薄唇紧抿着,似在努力隐忍动作间伤口被牵扯的疼痛。 见此一幕,不知怎的,苏织儿陡然有些气闷,分明她就站在这儿,只消他开口她便能帮他,可他却始终一声不吭,仍是宁可忍痛自己来。 她微沉下脸,上前快他一步拾起那铜盆,一言不发地出了屋,复又舀了盆热水来。 她将铜盆搁在炕桌上,便见那人与她四目相对之下,生硬地道了句“多谢”,旋即将巾帕放入水盆中,显然要继续擦洗。 萧煜搅干了巾帕,然抬首看去,便见苏织儿站在他面前,竟是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伸手欲抽走他手上的巾帕,“我帮你……” “不必。”萧煜霎时收紧掌心,眸光坚定道,“我自己可以!” 苏织儿拽了拽巾帕没能拽动,看着他这副倔强甚至可以说是执拗的态度,只觉愈发恼火,多日积攒的怨气到底在这一刻忍不住爆发了。 “我知你忍一忍定然可以,可若是我帮你,你何需这般艰难。”她说着,瞥向萧煜受伤的右臂,许是方才他勉强去捡那铜盆扯裂了伤口,已有鲜血渗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袂,一时间她语气中不由得平添了几分幽怨,“而且你若乖乖躺着休息,不这般逞强,兴许也不至于好得这么慢。” 萧煜看着苏织儿扁着嘴,蹙眉不悦的模样,并不明白她为何会这般生气,沉默半晌,只淡淡道了一句:“我习惯了……” 自几个月前被奄奄一息地扔上前往沥宁的牛车开始,他便始终一人撑着,虽押解他的差役开始时还会给浑身是伤,几乎不得动弹的他上药喂食,但不消几日便彻底丧了耐心,常是将药瓶和饭食一扔,任他自生自灭。 他几乎是靠着仅存的生志和毅力,让自己从开始只能像废人一般躺在车上,到艰难地拄拐站立,最后能顺利瘸着腿行走,期间纵然无数次狼狈地跌倒摔落,打碎碗盏,他也不曾,亦不可能开口求那些常对他冷嘲热讽,刻意刁难的差役半句。 既得从前不会求,如今的他亦不会寻求苏织儿的帮忙。 看着他言语间毫无波澜的眼眸,苏织儿心下倏然有些闷疼,难以想象他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将一人受伤苦撑视作理所当然。 她朱唇微抿,忍不住低声询问:“求他人帮忙,是会让你觉得很丢人吗?” 萧煜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神色颇有些复杂。 苏织儿说对了一半。 他之所以始终不愿向她开口,确实是因着他那毫无意义的自尊,可也不仅仅是如此。 没人愿意伺候他人,想必她也一样,其实,相比于自尊心,他承认是更不想看见她厌烦之下,对他露出同那些差役一般嫌恶的眼神。 他极不喜那样的眼神。 见他薄唇紧抿,久久没有应声,苏织儿只当他是默认了。 她思虑片刻,猛然抬手拉下萧煜半边单衣,趁着他因着惊诧失神之时,一下抽走了他手中的巾帕,旋即利落地上炕跪坐在了他的身后。 “这身前你能擦着便自己擦吧,但后背总是艰难些,我帮你。”她唯恐他不愿意,旋即用埋怨的语气道,“夫君你再拖拉,这天儿可都要黑了。” 虽嘴上这般说,可直视着男人裸·露的上半身,苏织儿臊得耳根发烫,只能一个劲儿在心下劝自己也不是同一回瞧,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何况他们可是夫妻。 这般想着,她忍着羞将巾帕落在男人满是新旧伤痕的肩背上,缓缓擦拭着。但幸好这人虽僵硬着一下挺直了背脊,但并未再拒绝阻拦她。 苏织儿算是明白,面对这般犟的人,你就得比他更强势,方才能压得住他。 擦拭完了后背,余光瞥见萧煜右臂上已然被血染红的布条,她搁下手里的巾帕,也不问他同意与否,径直转了方向,面朝他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那包扎的布条。 萧煜这教狼咬伤的地方苏织儿只他被救回来的那日看了一眼,当时便被这血肉模糊的伤口弄得腹中一阵阵泛呕。 虽说如今这伤口已然结痂,教之先前长好了许多,可毕竟是被生生咬下了一块皮肉,依然狰狞可怖,触目惊心,令苏织儿忍不住蹙起了眉。 她取了搁在窗台上的小瓷罐和干净的布条,先在裂开出血之处撒了药粉,旋即才轻着手脚替他缠好了新的布条。 包扎完,她偶一抬眸看去,便见萧煜正紧抿着薄唇,面色略有些苍白。 往裂开的伤口上撒药,苏织儿想想便知道会有多疼,真亏得他能一声不吭强忍下来。 瞥见他额上泛起的一层密密的汗珠,苏织儿下意识捏住袖口抬手替他擦拭。 萧煜猝不及防,眼见女子窈窕柔软的身躯靠近,一时惊得怔在那里忘了躲闪,苏织儿替他细细拭完了汗,方才反应过来,亦是愣住了,她跪坐在萧煜面前,袖口尚且还贴在他的额上。 他们似乎还是头一回挨得这般近,鼻尖几欲相碰,苏织儿甚至能清晰地听见男人略有些粗沉的呼吸在她耳畔回响,无措地一低眉,便一下撞进他鸦羽般的长睫下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里。 那紧紧盯着她的眸中似有暗流涌动,蕴着些许她看不懂的东西,不知怎的,苏织儿呼吸微滞,一颗心陡然跳得厉害。 她慌乱地退开,本想起身下炕,可或是蹲坐了太久,竟是一时双腿发麻,不仅没能站起来,还整个人一个不稳骤然向前扑去。 不出意外,苏织儿自是扑到了她那夫君身上,感受到自己的脑袋碰到他坚实的胸膛,她顿时又羞又窘,然垂眸间,瞥见她下意识搭在男人腰腹处的手,又不由得微怔了一下。 先前,她设计迷晕他的那一夜,也曾解开过他的衣裳,但那时他瘦削得厉害,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两侧突出的肋骨,可相较于近一月前,如今的他好似壮实了不少。 连腹上的肌肉轮廓也比从前清晰了许多。 看着那腰腹上分明的线条,本该急着起身的苏织儿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在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看了须臾后,不仅没缩回手,竟还鬼使神差地张开五指,好奇地在上头抚了抚。 头顶骤然响起一声闷哼,当她双眸微张,惊觉自己做了什么时,一只大掌猛地擒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的嗓音低沉中带着几分哑意。 他左手稍稍用力往上一提,迫使她抬眸看向自己,旋即蹙眉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闷声开口。 “好摸吗?”
第26章 进城 还不错…… 听得这话, 苏织儿下意识答道。 这话自然未说出口,她也只忍不住在心下嘀咕了一句。 见男人似是能看懂她的心思一般眉心蹙了蹙,苏织儿登时磕磕巴巴地为自己找借口。 “我不是……我……我就是看见上头沾了脏东西, 替你擦擦罢了。”她佯作问心无愧的模样, 旋即泰然起身端起炕桌上的铜盆,“水凉了, 我再去换一盆, 剩下的夫君你自己擦吧。” 她说罢下了炕,没一会儿端来一盆热水匆匆搁下, 复又疾步出去了。 可纵然她假装得再镇定,却从始至终都未敢抬首看他的眼睛。 萧煜坐在炕上,盯着那个纤瘦曼妙, 仓皇掀帘离开的背影,垂眸看向被她触摸之处,少顷,颇有些不自在地掩唇低咳了一声。 闹了这样窘迫的事儿, 苏织儿一时哪里还敢回屋去,她磨磨蹭蹭地将方才没能刷完的碗盏反复洗了好几遍,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才掀开草帘蹑手蹑脚地入内。 那盆擦洗的水尚且搁在炕桌上, 她也顾不得了,贴着墙一路摸到炕边,旋即飞快地脱鞋爬上去,鱼儿似的滑进棉被里。 苏织儿面墙而躺,将半张脸都埋在被褥里, 只消想到自己方才做的蠢事,热意就止不住阵阵上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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