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雅间内坐着的苏荷愫也按捺不住性子, 由绿韵扶着走到了廊道上,追问那婆子道:“夫君中了?是何名次?” 苏月雪与于氏也俱在屏息等着那婆子的答话,面上虽不显, 方才刘氏的话却久久地萦绕在她们心间,催着她们生出了一个疑惑:沈清端先头落第了两回, 这一回究竟是否能中? 陈氏让那报信的婆子往她身前站了站, 连声催促道:“姑爷中了名次?” 主子们殷切的目光齐齐向她望来,那婆子便与荣有焉地笑道:“梧桐说是会试头一名,咱们姑爷中了会元呢。” 这话一出。 苏荷愫率先惊呼出声, 素白莹润的脸蛋上迸出些激越的喜色来, 若不是身怀有孕,只怕此刻早已攀着陈氏的臂膀蹦起了身子。 于氏则笑盈盈地说道:“好了, 咱们家总算出了个真真正正的读书人了。” 苏月雪也是真心实意地为幼妹感到高兴, 听得陈氏吩咐婆子们摆驾回府后,也凑趣道:“我瞧着给邻里街坊的喜钱红赏得加厚几分,好让大家都知晓此等喜事。” 陈氏一一应下,一行人喜气洋洋地回了承恩公府后, 方才下了马车, 便见苏山已立在红漆木大门旁翘首以待, 一瞧便知是已得了信儿。 苏荷愫本欲先回沈府,谁知宫里贵妃娘娘的赏赐却发了下来,除了丰厚的赏银外,便是些笔墨纸砚之类的好物。 苏山捻着自己发白的胡须,与苏荷愫说道:“这都是娘娘赏给清端的,让愫儿带回去吧。” 除了苏贵妃的赏赐,苏山与陈氏这对岳父岳母也另有厚赏,苏山将苏荷愫唤去了外书房,悄悄塞了一张房契在她手里,只道:“务必要让清端收下。” 苏荷愫一瞧那房契上写着的是与承恩公府临街的五进宅院,盛盈着喜意的杏眸霎时又氤氲起了些感动的泪雾。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爹爹和娘亲却依旧把她当成心肝肉一般疼爱。 苏山矍铄的眸子里凝着些疼爱之意。 他虽不似陈氏那般事无巨细地关切苏荷愫,可却将对三个儿女的疼爱放在了心底,如润物细无声般显露出来。 此情此景,苏荷愫再推辞倒显得生分拿乔,是以她便谢过了父亲,随后在丫鬟们的簇拥下回了沈府。 昨日京郊内外下起了倾盆大雨,大国寺那儿的雨势更汹涌几分,料想着妻子是与岳母一行人去的大国寺,沈清端这才放下了心。 饶是如此,他昨夜里一人“独守空闺”,也觉得十分难熬。 今日一早,小五便去了东街上等着礼部放榜,不过等了一刻钟,便听得那唱名的小卒扬声唱起了他家公子的名字。 此番春闱,他家公子中了会试头一名。 小五几乎是狂奔着回了沈府,路上不知跌了几次,不过拍拍膝盖便起了身,倒被门口挑担子的卒夫笑了一回。 “小五,跑这么快可是后头有狼在追你?” 小五才懒得搭理他,一回沈宅后,便气喘吁吁地冲到了曾氏的屋中,喜意洋洋地说道:“太太,公子中了,是会试头一名。” 曾氏本正在由百荷服侍着用早膳,听得此话后更是连饭也顾不上吃了,握着筷箸的手微微发颤,瘦弱不堪的身子仿佛弓成了一团。 白荷被唬了一跳,忙要去替她顺气。 小五也在小心翼翼地打量曾氏的神色,生怕他好心办坏事,惹得曾氏一时背过了气去。 好在曾氏吐出了心口那积压许久的郁气,与滚落而下的泪水一齐纾散了出来,口中叹道:“好!好!我总算是能对得住王爷和王妃了。” 小五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白荷也闭上了耳朵,当做没有听见曾氏口中骇人的话语,更无意窥探主家的隐秘之事。 小五立时又去书房里给沈清端报信,喜盈盈地将会试头一名的事说了后,却见他那位主子正一脸淡然地在桌案后提笔练字。 仿佛中了头一名的人不是他一般。 小五甚觉怪异,可念着这等喜事定要去街坊邻那儿散些喜钱,便也顾不上他家公子是否欢喜,拿起公子昨日里交给他的钱袋便走了出去。 直至跑出去甚远,捏着钱袋的手微微发了汗,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了,公子昨日就给了他钱袋,这是早料到他要去发喜钱? * 沈清端提笔凝了许久的神,却迟迟下不了笔。 算着时辰苏荷愫也该回家了,只是他已推开了书房的支摘窗,竖起耳朵细细听了一阵,却没有任何车马的动静传来。 怎么还没回来? 春闱高中的喜悦已在迟迟见不到他的妻的失落里冲散了大半,如今心头反而还升起几分怅然之意。 沈清端垂首望向桌案上苍劲有力的“愫”字,却是再待不下去了,搁下狼毫后先去陪着曾氏说了会儿话,而后便预备着去一趟承恩公府。 才刚出院门,恰好迎头撞上苏荷愫的车马。 苏荷愫也归心似箭,迫不及待地撩开了车帘,朝着立在门外的沈清端笑道:“夫君,你可知晓你是会试头一名?爹爹和娘亲都高兴疯了,放了半日的鞭炮呢。” 沈清端方才还阴郁沉沉的眉宇霎时如初晴开霁般爽朗了起来,只见他走到马车旁,将苏荷愫小心地搀扶而下,才道:“昨日大国寺的雨下得这么大,你可有睡好?” 苏荷愫满心满眼皆记挂着沈清端高中一事,哪里还在乎昨夜的大雨,只吩咐绿韵她们将宫里贵妃赏下来的珍品送去了曾氏房里。 她还连声催促沈清端:“快去换身衣衫,如今你是会元了,再不能穿的这样朴素。” 沈清端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衫,便是前段时日苏荷愫在白芷的帮衬下亲手缝制的素色对襟长衫,他隔几日便要穿一回。 “我倒觉得很好。”沈清端笑道。 早先什么锦衣华服没上过身,那些繁琐之物哪里比得上苏荷愫亲手为他缝制的这点心意? 苏荷愫赶着他去换衣衫,又吩咐康嬷嬷将陈氏备好的喜蛋和喜糖分给街坊四邻,特特嘱咐道:“务必要说清楚夫君的名次。” 康嬷嬷笑着应了,点了几个干活爽利又爱说嘴的婆子,喜洋洋地出了院子。 侍奉着曾氏说了会儿话后,苏荷愫便赶回了上房,翻箱倒柜地要替沈清端寻出几条端正贵气的衣衫来,可平素沈清端只爱穿素色的长衫,再无其余花样。 “过几日爹爹要为你办个谢宴,几乎将京城所有相熟的人家都请了过来,这回我定要把你好生打扮一番,看以后还有谁敢瞧不起你。”苏荷愫气鼓鼓地说道。 沈清端却忍俊不禁地拦住了她的动作,见她双靥处嫣粉的吓人,且莹润的杏眸里似有些红肿的痕迹,便蹙眉问道:“哭过了?可是喜极而泣?” 苏荷愫颇为羞赧地避开了他灼灼的视线,嗫喏着辩道:“不是,是因为爹爹给了我这个。”说着,便将放在袖中的房契递给了沈清端。 沈清端接过那房契,黑眸里掠过了好些情绪,最后还是化作了一声叹息:“多谢泰山大人了。” 其实。 他并非是没有银子去盘下地段好些的宅院,母亲临死前将嫁妆里的银票全交给了奶娘,自己寻到奶娘时这些银票则分文未少。 因他实在用不到这些银票,便将大半都送给了苏山,如今却又被他以这样的方式还了回来。 苏荷愫见沈清端没有推拒的意思,一时也莞尔笑道:“这下能给母亲换个大些的宅院了,再多请几个懂些医理的嬷嬷照顾她,衣食住行要更加精心些。” 碧窕也在一旁凑趣道:“正是呢,奴婢们也不必四个人挤一个大通铺了。” 苏荷愫笑着数落她道:“知道你们受委屈了,多发六个月的赏银,可好?” 碧窕一把拉过白芷,两人一齐朝着苏荷愫下拜行礼道:“多谢夫人,多谢姑爷。” 赏好丫鬟,见沈清端仍是抱着自己不肯松手,苏荷愫便挠了他痒痒,待他红着脸退了半步后,才继续兴致勃勃地翻找起衣衫。 找了快半个时辰,仍是没有寻到合心意的衣衫,她当即便让绿韵带上厚厚一摞银票,往京城里的珍宝阁去添置些男子的衣衫和布料。 沈清端苦劝不了,只得秉着最后的一点“为夫之道”,将绿韵手里的银票换成了自己的银票。 珍宝阁宾客众多,苏荷愫素来财大气粗,递了一锭银子给那掌柜,只说:“将最好的衣衫都包了。” 那掌柜的瞥了一眼沈清端清濯过人的身姿,又掂了掂那沉甸甸的银锭,不拘什么奉承话都一股脑地冒了出来。 先是夸沈清端乃是人中龙凤,清雅的风姿让人过目难忘,再是赞苏荷愫姣美韵致,又心善大方。 最后再叹了一句:“此乃神仙眷侣也。” 话音刚落,德阳县主便领着身侧的仆妇进了珍宝阁,恰好听得“神仙眷侣”之话,一时便笑道:“掌柜的正是好口才。” 作者有话说: 新年这两天要帮忙和走亲戚,还要照顾医院里的爷爷。 会更的少一点。
第34章 和亲 迎头撞上了德阳县主这等“不速之客”, 苏荷愫方才脸上盈着的欢喜笑意立时落了下来,瞥了一眼身侧的沈清端,见他神色平静, 方才觉得自己心间浮起的这股不快属实是多余了。 德阳县主今日穿了件梅红茜色的蜀绣镂金罗, 外头罩了一件石青色的麂皮绒大氅, 将她清瘦的身形包裹其中,显得格外娇小玲珑。 她杵在珍宝阁的门廊处,身后的仆妇们霸道地拦住了苏荷愫意欲离去的前路。 苏荷愫只得屈膝向她行礼道:“见过县主。” 有了她这一声, 沈清端也目不斜视地行了个礼,言辞间尽是生疏淡漠:“见过县主。” 德阳县主的目光只落在沈清端一人身上,将他自上至下打量了一通后, 眸光停在他与苏荷愫交握的手上。 她笑:“免礼吧。” 苏荷愫瞧着德阳县主清瘦了大半的身形,一时也忘了那日在暖阁里被她刁难的事宜, 心间只剩下了些怅然之意。 毕竟那事, 于她来说也是个无妄之灾。 所以在德阳县主提出想与沈清端说几句话后,苏荷愫只沉吟了一阵,而后则道:“好, 我去外头等你们。” 德阳县主感激地瞥了她一眼, 到底是自小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实是说不出致歉的话语来, 只得与身后的大嬷嬷使了个眼色。 那大嬷嬷立时便将掌柜的拉至一旁, 拿出几张银票放在他手上,并道:“今儿的帐县主请了。” 苏荷愫哪里是缺银子的人,也无意去接受德阳县主的好意,便道:“不必了, 我已付过了。” 说着, 便挺高了脊背欲领着绿韵等人走出珍宝阁, 才迈了一步却被身后之人一把拉进怀中,隐含幽怨的话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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