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让人去悄悄通知太子妃时,宁妍旎就猜想到自己今夜可能会狼狈到这个地步。 她今夜穿的斗篷是宫中惯有的样式,并不出挑。刚才匆匆离开东粹宫那会,她便将斗篷直接就丢在了东粹宫里。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不能慌张,不要沉下去,不要被人发现了。 宁妍旎心神定了定,把压着裙摆的玉珠禁步扯了,随它自个沉进了池子里。 她回忆着刚才日落时候看到的池苑,手下一边摸着那些看着差不多的石块划游过去。 宫灯虽然彻夜燃着,容易被人发现。但她是确认过的,这个池苑是有处地方可以上岸的。 那里没有守卫站岗,能遮能挡的草木枝藤浓密伸长进了池里。 她事先已经让阿栀在那里放了一套干净的宫装衣裙。 这个荷花池苑从东粹宫西墙贯穿过了亭台长廊总计有六十多丈,池苑的尽头虽然没人,但她的力气是游不到头的。 她还在看着池子里的石头和光暗勉强辨认着。 几个浮水抬眸,险些被碰巧走过的宫人发现。她便沉得更深了些,在水下胸口沉得都开始发闷。 终于才看到那处她今日反复确认过的地方。 如释重负地在水下舒了口气,宁妍旎小心地探出头,便攀借着枝藤上了岸,娇小的身子就猫进了草丛中。 她冷极了,风吹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甚至来不及多喘几下息。确认过没人,宁妍旎躲在荫蔽的暗影下,就开始褪下了身上的衣物。 赤足踩在草丛上。 还在滴着池水的衣裙落在了赤足边。 知道没人,宁妍旎此时却难免还是有些赧然。 她俯身拿起地上事先备好的衣物,系上牙色绸布肚兜,着好软缎轻罗百合裙。 再一俯身,手边却再摸不到其余衣物。 宁妍旎低头,丛内的小草长得很茂密,她挥手而过的时候就像刚才池中的层层漪圈。 但是她的里衣和对襟外裳都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的,宁妍旎慌乱地拨着丛草,心比刚才在水里时的她还沉。 衣物怎么会无缘无故不见的。阿栀已经听她吩咐先回寝殿里守着,要是没有衣物,她难道是要等刚才那身湿衣风干不成。 她上身只着了肚兜。丛里夜间很冷,她屈身一手遮着胸前,一手还在丛中拨找着。 有脚步声靠近了她都没有察觉。 直到一声轻笑在她发顶响起。 如平地起雷。 宁妍旎脑里一空,双手下意识地立刻缩抱在胸前。她咬着牙,刚才被风吹出眶的泪又开始盈了出来。 这个处境,她完全没设想过。凭空来的状况之外,没人护着,自己又毫无办法。 宁妍旎还在急急想着怎么办,盖在上方的枝木就被人用手拨开。 不知道是月光还是火光,倾洒了下来,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她发顶响了起来,“每次和皇妹见面,皇妹总是这么出人意表。” ...... 宁妍旎身子僵了一下,然后她迟疑地抬头望去。 恰好和宁子韫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宁子韫低头看着她,她又是一头湿透的发。 只是这次乌发垂落在雪白的背肤上,这一览无遗的弧度曲线,看着是很值得让太子殿下为她背上德行有失的罪名。 是他拿走了她的里衣和对襟外裳。 这个念头,在宁妍旎心头一跳,但是随即又被她压了下去。 宁子韫拿女子的里衣和对襟外裳做什么,他刚回宫,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又是这么刚好出现在这里。 看到宁子韫的眼神,这会正直白地落在她身上。 宁妍旎羞耻地咬了咬下唇,给宁子韫问安,“皇妹见过四皇兄,四皇兄......四皇兄能先转过身去吗?” 却见宁子韫直接摇了摇头,手指都跟着摆了摆,“不能。” 宁妍旎愕然。 宁子韫说出来的话一板一眼,眉间却满是不恭。他笑得轻戏,“皇妹,你这行礼行得不对。见了皇兄,福身是福得,双手可是要放腰间处的。皇妹这礼得重新行过。” 宁妍旎还盈着泪的杏眸怔了下。 片刻反应过来之后简直羞愤难当,十六年来,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睁着眼无赖的人。 她的双手都用来挡在胸前了,哪还能腾出手去向宁子韫行礼。 “四皇兄难道没看到......皇妹现在这般模样吗?又如何还能行礼?”宁妍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简直都快哭出来了。 宁子韫却恍若不知道她的难堪。 他堂而皇之将眼神从她还赤着的身子上,移到了她脚边的那湿透的衣裙,“皇兄当然看到了,全看到了。皇妹不就是贪夏日清凉,把衣裙都拿去泡了水。” 宁妍旎面上一热,泪泛到了尾睫:“四皇兄,四皇兄别说了。” “皇妹也不用哭,需要皇兄帮忙的话......” 宁子韫这句话尾调拖缓,然后在宁妍旎隐有希冀的眼神中,又接着说,“皇兄差人去找几个宫人过来服侍皇妹?” “不要。”宁妍旎立刻出声制止道。 她现在这副模样,给谁看到都简直是有口难言。 太子妃那事闹得正开,都还没消停,她也还没完全把自己从这事摘出去。 “四皇兄......能帮下皇妹吗?”宁妍旎艰难开口,尝试着宁子韫能给予援手的最后希冀。 她抱在胸前的手已经在冷得打颤,月光洒在她锁骨和遮掩未全的半圆处。 宁子韫却没有说话。 反而又拿出了白日的那块蟠螭形的白玉,摩挲了起来。 他还是穿着白日的锦袍,面上神情也还是白日那般的暇逸,却一直没说话。 “四皇兄......皇妹求你了,能帮下皇妹吗?”宁妍旎略含着哭腔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宁子韫倒是有些失望,没有他想象中的场景。 他以为宁妍旎怎么也应该对他示下好。比如,引诱,或者,撩拨下他,再不然,也应该是要给他点别的什么甜头。 虽然她这两句哀求,确实听着会让旁人怜惜。 但对他不太管用。 在宁妍旎扬起的头终于禁不住他那种打量,绝望低下头时。 宁子韫左手指尖勾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头又抬了起来,“皇妹,求人可不是你这样求的。” “皇兄可以帮你。不让旁人知道你今夜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 “这样一来,皇妹可满意皇兄的相帮?” 宁子韫说得轻巧。 宁妍旎却有种不好的预感,很强烈地,她有些不安地开口,“那......四皇兄需要皇妹如何报答?” “想要皇妹以身相报。” 宁子韫说得好像是家长里短的玩笑话,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皇妹不用怕,四皇兄对你没什么非分之想。四皇兄只是想让你,以身相报太子。” 作者有话说:
第八章 宁妍旎觉得自己都听不明白宁子韫在说什么了。 “......以身相报太子?” 好半响,宁妍旎才反应过来,艰涩地从口里吐出了这句话,“四皇兄说的以身相报是什么意思?” 宁子韫有条不紊地反问着:“女子对男子的以身相报,除了能在榻上颠倒衣裳,皇妹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还是说,皇妹虽然看着身娇体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是皇妹还有些什么花样是四皇兄没见过的?” 宁妍旎羞愤得身子都在抖,她挥手拍开他还勾在她下巴的手,气得骂他,“下流。” 他简直就是有病,说出来的话,简直就是轻浮不羁。 看着是文人般的清瘦,但宁妍旎这用尽力气的一拍,却拍不开他的手。 她的这点力气还不如省省。 不过若是在榻间,这点子力气应当是还挺有些意趣的。宁子韫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摩蹭着,没有再说话。 由着她去骂。 其实她选的这里确实是个好位置。最起码如果他不过来,她此刻已经能换好衣裙,走在回自个宫里的路上。 可惜现在的宁妍旎就算再怎么思量,也很难有第二个办法能保住她现在岌岌可危的清白名声。 宁妍旎想不通,“太子有太子妃,更有诸多的太子嫔妃人选,四皇兄为什么一定要我......” 她还在试图劝宁子韫,宁子韫却面作善意地提醒她,“因为皇妹你现在这个模样,需要四皇兄的相帮。” “而皇妹身上,刚好有四皇兄需要的。若是皇妹觉得这个交易可行,那就直接了当些。皇妹也该庆幸,不然皇兄要是走了,皇妹你今夜的清白就都没了。” 现在这地步也没好到哪里去,宁妍旎还想再求下宁子韫。 但,宁子韫眼神却瞥开了,“那边那两个巡夜的守卫就要过来了。皇妹你要是还没想好,皇兄可以先回去坐着等你,等你慢慢想。” 他说完了这两句话,这次倒是干脆,没再等她说话,直接就把自己的手抽回去。 余下宁妍旎在原地,不知该开口求着让这个无耻之徒留下,还是让他快点滚。 但他已经走了,刚才被他拨开的枝木复而盖了回来,挡住了倾泻下来的月华。 昏暗闭塞的草木灌丛里,宁妍旎紧紧环住了自己。 是真的有人吗,还是宁子韫只是在诳她的,为什么他要那样说。夜间的孤寂袭来,宁妍旎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越想越是惊怕。 如果没人,那是最好,她就索性在这等着衣裙风干也不是不行,最差也不过就是伤寒发热。 但是,万一真是有巡夜的守卫经过,她此时这个模样,那两个守卫要是发现了,会怎么办。 他们会听她解释,还是不由分说,把她送到皇上面前,让她自己去跟皇上解释,为什么她半夜衣不蔽体出现在池边。 皇上看到她这模样又会怎么想。 要是那两个守卫人好一些,许是什么也不会发生。她可以求下他们,还是命令他们,帮她找套衣服来。 但是他们会不会打些什么别的主意,她这会要是枉死在这,只怕也是说不清楚的。 她现在这副模样,宁妍旎低头看着自己玉白未掩的的双肩,和这唤救无援的草丛,寒意无端就从足底直直生起。 宁妍旎在昏暗中凝神屏息。寂静紧张之中,她听得格外分明。 确实是有沉重的脚步声靠近,宁妍旎赤着的后背几乎是瞬间就泛起了冷汗。 她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都开始有些急促,但她勉力安抚自己要冷静下来。 沉重的脚步声还在慢慢靠近,他们踩在草丛上,还能隐约听到他们响起说话的细碎窸窣声。 风都没吹两下,不一会,浑粗男子的说话声就越来越近。 宁妍旎已经都能清楚听见,他们在说,“这里怎么有大片水,难不成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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