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吹打不停,热闹非凡。 宣天阁主事带她入主殿堂间落座,因不常见,席间众人只认得几个兄弟姊妹,不大亲厚,与她亲厚的几人正忙着婚事。她百无聊赖在席间等拜堂,前来客套献媚的人群一概备次狐拦了去。 四公主赵时佼左右顾盼,见皇帝不在,便行到她身前幸灾乐祸道:“我听说七弟妹是却愁说给七弟的姻缘,还是截了今科状元郎的。这大喜日子,怎不见你将状元郎带来?莫不是二百杖下去没能将人训听话?”
第23章 “你不知道二百杖能不能让张湍听话。”赵令僖烂漫一笑,“但肯定知道二十杖就能让你听话。” 虽为姐妹,却非同母所出,幼时亦未同住万里云霓斋。更因她占尽圣宠,兄弟姊妹能与她相处融洽者寥寥无几。赵时佼又早婚配,不常出入内廷,与她尤其生疏。她能认出这张脸,也只因她眉梢一点红痣与旁人不同。 赵时佼心中明白,莫说打二十杖,即便要降品阶,以皇帝的偏心程度,指定会准了她的,于是当即服软道:“半句玩笑话罢了。这天底下,谁敢不听你的?这不是对那状元郎只听过、没见过,想看一看比之陆松斐如何,比之从前那些周吴郑王又如何。” 殿内外喧哗稍弱,主事唱着“吉时已到”,赵令彻候迎孟文椒入殿拜堂行礼。 看她没有动静,赵时佼讪讪坐回席中,静静观礼。 “去将张湍叫来。”她却忽而吩咐次狐叫人。 次狐嘱咐随行内侍回海晏河清殿请人,殿上繁文缛节一一走完,至少需一炷香时间。倘若脚步快些,张湍许是赶上昏礼的尾巴。是以次狐刻意叮嘱一句,张大人有伤在身,来时可稍慢些。 待昏礼毕,一行人离开主殿,准备送新婚二人入婚房行合卺之礼。 内侍回来时恰撞上队伍,在旁稍作回避,而后匆匆赶到次狐身旁,惊慌失措道:“张大人跑了。” 次狐诧异回看,见赵令僖尚无异状,便带人退后些许,仔细问道:“什么叫‘张大人跑了’?” “清平院的人说,张大人和次杏成泉一道失踪了。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仿佛是,仿佛是凭空消失的。” “你且避避。”次狐安抚下他,仔细斟酌后上前,措辞委婉告知赵令僖道:“张大人现下不在清平院中。” 赵时佼本要凑去看合卺礼,但见内侍行色匆匆,刻意留了心眼,在旁细细观察着。随即便听到赵令僖莫名道:“不在清平院?那在哪儿?” “清平院宫人亦不知晓。” 此前次燕曾说,太子与赵令彻常往清平院寻张湍,然今日二人皆忙于婚仪,无暇前往清平院,更无暇见他。 内廷之中,除却清平院外,他无处可去。 如今不在清平院,又能在何地? 疑窦丛生,忽然间,她想起张湍抄书之事,于是道:“将清平院主事叫来。” 不到半柱香时间,清平院主事跪在她面前。 她只问一句:“张湍呢。” 清平院主事猛地开始磕头,声响犹如擂鼓之音。 “说。” “回禀公主,请公主恕罪,奴婢当真不知。今晨张大人如往常一样寅时起身入书房,是次杏在书房内服侍。卯时次杏抱着一叠书出了院子,说是今日张大人不讲课,要将这些书给樊少师送去,便换成泉入书房伺候。等次杏回来时已近晌午,顺道将午膳带入书房了。到了傍晚,书房烛火突然熄了,久久不亮,奴婢以为书房里没蜡烛了,就去送蜡烛,结果敲了许久门都未见人开。奴婢擅自做主撞开了门,书房里已一个人都没有了。”抖着哭着说完,又继续磕头求饶。 抄录书卷,饱读诗书却以白话批注。 说什么抄书练字、温故知新,分明是早有预谋想逃出宫去,留下几册书给樊云生作学习之用。 他竟敢骗她。 竟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筹谋背叛。 清平院主事仍在哭着磕头,她听得心烦,发落道:“拖出去,赐死。”待其哭声远去,方又吩咐道:“将听桦阁主事和樊云生一并叫来。” 这次只半盏茶的功夫,听桦阁主事连滚带爬地跪到她脚下,不等发问便老老实实交代说:“卯时一刻次杏来过一次听桦阁,是给樊少师送书,停了不足一刻钟便走了,此后奴便再没听到那院儿的消息。” 哭哭啼啼说了这些,却没丁点儿用处。 她不耐烦道:“拖出去。” 次狐从旁低声道:“许是出了院子,在海晏河清殿迷了路,或是因着伤病耽搁在什么角落,这才迟迟未归。” “传崔慑来。”她对这些推测不置可否,只命人传令下去。 今夜宫中婚仪,多有外人外臣入宫,崔慑担禁军统领一职,增了两倍人手并亲自在场护卫宫中安全。 片刻后,崔慑与樊云生一同入殿。 樊云生年纪小,虽是与听桦阁主事一同出发,同样是一路奔跑,却慢了许多。到殿时强撑着问过安后,方开始气喘吁吁,几乎摔在地上。次狐看着心疼,给他递了温水,又拍着后背顺气。 崔慑则先行回话:“公主传唤末将有何吩咐?” 她看着樊云生喝呛了水,失声一笑道:“今夜闭锁内廷,任何人不得出入。” “任何人?”崔慑惊讶,今日宴席未开,所有外臣及其家眷尚在宫中,若依此旨意行事,岂非要将这些外臣尽数关在内廷? “不止今夜。”她当即改了旨意,眨眨眼道,“从现在起,你调禁军入内廷搜查各宫各苑,要一寸不落。各宫门前都要有人把守,即便是东楼下那株老槐树的叶子落了,也得落在宫墙里头。” 崔慑问:“公主是丢了什么东西?” “确是丢了东西。”她向樊云生招了招手,示意人到近前来,“阿兰生辰那日本宫带去你家的张状元丢了,你需得给本宫找回来。宫内找不见,就调军出宫去找。什么时候人找回来,什么时候开宫门放人。” 崔慑犹疑片刻,随即领命。 “人在不在宫内,一个时辰内,本宫要知道结果。” “末将明白。”崔慑领命离开宣天阁,调来一队禁军四下传旨。 樊云生呛水咳得双眼含泪,眼角发红,昂头望着她问:“公主娘娘,是老师不见了吗?” “他想逃。”她笑吟吟掐住樊云生的脸颊,“但本宫不准,他便逃不掉。” 赵时佼离得最近,一干对话听得分明。意识到她动了真格,正欲悄悄离席,却被抓个正着。 “跑什么?”她抬眼看去。当即便有内侍上前,堵在她坐席左右,拦住去路。 “你要看人,等我抓回来自然让你看。” 不多时,殿外吵闹起来,禁军拦在各处门路关口,禁止任何人出入。皇子亲王、臣子诰命,皆不明所以,禁军只设卡拦人,却不回话,惹得这群人吵着闹着要见皇上。 只半盏茶后,崔慑所调增援人马赶到,在人群中寻找张湍踪影。 很快此事惊动?????太子与赵令彻两人,赵令彻安抚孟文椒在婚房等候,与太子一同折回主殿。次辅王焕在途中拦下赵令彻,亦在询问内情,二人相视一眼,并未给出答复,王焕便随之一同赶去主殿。 主殿堂上,赵令僖手边摆着一盘金珠子,颗颗都有葡萄大小。 堂下宫人整整齐齐跪着,手中举有细长花瓶。 她捏起金珠子抛出击中瓶身,声音或清脆或沉闷,仔细辨认,竟能依稀辨出五音。颗颗金珠撞击瓶身,一阙歌谣悠悠荡出。 刚至主殿,三人便见一地金珠子滚动,面面相觑。 太子上前问道:“却愁,同哥哥讲讲发生了什么事?” 她又抛出一颗金珠子,此次传来是碎裂之音。宫人手中瓷瓶裂隙,瓶中水液透过缝隙淌出,漫出淡淡酒香。 “张湍不仅骗我,竟还敢逃。”她往案上一趴,不满道:“我叫崔慑把他揪出来。” 王焕大惊失色:“公主兴师动众,只为寻张湍一人?” 作者有话说: 大概周三入V。
第24章 (含入V公告) “莫说丢了个人,即便却愁丢一根针,也使得。”太子示意赵令彻请王焕离开殿中,随后招来礼部主事问:“今日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可来了?” 礼部主事匆匆上前回话:“启禀太子殿下,林将军现下就在殿外。” “去传。” 赵令彻在旁劝说王焕暂离此处,以免横生枝节。 王焕叹息拂袖,随之向外行去。还未跨过门槛,又闻太子欲寻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即顿住脚步,怔怔回身看去,难以置信道:“太子殿下,五城兵马司担着整个京城的安稳,殿下这是要动整个京城的兵?” 说话间,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林胤已至殿前,同王焕点头示意后,直向太子行去。 “靖肃公主宫里丢了个人。劳烦林将军封住京城各出入口,带兵挨家挨户搜查,务必三日之内将人找出来。”太子交代过后,稍作停顿,再补一句道:“此次搜查,上不避王府衙门,下不遗破庙凶宅。” 林胤瞥向伏案无聊推金珠的赵令僖,只问:“敢问太子殿下,这是公主的旨意,还是殿下的旨意?” “本宫无权调动五城兵马司官兵。”太子含笑回答,“自是公主旨意。” 林胤又向赵令僖问:“敢问公主,搜查京城是为寻找何人?” 她指尖轻推一颗金珠,金珠滚至桌案边缘摇摇欲坠,她吹了口气,金珠摇晃两下终是坠落,她方笑道:“殿前御史,张湍。” 一个时辰后。 崔慑麾下副将来报:“启禀公主,内廷各宫各苑搜查完毕,蚂蚁洞都捅开看了,没见那张湍身影。想必已经溜出宫了。” “跑得真快。”她直起身,衣袖自案上抚过。 满案金珠无序掉落,当当作响,滚珠乱行,骨碌难停。 副将胆战心惊再问:“崔统领仍守在宫门前,遣属下叩问公主,是否要放赴宴的各位大人出宫?” “告诉他们,什么时候人找回来,什么时候他们就能出宫。” 经这一闹腾,婚宴虽照旧开席,席间众人心中惶惶而食不知味。 张湍失踪,王公大臣及其亲眷皆被扣在内廷不得离去。宫外候着的各家马车聚在宫门前,眼见守门禁军足足增了两倍,惴惴难安,各自派人回府传信。守至天亮,宫门仍紧锁不开,几家府中却传回消息。 五城兵马司将士连夜铺遍京城主要街巷,凌晨便开始挨家挨户搜查,搅得各处人仰马翻。各府各宅哭的哭、闹的闹,最终都被一句“奉靖肃公主旨意搜查全城”给镇住,眼睁睁看着家中被搅得鸡犬不宁,也只能忍气吞声。 困在宫中的王公大臣,有些得分冷僻宫院暂住,有些只得一条长凳,在宣天阁外广场上依次排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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