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想直接搬出夫妻来堵她,但又怕云笙不高兴。 殷老爷轻咳了几声,她这才收敛了几分,尴尬地抿唇一笑。 “那便有劳二位了,这位姑娘可以先跟着小女去房内勘探一番。”殷老爷摸着胡须,建议道。 这事便暂时定了下来,云笙跟着殷小姐前往她的闺房,而郁起云则出了宅子不知去向。 庭院里的树叶几乎落得干净,只有一个看着像六七岁的小女孩拿着一把比自己还长的扫帚,有搭没搭地扫着。 她脸只有巴掌大,肌肤是那种隐约透着白的,细看来才会发现她脸上还点缀着淡淡的雀斑,头上发髻已是松松垮垮的,动起来缕缕碎发晃着,整个人都透着活泼可爱的劲头。 见殷小姐到来,她冲她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很快,这小姑娘又探着脑袋,睁着一双溜圆的大眼好奇地看着云笙,随后眼底升起惊艳,笑得更为璀璨。 “她叫小雀,是明奶奶的孙女,如今她们两人都住在府上。”侍女白锦小声介绍着,“只可惜她的父母双亡,只能和明奶奶相依为命。” 闻言,云笙眼底瞬间涌起些怜爱,她弯着眼投去回应的笑。 “这个姐姐是小雀见过最好看的美人了。”小雀丢下扫帚,像头小鹿一般跑过来,视线始终没移开云笙。 殷小姐点头认可,揉了揉她圆润的脸,神秘兮兮地对她说:“刚才还有一个很俊俏的哥哥呢,不过现在他离开了。” “有白大哥好看吗?殷姐姐之前说不是很喜欢,那这个哥哥既然好看,那姐姐喜欢吗?”小雀眨着眼,更加好奇了。 殷小姐又点头。 云笙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下有些估量。 这位白大哥想必就是这位殷小姐的未婚夫了,听这语气她似乎并不是很满意这门亲事。 接着,她又听见小雀问道:“这几天奶奶都好忙,不能陪小雀睡,小雀一个人有点害怕。” 她转向云笙,眼底亮晶晶的,鼻头染上潮红:“我能不能和美人姐姐睡啊?” 云笙愣怔了片刻,旋即绽出笑:“当然可以。” 正好不必和郁起云一间房睡了,正好可以免去尴尬的氛围,要是真和他睡,指不定自己要多想。 小雀顿时跳跃起来,又听见远处明奶奶在唤她,于是和这三人打了招呼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白锦又领着云笙朝前头走去。 殷小姐的闺房内,已经摆好了各种绣着珍珠流苏的饰品,金丝边镌刻着桃花瓣的红绣鞋,花冠摆在桌上,坠有金赞钗玉珠帘,步摇插在其上,垂珠细细地散在平滑的红木桌上。 只是还差了件红嫁衣。 殷小姐抚上额头,拿丝绢抹去几滴沁出的薄汗,坐在椅上有些好笑道:“你们倒是都是个胆小的,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啊。” 白锦陪着笑,又匆忙地给她们倒上香茶。 “小姐,绣ʝƨɢ*衣已经做好了,是否先去取来?”屋外,另一侍女小声问着,却不见喜悦,甚至可以望见她身子有些颤抖。 白锦脸上瞬间有些不自然,斟茶的动作顿了顿。 这些细微的神情被云笙尽收眼底,她笑了笑,善解人意道:“如今白姑娘也是大忙人,若是不介意,小姐的绣衣我去取来吧?” 白锦朝她投去感谢的目光,她福了福身语气里尽是欣喜:“真是多谢姑娘了。”
第四十六章 ◎“待嫁的新娘子正满心欢喜迎接她的丈夫,迎来的却是一具尸体”◎ 半个时辰前, 侍女已经将具体位置详细告诉了云笙,言语间却始终透着害怕。 那家绣娘是这一带手艺最好的, 听闻之前还曾在京城给那些名门小姐定做过绣衣, 在京城里也是小有名气。 听说是后来惹了哪位贵人,生意是做不成了,便只得离开京城另寻他处, 但不知为何, 她偏偏选了这么个偏僻的村庄,也是可惜了她的手艺。 “那这位绣娘性情如何?”云笙问她。 侍女面露异色,支支吾吾道:“她这人古怪得很,住的地方尤为偏院不说,整个人跟个干枯的树枝一样,脸上终年都是阴阴沉沉的,反正从没看见她笑过。” 她们不想去的原因也简单,那老绣娘住的地方很破旧, 挨着那片阴森可怖的瘴气林, 旁人踏进去只觉得快要窒息,根本无法想到她是怎么在那里住得下去。 云笙心下了然,便也不再多问,拿着殷家的令牌前去。 跨过那道横跨河面的古桥, 对岸的人家几乎是屈指可数,越往后去越是人迹罕至。 空寂暗生,隐约有几声雀鸣回荡于天地,寒气扩散于长空, 隐约有甘藿萧疏的草木香落在鼻尖, 但更多的是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的气息。 草屋萧萧而立, 隐在黑雾蔓延的深处。 隔着一条暗河, 另一边就是几乎被黑气笼盖的瘴气林,没有任何鸟兽走禽在其中穿行,寂若死灰。 云笙定定地站了会,刚要敲门,破旧的扬着灰尘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里头很是暗沉,门开了条小缝,细密的光线传过去,只露出一双苍老浑浊的眼睛。 “来拿绣衣的?”声音沙哑无比,像是多年未曾说过话,一遭开口那粗哑的嗓音便如同被尖刀刮过,传在耳朵里身下即刻便能涌起一阵疙瘩。 云笙面不改色,递给她令牌示意:“是的,我来拿殷家小姐的绣衣。” 绣娘撑开了门,脸上沟壑丛生,昏暗的光线打在她身上,只觉得瘦骨嶙峋,那薄薄的衣衫像是紧紧贴在她身上,胸前可见突兀的骨头。 她撑着眼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僵硬地拖着身子朝屋内走去。 云笙静静立在门前,听见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后,过了些许时间,绣娘才捧着一个木盒朝这边走来。 “绣衣。”她僵硬地吐出两字,小心翼翼地将木盒端在云笙手里。 木盒子出乎意料的有些沉重,想必装饰了不少珠宝璎珞。 干枯的毫无温度的手触碰到云笙,她心头蓦然煽动,有瞬间的冰凉蔓延着正在流动的血液。 她猛然抬头去看绣娘的眼睛,却见她死死地盯着前头。 云笙回过头,前面是条暗波涌动的暗河,其后便是那片危机四伏的瘴气林,黑气从林间散落,像是那些扯着脖子朝前逃亡的魂灵,争先恐后地想要逃离这里,却始终挣脱不掉。 再回头时,绣娘不知何时消失于眼前,那扇布满蛛网的门也死死地阖上,再没有光线渗入进去。 云笙捧着木盒,愣愣地立在原地,刹那间她觉得自己呼吸开始停滞,头脑还是晕眩的。 铺天盖地的黑气全部朝这边袭来,所到之处无不透着寒意。 —— “姐姐,你回来了。” 小雀正捧着书卷乖巧地坐在门槛前,听见前头有动静便倏然抬头,入目便是云笙。 她回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了,依稀有几颗星子挂在略显暗色的天幕上,温柔的月色轻拢,落在小雀眼底,又是亮闪闪的。 “在看什么?”云笙见她看得入迷,领着她进去时随口问了句。 “不知道,是殷姐姐随手拿给我的,好多字都不认识,所以我去问了其他姐姐,让她们讲给我听了。” 云笙将床铺整理好,“讲的什么?” “待嫁的新娘子正满心欢喜迎接她的夫君,但迎来的却是一具伤痕累累的尸体,她的家人想让她嫁给一个有权有势的人,于是在大婚夜把她夫君杀害了,让另一个陌生的人进去了。” 这些都是那些姐姐们跟她说的,小雀皱着眉并不是很理解,顿了顿又接着说:“但是新娘子不肯,于是宁愿跟随夫君去也不想……委身……与人?” 这个词她想了许久,仍是觉得拗口,只得结结巴巴地道出。 “然后呢?”云笙追问道。 “然后……新娘子就变成神灵,专门去找那些强迫女孩子出嫁的家人,让那些女孩子能够和心上人一起。”小雀张着嘴,天真无邪地说,“她们说,新娘子也很可怜。” 的确是可怜,但事实全然没她说的这么简单。 云笙半垂着眼,抬了抬眉,朦胧的月色打在小雀脸上,她仍是那副天真的模样。 这个故事的开始,和咒鬼的背景故事大相径庭,结局却截然不同,想必是书卷不想写的太过残忍。 真正的故事恐怕是新娘被家人算计,将那人放进洞房,一脸惊恐的女子好不容易挣脱了他的束缚,出门一看,自家夫君早已瘫倒于血泊之中,身上艳丽的喜服和血液融为一体。 转过身,那人正色眯眯地盯着自己,如同饿狼般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绿光,他力气徒然增大,很快女子便挣扎不得,被他拖入房内。 她想着呼救,但那些眼里只有权势的家人哪会理睬,只希望今日一过自己便能攀上个好人家,好光耀门楣飞黄腾达。 只有自己知道,那晚的自己是多么无助和绝望,像是深处旋涡之中,浪花几乎快要将自己卷没。 他人明明可以给予帮助,却冷眼旁观,甚至还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挣扎无果,她最终还是被奸杀了。 全身上下无一幸免,都是那些邪恶的触目惊心的印记,甚至在死前,自己都还陷入无尽的痛苦之中,死了反而是种解脱。 大红色的绣衣被撕裂得不成样,她的身子也被□□得不堪入目,每道痕迹都散发着糜烂的气息。 贪婪的家人们以为一晚过去,清白已失,女子怎么样也得屈服了,却不曾想她是个刚烈的,被性情暴戾的男人给活生生折磨死了。 可这男人权势滔天,摆出架子来也令他们无可奈何,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最终,她那具尸身被扔进离阙后的那片瘴气林里,和丈夫的一起,腐烂于天地之间,成为数只鹰鹫的盘中餐。 席卷着漫天的黑气,那些强烈浓郁的怨恨就如滚烫的岩浆,几欲喷涌而出。 最终,她成了怨灵,游荡于世间,专门去寻找那些与自己有着相同经历的待嫁女子,用最恶毒的诅咒将那些心思不正的人打下地狱。 “姐姐,这世上会有神灵吗?”小雀脱去外衣躺在床上,蒙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问。 云笙飘散的思绪回笼,她欠身勾起窗户,将帘子拉好后,柔和地笑着:“自然是有的。” 小雀探出脑袋,“那有鬼吗?” “嗯……也有的。” 神明佑世,妖鬼祸世。诡谲波荡的时代,鬼怪横生,尤其是这种凶戾的地方,乌气扩散得过于快了,那些专食怨气的妖鬼便开始肆意疯长。 小雀又将头伸进去,闷声道:“我也觉得有,这几天一个人睡,时常觉得有眼睛在看我。” 云笙脱掉外裳只着中衣,替她掖好后也掀开被子盖好,又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安慰道:“不会的,鬼怪只会找不乖的小孩子,不会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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