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已经在先帝死去的前几年便先行离开了,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旁人猜测他已经预算到自己不久后将离世,便想着趁离世前去好好云游四海。 现如今,没有人遇见过他,倘若根据那些无稽的猜测,那他最终也是寿终正寝了。 一辈子与虎同谋,手上沾满了罪孽。他只需催用蛊术,那些阴暗的蛊虫便爬满了无数人的身躯,甚至先帝也不例外。 所有人都痛不欲生,拼了命地在地狱边缘挣扎,可他最后却是掸去尘灰一身轻,生前不痛不痒,死后也是轻飘飘的。 真是令人不甘。 瑞亲王偏过头,淡漠地看着凌落满地的树叶。 “你要说的,就这些了?”郁起云骤然打破沉默的气氛,提着剑正欲朝太明宫走去。 瑞亲王看着他的背影,倏然与多年前那个矮小的身影重叠,交织着又回到眼前现状。 少年人已经完全长开了,身材高大如青松般挺拔,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会攥着自己衣角的髫年小孩。 恍惚着,自己好像又不自觉地出言叫住了他。 郁起云脚步一顿,略微侧脸来看他,漆黑的瞳孔在微芒的闪烁下显得有些看不太清,他侧过来的幅度又太小了些,只能望见一点挺立的鼻峰。 “何事?”语气略显清冷,又很淡然。 想来记忆被封印住,幼时那些时光也都随着消散了,如今的自己与他只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本王并非太子一党,杀戚珩一事也只是顺水推舟做给他看的。”话到嘴边,却又变了样。 郁起云愣住片刻,随后点点头。 “还有,你很像你的父母亲,此事,实在抱歉。” 闻言,郁起云转过头来错愕地看了他一眼,向来冷淡的瑞亲王此刻也有了些懊悔的情绪。 不过他也只是看了看,没有多余的神情,稍稍点头后便迈开步子继续离去了。 秋季的日头有些暗沉,天气灰白,风轻云淡,郁起云却觉得落在脸上的光有些晃,他伸ʝƨɢ*手挡了些,脸上的表情被投下来的阴影遮住。 说没有任何触动是假的,毕竟自己寻找了多年的身世,此刻终于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只是物是人非,他的父母亲早就不在人世了,好像这身世知不知道也没什么别的影响,甚至连牵挂都生不起来。 如此一说,瑞亲王算是自己的舅舅了,但同时他也是看着自己母亲死去的人,甚至推波助澜了一把。 但究其原因,自己大概也能猜到七八分,当年先帝刚刚即位,正是除异族安人心的时候,便选上那名据说留着异族血液甚至还想着为族人报仇的驸马,公主自然据理力争,下场便是与他同死。 作为宁嘉公主的兄长,瑞亲王当时也只是刚有些名分,甚至连实权都没能握稳,此事未牵涉到他已是万幸,除了表忠心外他别无选择。 郁起云扯开嘴角,带着自嘲地笑了笑。 —— 李钰告诉他的事和瑞亲王说的差不多,甚至因为年龄阅历,有些还不如他叙述的详细。 待他讲完后,已是傍晚,黄昏平铺于长空,瑰丽绚烂,京城两道的枫叶透着余晖,异常的红艳。 楼中此刻寂静无声,只有漫无边际的落日投射进来。 郁起云有些奇怪,掐指一算师兄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般此时此刻都应当是无比喧闹的,他只要一踏进门就会被那些此起彼伏的声音呼唤过去。 今日却静得有些出奇了。 穿过长廊后,总算是有些人声断断续续地传来,郁起云走近了些,却听见是细微的女声,并且很是陌生。 不过他没管这些,径直上楼。云笙的房门也是紧闭着的,郁起云敲了几声,却是无人回应。 不应该啊,师姐此时应该早就回来了。 恰巧段流景此时下来,郁起云连忙叫住他:“段师兄,云师姐回来了吗?” 他面露疑惑:“云师姐?你还叫她师姐呢?” 郁起云紧紧锁眉,“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早就被逐出去了吗?” 段流景觉得他这话问的很是反常,如今楼里上下何人不知这人已被楼主驱逐,早就不是诡楼之人,郁师弟却还在这问他,看神情还颇有些认真。 这下郁起云彻底懵了,一时间竟有些理解不了。 什么意思?云笙被……逐出去了? “……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为何不知?” 这消息实在有些荒谬,但更令他匪夷所思的是段师兄的态度,这般平常地说出来,似乎只当是个不熟之人。 可是,明明段师兄才是和云笙最为熟稔的人,对她也是像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样,事无巨细地照顾着。 段流景摸着下巴略微思索了一番,想起当天郁起云的确是没在现场,也有可能还不知道这事。 不过这件事早就在楼里传开了,几乎是人尽皆知,他再怎么说也应该略有耳闻吧? 他又移动视线上下打量着郁起云,见他脸上的费解和慌张不像作假。 转过头一想,也是,这少年平日里和那人关系颇有些恶劣,想来只要一听到她的事便转身离去,没听清也倒是有可能。
第五十七章 (二合一) ◎手里的剑刃毫不留情刺向自己◎ 郁起云愣愣地立在原地, 大脑飞速运转着。 他不过只是晚来了几个时辰,怎么就成了这幅光景? “无妨, 我给你讲一遍。”段流景拍了拍他的肩膀, “云笙身怀天生灵骨,这种体质无比罕见,修炼起来的确比常人迅速得多, 且血骨能操控魂魄和意识。” “但若是自身意识不够坚定, 也很容易招来妖鬼,一遭走火入魔后她便与妖物纠缠不清,随后被楼主抑制后关押至静心室。但最后还是强行解开禁制逃了出去,逃离之际残害同门打伤楼主。” 郁起云不可置信,“你说她残害同门打伤楼主?” 段流景:“当持有灵骨之人的身躯被妖怪潜入后,她便会失去自我意识,那些强大的灵力会化作怨气并不受控制,更何况与她联手的大妖本身就带有怨气, 这样一来就算是众多子弟联手也抵挡不住。” 怨气极盛的大妖, 怕也是生性暴戾阴狠的,若是被这样的妖物潜入控制后,那人定是六亲不认只有杀人的欲望。 可云笙她怎么可能会和这样的妖联手?甚至还会被其趁虚而入? 段流景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淡然地笑道:“因为灵力充沛的血骨可以悄无声息地控制他人的意识, 甚至能让人起死回生,但这种邪术只能由自身怨气极强的祭者完成,否则便会被反噬。” 而那只怨妖,本身就是无数怨气幻化而成的个体, 源源不断的怨气便能与灵力感染交织。 听闻那日楼主赶到之时, 妖女整个人都面目全非了, 不受控制的怨气四处飘散, 脚下躺着的全是看守同门的尸体,地上已是血流成河。 想到这,段流景又朝前看去,只见郁起云眼皮耷拉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挑了挑眉,“对你而言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不是一向看不惯她吗?” 郁起云愕然抬头,迎上他略带狭促的目光,“我看不惯她?” 他本就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这下正好证明了自己的直觉不错。他们互相看不对眼的时候还是三四年前。 “你们站在这是做什么?”于奂从一旁经过,见他们久久站在此地,便随口问道。 “他在问之前那人缘何被驱逐了出去。” 段流景懒散地回应他,换了姿势靠在墙上。 “问这个做什么?”于奂一听到驱逐字眼,就瞬间明白他们适才在谈论谁。 他眼睛不自觉眯起,神态有些不自然。 这一神情恰好落在郁起云眼里,他眸色不可查地微动着,不动声色地将手别在后背。 不对劲,他们的反应实在太不对劲了。 于奂勉强地扯着嘴角,“有些人既然已经不属于这里,那也没必要旧事重提了。” 虽是这么说着,但思绪早已被带动起来,于奂面上不显,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副画面。 那一天他也是在现场的,是由负责监察的弟子便直接向自己上报得知。 他赶去时,已经走火入魔的云笙眼底已经没有半分清醒,她周遭环绕着层层森气,原本姣好的脸庞此刻也显得狰狞。 这的确令他有些惊讶,毕竟平时这位师妹天赋异禀,剑术尤为精湛,长相在一众弟子里也是出类拔萃,自己对其印象颇深。 可如今,几乎完全被怨妖操控的师妹,早就没有半点明媚绝艳的样子,更像是堕了魔的妖女,只会凭着本能亲疏不分地杀掉阻挡她的人。 思绪重新回到现实,于奂瞥了眼正在沉思的郁起云,揽过他的肩将其一把带上去:“不提这些了,师弟来的正好,正巧青楼的花魁姑娘这几日有空,我带你去认识认识?” 郁起云被他向前推着,听完他的话后又不由自主地朝后看,觉得有些荒谬:“于师兄你也怎么去?而且这种事不应该找段师兄陪你更为妥当吗?” 于奂也惊讶了:“段流景向来对女人避若蛇蝎,怎么可能会陪我去看?” 段流景会怕与女子接触? 郁起云瞬间停住脚步,他眸色暗沉下来,审视着眼前的于奂,只见他全身上下都是颜色极为鲜艳的衣裳,从头饰到靴子,几乎打扮得格外细心。 这和他成熟稳重的性子是决然不符的。 这下,郁起云彻底明白了,这里的人似乎都不是之前的那些人了,甚至他们经历的事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所以眼下,最为紧要的还是得找到云笙才行。 —— 瘴气林被阴森的迷雾重重围绕着,外头看不真切,里头更是一片漆黑。 无数双灰溜溜的眼睛睁着,隐藏在色泽偏暗的丛林间,眼色晦暗不清,忽眨忽闭。 “你也看到了,他们一旦知道你无法控制自己,便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 “在他们眼里,你也不过如此,甚至打着所谓的天下大道的旗号来诛杀你。” “所有的人都憎恶你,恨不得将你除之而后快,曾经如何对待你的,现在都加倍送到那个女孩身上。” 晦暗的空间里,只有灰白的颜色,它泛滥不绝将周围环境洗刷着,事物全然被这苍白无力的色泽沾染浸透。 姑且算作中间的地方,坐着一名女子,紧闭着双眼,通身散着微弱的灵光。 此时此刻她脸色煞白,两边鬓发被浸湿紧紧粘在皮肤上。 如鬼魅般的黑环绕其旁,身形不定却又将她紧密包裹住,压抑而沉闷。 低语在她耳边无限萦绕,不轻不重但每一声都能直接敲在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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