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起云迈开腿从他身旁略过,唇角勾了勾带着讥诮的笑:“怎么不行,你要是没做亏心事何至于怕鬼呢?” “我……”他顿时失言,但求生的欲望仍在驱使着自己:“你们想要什么?我什么都能给你们。” “抱歉,我们只是受人所托,其他一律不管。”郁起云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淡淡瞥过眼,朝咒鬼略微勾起下巴示意她尽早开始。 残魄一股脑地涌出,它们没有清醒的意识,只是被抓住时那浓烈的不适令它们争先恐后地想要逃离。 甫一散出,云笙飞快地印下结界将它们团团围绕,数群通明的魂魄被包在里头,渐渐不再挣扎。 窗外昏黄的光拓在其上,倏然间血液飞溅,伴着屋内那人凌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 屋子外头,淡淡的清辉洒在水洼里,映出圆晃晃的月亮。 “你们就这么放过她?那只鬼手上也是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早在来此地前,那只圆鼓鼓的食灵就偷摸着藏到郁起云的肩上,甚至还用了小法术令自己身子几近透明。 “在来这里之前,她就已经决定不会存于世间了。像她这种残暴狠戾的鬼,若是不吸食魂魄那力量也会逐渐减弱,但殷宅的人只被吸去一半,所以她大概是做了最后的血祭,选择杀掉郅王之后再堕入无尽吧。” 云笙微微皱眉,抬头去看那些挥散而去的乌云。 也是在这样一个晦暗的夜色,已经化身为咒鬼的少女双目失明,只能循着气息找到家人。 其实他们后来也都惨遭报复,死伤不断,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最后也只剩下自己的姐姐还苟活于世。 推开门后,霉烂的气息盘旋于鼻尖,咒鬼缓缓地走进内室,这里似乎格外逼仄,时不时就会磕到冰冷的墙。 气息越来越近,咒鬼心里翻涌的恨意也逐渐扩散开来。这是她最为信任的姐姐,却在自己身陷漩涡之时冷眼相看。 “怎么成了这幅模样?”一道沙哑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咒鬼抬起头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语气里带着的熟稔和关切令她心头微微颤动着,但也只是转瞬即逝,若是早些时候她是这般模样,自己何至于沦落至此。 霎时间,怨气开始腐蚀,咒鬼飘然移至跟前,用力地掐着她的脖颈。 很快手上这人的呼吸开始急促,但掐得过于紧密令她有些窒息,但她却丝毫没有反抗。 咒鬼有些恼怒,手里的力气更重了些,低沉压抑的咳声从这人喉咙间溢出来,绣娘脸色通红,呼吸几近褪散,只觉得大脑晕晕沉沉的,眼角逐渐涌上泪花。 也不知是被掐得生疼逼出来的,还是打心底里浮现上来的。 不消多时,她已经没有了清晰的意识,窒息的感觉开始无限放大,从头顶蔓延至脚尖,像是沉溺于深水的人,全身僵硬找不到任何支撑点,只得任由冷水将自己的生息浇灭。 萧瑟的秋风从纸糊的窗子口灌进来,迷糊的□□被卷进其中,咒鬼垂下头,却听见她气若游丝地说:“记得,把我眼睛挖了戴到你脸上,别再被人夺取了。” 砰然一声,轰烈的霹雳炸开惊涛骇浪,咒鬼猛然松开手,只是这人已经断了气,再也给不出别的解释了。 她咬着牙,将她的眼睛挖去,血淋淋的眼睛被怨气缠绕着,倒在地上的绣娘只余下血红窟窿。 瞳仁按在自己的眼眶上,开始有些不适应,眼前灰蒙蒙的,但能依稀寻着些光。 微弱的光照着这间破旧惨败的屋子,咒鬼有些痛苦地眨了眨眼,那些光通通钻进瞳孔,几点微芒也能被刺得生疼。 飞扬的尘土在半空中夹杂着,昏暗的室内除了一张破烂的床榻,几乎是家徒四壁。 咒鬼盯着地上的女人,破旧的衣裳穿在身上,干枯瘦弱的身躯就像枯骨一般,贴在胸前的衣领垮下,可以看出大片累累堆叠的骨头清晰地排着。 毛发干枯,脸颊深深凹陷下去,与她被挖去的双眶一般,阴影尽悉打在脸上,看着生前并不好过。 她的胸前,似乎还留着疤痕。咒鬼将衣领扒开,身下ʝƨɢ*那些斑斑痕迹赫然映入眼帘。 那一瞬间,道不清说不出的苦楚开始漫散,她很是不可置信又去揭开姐姐的背后。同样的,也是无数被荆条炮烙打上的痕迹,狰狞而丑陋,与自己当年所受的如出一辙。 莫非……又是那个人? 咒鬼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何感想,曾经自己所受的罪在此后也让姐姐受了一遭,她觉得这或许是报应,却又觉得可笑,心里对那男人的怨恨更上了一层。 几近坍塌的草屋里,盈满了怪诞的笑,沿着一路蜿蜒的暗河落进森气缠绕的瘴气林。 之后,那些沦落的残魄终是重新回到他们体内,无神的傀儡被点上光,又重新成为活生生的人。 殷宅上空的雾气散去,重见光明。 将殷小姐和小雀安置好后,云笙正准备回去,刚一抬脚却被一道小小的力气攥着,她回头,看见小雀紧紧拉着自己的衣角。 “怎么了?”云笙转过身问她。 小雀唇线抿成一条,脸上没有其他表情,思虑了很久,最终还是闷声闷气地问:“……能不能带我一起回去?” 云笙愣住片刻,“啊?你不想待着这吗?” “……”小雀眉头微微蹙起,“算了,记得要回来看我们。” 她语气有些僵硬,脸色也有些不自然。 云笙笑了笑,只当她是舍不得自己,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细声安慰了几句。 她走到那片鬼气森森的瘴气林前,沉默地看了许久,脑海里浮现的是皇宫之时见过的那卷古籍。 —— 郁起云在回去之时,又被半路诏到皇城里,只是这天见到的人不是李钰,而是那个冷漠的瑞亲王。 “王爷。”郁起云眸色骤然暗下来,淡淡地对他行了礼。 在皇城别苑处,自己正行色匆匆地赶往大殿,却猝不及防被人拦了下来。 李钰在信上写着此事与自己身世有关,他正迫不及待地前来,没成想被眼前之人率先拦住。 更何况这人神情冷漠,立在他前头打量了许久都不见开口。 沉默的气氛环绕了良久,郁起云实在沉不住气,不耐烦地说道:“如果瑞亲王没有其他要事,那在下先行告辞了。” 说完他正要转身离开,却又被叫住:“稍等。” 郁起云手握紧了些,面上很是不耐。 “我知道你此趟前来是为着自己的身世,陛下或许知道的没有我清楚。”瑞亲王收回打量的视线,眼底波澜不惊。 顿时,郁起云的视线变得深沉,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瑞亲王,并没有轻信:“我如何得知您是不是信手拈来?” “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我即刻就可以告诉你。”
第五十六章 ◎鲜为人知的身世◎ “先帝成功即位后, 其余皇子亦死亦伤,世人皆知本王、郅王、与先帝情同手足, 共同度过了那个残酷激烈的夺嫡时期, 也因此位居高位备受信任。” “但本王深知,郅王与先帝才是异父同母享有同胞之情,而先帝始终对我存有忌惮之心, 尤其是刚即位之时, 以鸩酒赐死本王的胞妹宁嘉公主之后。因为宁嘉公主的驸马流有别族的血,先帝恐其生有异心,为了社稷江山的稳固,他大义灭亲杜绝后患。” 瑞亲王眼神淡漠,吐出来的一字一句也是毫无感情,也因此,这些带有褒义的词语在他嘴里便失了色,倒是带了些反讽的意味。 郁起云皱起眉有些不解, “我不曾听闻还有一位公主。” 民间亦是不知此事, 只道先帝历经腥风血雨,曾经的皇兄弟尽悉死在那刀尖场上,始终支持他的两位胞弟才得以幸存下来,此后均是拜王封爵、享用无限荣华富贵。 “你们自然不会知晓, 因为在那之后他便下令将所有关于这二人的消息全然封锁,当年亲眼目睹或者略有耳闻的人都已经不存于世了。” “……先帝因为此事便对王爷心存忌惮?” “酒是由我端进去的,此事之后忌惮少了几分,但帝王总归多疑, 枕边人尚且难以信任, 何况外臣。” 此言不虚, 先帝性子暴戾多疑, 只会虎视眈眈地盯着身后的龙椅,就连曾经朝夕相伴的同窗,尽管对他掏心掏肺尽心辅佐他上位。最后也因先帝恃其功劳过大,被算计致死。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瑞亲王凝下眉目,那双平静的双眼里徒生波澜,他沉默地看着郁起云,大概过了半柱香时间,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是我,亲手杀了你的母亲。” 顿时,郁起云眸色即刻变化,剑眉紧紧拧着。 秋风飒飒,将满地落叶吹拂至半空,飘转流动,与后边的红墙相互映衬。 “什么意思?王爷此前是太子党的,想来知道我们立场不同。”他嗤笑一声,看向眼前人的目光充斥着满满的不信任。 他虽口头上这般说着,实际心下已经有了思量猜测。 瑞亲王自然料到他不会轻信,便兀自接着说:“宁嘉公主身前诞有一子,她饮酒身亡后,我便偷偷派人将此子送出宫,但你也知道,先帝曾与巫师有着密切联系,之前所有与他关系亲密些的人都被下了蛊,也包括我。” 此事不假,戚珩的父亲便是被其种下蛊,最后忍受不得蛊虫的噬咬才就此身亡,倒是没想到瑞亲王如此身份地位,本该深受其青睐,却也被种下巫蛊之术。 见他探究的意味愈来愈重,瑞亲王朝前迈开几步,定定地凝视他:“但你身上的不是蛊,而是无解之毒,是巫师发现后亲自下的。” “既如此,王爷有什么其他的,倒是可以一并说出来。”郁起云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将落在肩头的树叶拂开,又恢复了一贯的懒散态度。 无解之毒,他早就知道的。 “你生来便与常人不同,怀有异眼能窥伺到那些潜伏的妖物。但在七岁那年,本王将你带入皇宫去拿回你母亲的遗物,恰巧帝王召见,于是你趁着无人之时,偷偷潜入皇宫别苑。” “那在之后你体内便留有剧毒,所有的医师都束手无策,之后毒性发作,你的全部记忆都被封印住,灵力开始运转不周。” 一片枯叶飘飘然落到郁起云脚下,“呲呀”一声被长靴踩个粉碎,薄如蝉翼的枯叶倾然便四分五裂,本就脆弱的碎叶在细长的的秋风中更是不堪一击。 四周的散落的树叶沿着长风态势朝远处零落飘去,细碎的风混杂有清新的花香,像是冶黄的秋菊,又杂糅着重露与碎叶的气息。 “那就是,很快就要魂飞魄散了。”郁起云笑了笑,又重新抬起头,“那我究竟窥见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瑞亲王摇摇头,“如今无人得知,但本王猜想恐怕与那巫师有关,毕竟他会毫发无伤地放你出来,那必是对你做了些什么,而你也必定看到了他最不想暴露出来的东西。”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59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