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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婉歌将方子随手丢于地面，梁康帝满目怀疑，莫婉歌眯眸讥笑道：“我那师侄不是在么，他一验便知真假。放心，我不会造假，毕竟我也很期待你们配出解药。” 秦江上前拾起方子妥善收好，梁康帝将平乐丢于张垣，随后跌坐于床急剧咳喘。 “父皇！” “没事......” 梁康帝冲着徐听肆摇了摇手道：“起得猛了，歇歇便好。” 平乐还沉浸在方才的变故中，摇头不可置信道：“你们知道这一切......不可能！” 梁康帝掩唇咳喘了几声，皱眉吩咐道：“把她带下去。” 平乐被人拖下去，张垣上前汇报道：“陛下，禁军中的反党已清理完毕，‘鸦羽’也悉数落网。” 徐听肆听着张垣一点一点汇报着上京的防守情况，随后慢慢皱起了眉头。 “肆儿，可是有何不妥？” 徐听肆看向梁康帝，有所疑惑道：“儿臣在想，文帝为何会把‘鸦羽’交给平乐公主，而不是护着他自己出逃，东山再起？” 梁康帝愣了一下，心中也觉察出一丝异常。 徐听肆看着殿外忙碌的玄甲暗卫，倏然起身道：“不对！文帝交给的不是她，鸦羽的主人另有其人！” 徐听肆思绪飞转，思考着那人可能在的地方。 前朝，鸦羽，羞颜山，遇袭的雁秋...... 雁秋？死亡之海......前朝销毁的地图...... 想通关节的徐听肆脸色骤然惨白：“时玖！”
第106章 湿冷的天牢内昏暗无光, 弥漫的霉味时不时呛入鼻中。梁康帝掩着鼻息，垂着眼眸靠坐于太师椅中，面对牢房中的平乐叫骂, 神色平静毫无波澜。 一连斥骂许久, 平乐终于安静下来，她随意跪坐于湿凉的地面，抬头看向撑着额首休息的梁康帝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叫骂声止息，梁康帝斜眸与平乐对视须臾，回头看了眼秦江道：“给她看看。” 秦江将吕瑞屋中搜来的画像递至平乐面前, 她看着画像中的女子茫然许久, 直到看清画中女子的金钗，倏才微有动容：“这......是我？” “这是羞颜山吕瑞居所中搜出的画像。”梁康帝牵唇笑了笑, “此人心狠手毒，却也是痴情种。” “吕瑞？”平乐呆呆地盯着手中画像，片刻后突然暴怒，将画像掷于地面踢踏道, “竟然是因为他！废物！” 平乐怔愣片刻，倏然扑至围栏边，死死盯着梁康帝，随后兴奋狞笑道：“你们是从这幅画知道我的？那就是朔北后的事情了！” 平乐指着梁康帝大笑道：“徐闻璟！你毒入心肺, 你要死了！” 面对平乐的疯癫，梁康帝没有任何反应, 只掩唇几声闷咳, 苍白着面色看向牢房角落里的那人道：“容璋为朕而死, 你的恨也因朕而起。” 听到徐容璋的名字, 一直静坐在角落的莫婉歌，侧眸看向梁康帝身侧的裴舒道：“药方你看了吧？” 裴舒敛了眼眸不语, 莫婉歌睨向面色灰白的梁康帝冷笑道：“解药只制得出一份，你与他只有一人有活下去的机会。你来找我也没有用。” 梁康帝看着莫婉歌，咳喘轻笑道：“朕知道，一份够了。朕来只是想告诉你，你的这份恨，朕来偿。稚子无辜，容璋无错，朕的孩子亦无错，还望莫娘子不要为难孩子。” 莫婉歌眉峰一动，梁康帝看向身后的裴舒道：“你是大夫，具体如何用药，你与她商讨吧。” 梁康帝咳喘不断，起身路过平乐公主身前时，突然顿步厌恶道：“肖氏一族荒诞暴虐，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你挑弄是非，杀害无辜，如今又打着复仇的旗号，不惜再起战火，祸乱百姓。朕留你不得。” 情绪激动之余，梁康帝晃了晃身形，秦江匆忙上前扶稳，梁康帝低眉看着平乐公主道：“如今莫娘子朕已寻得，至于你......你们姐弟一同上路吧。” “你说什么？”平乐愣了片刻，立刻从地上滚爬至围栏前，死死拽紧梁康帝的衣摆望向他道，“什么姐弟，你胡说什么，你想做什么！” 梁康帝低头看了一眼平乐，对上她含着水光的眼眸又一瞬移开视线道：“你有一个同胞弟弟，‘鸦羽’的新主人是他吧？” “你别动他！”平乐紧紧揪住梁康帝的衣摆，抖着唇软下声音哀求道，“璟哥，你别动他！” 听到平乐的称呼，梁康帝的咳喘骤然一停。 见梁康帝迟疑，平乐眸中一喜，立时燃起希望模仿着梁康帝床尾画像上的女子，双目含泪道：“璟哥，他是无辜的，我求你，放过他......” 梁康帝慢慢转头看向倏然温软的平乐，盯着她那双和柳依棠七分相似的双目，缓缓蹲下身与她齐平相视。 “六年前，你冒充自己的宫女，得存一命。你也很聪明，知道这一双眼眸有何作用。”梁康帝对视着平乐如蕴秋水的双眸，一瞬恍惚后满目不屑道，“但是你糟蹋了它。” “这双眼睛确实像她，也确实因为这一双眼，朕才会应了你的请求，收你入宫。”梁康帝面色沉沉道，“但是你是你，她是她。任何人，哪怕是与她十分相似，也终究不是她，朕分得清。” “你像她，朕或许会多些宽容。但是你像她，却有着蛇蝎心肠，只会让朕厌恶，欲除之而后快。” 梁康帝撑着膝头尝试起身，试了两次未果后，秦江伸手搀扶，他才摇晃起身道：“他若不曾作恶，朕会留他一命。但若他以百姓之命铺路，朕必用他，血祭亡灵。” 秦江搀着梁康帝一路往外走，直至天牢门口，梁康帝才彻底脱力摔跪于地。 “陛下！”秦江撑着梁康帝的身子招呼来轿撵，将他扶入轿内后，焦急劝诫道，“陛下，咱们回去休息吧。” 梁康帝撑在扶手上缓了良久，精神萎靡地迷蒙着眼问道：“肆儿他们到哪里了，可有消息？” 秦江担忧地看向梁康帝道：“殿下应是快到青州了，钟老将军已先一步率朔北军过去援助，张统领也带着禁军中的精英跟随，陛下您大可放心。” 又是一阵粗哑呛咳，梁康帝摆手摇头道：“裴舒......等会让裴舒把药方备好，你让巴齐去寻齐药材，告诉裴舒，让他先回西北吧。” “恕草民不能从命。”裴舒自后追上，看了看梁康帝的面色，替他诊脉道，“草民的弟子尚在西北，有她在，陛下大可放心。” 半晌后，裴舒皱眉放下梁康帝的手腕道：“倒是陛下......” 梁康帝看向裴舒紧拧的眉头道：“无妨，你便直说，朕还有多久时间？” “如若好生修养，大约......半年。” 裴舒的唇畔紧绷下坠，梁康帝倒是挑了挑眉头笑道：“半年，比朕所想长了不少。大抵还是因为裴大夫医术高明，方才有此时长，辛苦了。” 裴舒捏紧手指，眸中自责不甘之色尽显，梁康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少年人已是绝艳，莫要为此自缚。朕一把老骨头，早晚都一样。” “陛下，药可救急，惠王......太子殿下的身体尚可再延，草民会再想办法研制新药......” 梁康帝抬手止住裴舒的话，摇头轻笑道：“并非是朕不相信裴大夫的医术，只是朕不想肆儿再这般下去了。朕欠了他太多，委屈他太多，如今终于可以让他像其他人一样健康生活，作为父亲，朕是一天也等不得了。” “他的身子，一直是朕的一块心病，而且拥有一个健康的储君，西梁才会有未来。”梁康帝疲惫轻喘道，“相比朕，接下来的西梁，他更适合做这个皇帝。” 梁康帝侧眸看向裴舒道：“药材朕会命人准备好，到时候还得麻烦裴大夫了。” 裴舒绷着面容不语，梁康帝拍了拍他的肩道：“去吧，另外这件事不要告诉肆儿了。” “那日陛下以药物压制，骗过了殿下。但是殿下博学广识，迟早会发现端倪。” 梁康帝抬起自己褐斑点点的手，指着手背上的褶纹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态，朕老了，寿命自无定时。你不说，他自不会知晓。” 梁康帝收回手，靠于椅背闭目休养道：“还有半年......也不知道那丫头能不能随他回京。” * 时玖自入死亡之海后，先前的焦躁愠怒便如岸边的潮水般倏然退却，带着三千士兵谨慎地顺着戈壁往西北行进。 “所有人仔细留神，一路做好记号，跟紧队伍！” 时玖一边前行一边观察四周，在萧白荼所给的线路图上不断比对圈画，看到易隐藏难攻破的地方，便在图纸上做好记号。 线路图上沿着山脚方向规划出一条完整路线后，时玖点了点地图原路线上的某一峡谷，观察片刻后，收起地图抬手施令道：“众将士听令，与本将保持距离，全速前进！” 原本小心慢速的队伍突然加速，时玖带着众人冲着峡谷疾驰而去。 一连五天的谨慎试探，如今终于可以纵马长奔，将士们格外兴奋，一直以来死亡之海所带来的压抑感也因此一扫而空。 高启打马上前，追逐上最前方的时玖，控着马速与她并列齐驱道：“将军，死亡之海未知处太多，这般疾驰怕是不妥！” 时玖回头扫了眼重新振奋的将士们，看向前方摇头道：“不能再慢了，几日拖沓，军中士气低迷了不少，再这样下去，敌还没打，先把自己耗没劲了。” 高启明白时玖说得在理，但看着前方弥漫的烟雾与模糊不清的前景，皱眉担忧道：“但这般冒进，若是遇到埋伏，恐难应对！” 时玖仔细盯着前方，加快速度道：“所以我先探路，你压阵，带着他们缀在后方。若是不对，及时撤退，不要恋战！” 在时玖的催促下，阿大一个腾飞跳跃，急急蹿出了一段距离。高启盯着时玖飘甩的发尾，纵马急追道：“将军，还是让我在前探路吧！” “不行。”时玖看了眼身侧的高启，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与兄弟们磨合时间不长，具体的配合，你比我更熟悉。另外，既是我带大家如此险境，我便不会让大家先我一步。” 见高启依旧跟在身侧，时玖安抚一笑道：“放心，我心中大概有数，你们听我指令配合便可！” 一路就如时玖设想那般顺利，路上几处可能的埋伏点皆顺利通过。行到峡谷附近，她看了眼天色喝停队伍道：“原地休整！趁夜入谷！” 时玖停的位置恰到好处，既有山体避风，又有浅溪补充水源。 她蹲坐在岸边观察溪流，许久后溪面突有异物漂过，她伸手捞过，捻了捻湿透的灰羽，望向溪流上游的峡谷，慢慢勾起了唇角。 “将军，为什么要趁夜入谷？” 自从进入死亡之海后，时玖的举止便让人越发摸不着头脑。 本以为她坚持入死亡之海，是因着雁秋镇的遭遇气恼不甘。刚好将士们也是满腔愤恨，纵着一身躁意，随她一同进入，想要痛痛快快莽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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