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跃马营覆灭, 时玖挂着振威将军的虚职,在宫中担任禁军统领, 而丞相千金又对徐容璋暗许芳心,皇后这才扬眉吐气,重新袒露出自己的不屑。 虽没有明着为难过时玖,但皇后乃至身边的嬷嬷、大宫女, 见到时玖时脖子都扬得比龟颈还长。 皇后如今的神情,倒是与三年前拿太子妃身份劝她陪徐容璋一同进京时十分相似,依旧是自信而又倨傲。 时玖拿起盒子中雕刻精美的发簪,放在手心颠了颠, 还挺沉。她看向皇后询问道:“赠予我作为太子良娣的定礼?” 皇后缓缓点头,时玖又询问道:“徐容璋知道这件事?” 听到时玖直呼徐容璋之名, 皇后微微蹙起了眉头, 但也按耐下来没有说教, 而是耐着性子点头道:“是, 这是与太子商议好的。” 时玖看着簪子慢慢点了几下头,又突然看向对面的崔江绾问道:“你也知道这件事, 同意了?” 秋眸蒙雾,长密的睫毛轻轻扇动,崔江绾随即低下头道:“知......知晓,我自是欣然见成。” 修眸微动,时玖低头笑出了声,随后抬头举起簪子问道:“这簪子我可以戴上看看么?” 皇后眸中的鄙夷一闪而过,点头应下道:“自是可以。余嬷嬷,去拿面铜镜过来......” “不必了。”时玖将放置一旁的刀拿起,拇指抵住刀柄处轻轻一推,锃亮的刀刃应声而出,她借着光亮的刀面照映,将簪子随意插在自己高束的马尾处道,“我用这个看就行。” 乌黑的长发仅以简约的银冠相束,银冠旁被突兀地插进一根华美的牡丹金簪,显得怪异无比。 时玖转头看向皇后和余嬷嬷问道:“好看么?” 皇后愣了一下,余嬷嬷倒是应得极快,不假思索地夸赞道:“好看!将军本就明艳照人,这牡丹簪与您极其相称!” 余嬷嬷的话倒也不全假,时玖的长相不似崔江绾她们那般清水芙蓉,她就如一张浓墨重彩的百花图,十分明艳夺目。 因常年在外,肤色不似养在深闺中的千金贵女,健康的轻麦色反倒为她添了许多另类的美,极具野性。 若是如那些贵女般穿著艳丽的衣裙,梳着繁复的发髻,这牡丹簪定是与她十分相称。但配这一身肃杀的轻甲与干净利落的马尾,“相称”一词着实是闭着眼睛胡扯。 锵的一声刀锋回鞘,时玖哼笑一声道:“看来今日我说什么,这凤仪宫里的人都只会配合着应下了。” 沉默了片刻,时玖突然看向皇后问道:“娘娘觉得我三年前为什么会应下陪徐容璋一同进京?” 皇后看了时玖一眼浅笑道:“自然是因为你与太子情谊深厚......” “因为太子妃之位。” 时玖打断了皇后的客套之语,直白地说出了她的心声:“在娘娘心中,自始至终都认为我是为了太子妃之位,为了权势才死皮赖脸地跟着徐容璋。不止是娘娘你,还有许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皇后动了动脖领没有说话,错开的视线承认了她的想法。 时玖笑了一下站起身,摊开双臂在桌前轻转了半圈。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向时玖,时玖慢慢扫过桌前人问道:“你们知道我身上这身轻甲意味着什么吗?” 不等她们回答,时玖便笑着自答道:“这身轻甲是我被封为振威将军时,陛下特命人为我量身打制的。穿着它,意味着我是西梁的臣子,我可以如男子一般入朝堂上战场。” 时玖的话音一顿,她敛起笑容,扬起下颌挑起修眉道:“意味着我可以如男子一般直呼为‘臣’,而非像娘娘您一样自称为‘臣妾’。” “臣妇的自谦之语?”时玖嗤笑了一声道,“我时玖有何必要去做那些‘臣’的附属。权势?我若想要,何需借助他人之手!倒是你们......” 时玖随意瞥了凤仪宫几眼道:“想守住这凤仪宫,却一刻也离不了他人助。” “你!放肆!” 余嬷嬷抖着手急斥出声,时玖手中的刀却突然出鞘,皇后匆忙起身踉跄着向后而去,屋内屏风后黑影一闪,有人急忙护在了皇后身前。 “时玖,你这是做什么!” 徐容璋皱紧了眉头看着时玖,时玖眉头一动笑道:“原来屏风后躲得是你。向来守礼的太子殿下,怎么也做起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了!” “偷鸡摸狗不是这么用的,它......” 徐容璋惯性地纠正起时玖的用词,随后话语一停,对面的时玖满目讥讽。 “徐容璋,这时候就不必再说教了吧。”时玖将刀收回自己身前,弹了弹刀身道,“放心,我不是要和你们动手,我只是想请娘娘看看我的刀。” “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也知道兵权的重要性。”时玖看向皇后与徐容璋道,“你们更清楚,所以这就是你们以太子妃之位邀我进京的原因。” 徐容璋沉着脸反驳道:“你我当时尚有情愫,你随我进京也是理所应当......” “徐容璋,当时我手上的兵权,你当真一点也没想?” 徐容璋被堵得一默,时玖轻嗤道:“张垣说我是墨汁全糊眼上了,现在想想他说得挺有道理。” 她看向徐容璋神情不屑道:“徐容璋,你现在的样子与当年我心中的你,差之千里。 “不过不怪你,是我自己看走了眼。” 时玖将刀重新归入鞘中道:“当初随你进京,喜欢你确是其中一个原因,但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缘由。” 徐容璋沉沉问道:“什么缘由?” “因为看到了你所许诺的太平,我还想看一看你曾描绘的盛世,所以我与跃马营决定随你入京,送你入主东宫。” 时玖低首深吸一口气道:“除了这个原因,就只是当时的时玖喜欢徐容璋,私心想要看他平安归京实现所愿罢了。” 很可惜,这份爱被冠错了对象,给了一个根本不了解它的人。 时玖将头上的牡丹花簪取下道:“山野浪匪,确实不大配这样好看的簪子。” 时玖的目光定向从方才便呆愣在桌前的崔江绾,走到她的面前,在她的发髻上寻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将金簪插了上去。 “既然不喜,那就说出来。” 崔江绾从恍惚中回神,仰头看向站于身侧的时玖道:“什么?” 时玖点了点桌面上的空盒道:“既然不喜夫君再娶,那便直接说出来,你说不说她们都一样,那何必忍着让自己不痛快,至少给她们也添点堵。” 崔江绾瞪着眼睛看向时玖,一旁的皇后指着她恼道:“女子三从四德,你在这胡言乱语什么!” 时玖凤眼上扬,勾唇讥笑道:“什么‘三从四德’?哦,是娘娘之前让余嬷嬷给我念得那个‘出嫁从夫’么?” “娘娘还是先自己学学吧!”时玖睨了眼皇后轻快道,“既然出嫁从夫,那太子是谁,将来的皇帝是谁,听陛下的便是,您又何必在这里偷偷操心?您看,您也没做到不是么?” “你!” “娘娘!” 皇后被气得气喘不匀,余嬷嬷匆忙扶住她替她顺气。 时玖看了眼崔江绾头上的牡丹簪,想了想还是将它拔了下来道:“这簪子于你也不配,我拿它去换酒犒劳一下禁军兄弟,改日我再赠支更合适的给你!” 崔江绾呆呆愣愣地摸上自己的发髻,时玖已经收起簪子准备转身离开。 徐容璋幡然回神喊道:“时玖!” 时玖的脚步一顿,微微侧头道:“殿下今日的礼节疏忽的太多,您应当唤我‘时将军’,日后莫要再喊错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凤仪宫。 凤仪宫外,张垣在路口处焦急徘徊,见时玖出来匆忙迎了上去道:“你可出来了!怎么样,皇后没为难你吧?” 时玖笑了一下,抬手将牡丹金簪拍进了张垣的怀中。 “啥玩意啊,你就拍我胸口上了!”张垣茫然地拿起金簪,时玖随口道:“我的‘三从四德’!” 张垣将簪子在手中掂量了两下后,张嘴一口咬了下去:“唔!真金的啊!哎头儿!你从哪弄来的?” 时玖嫌弃地推开张垣道:“啧,你能不能讲究点,都不知道经了多少人的头,张嘴就咬也不嫌脏!” 张垣将簪子在衣袖上蹭了蹭,小心翼翼地捧着簪子道:“这可是金子!谁会嫌金子脏!” 时玖摆摆手道:“你喜欢就给你了,记得多买些酒请弟兄们喝,算我请的啊!” “哎!” 走了几步时玖突然想起来徐听肆,回头向张垣问道:“惠王回承宁殿了么?” 张垣美滋滋地把玩着簪子道:“没呢,陛下留他在天禄阁里一直没出来,怎么了?” 时玖掉头往天禄阁走去,张垣收起簪子追上去道:“你要去天禄阁啊?你去那做什么?” “等惠王殿下出来,送他回承宁殿,保护他的安危。” 张垣快步追上时玖,拉住她道:“哎哎哎!你去干嘛啊!陛下刚刚才改了你的职位,你给忘了?” 时玖脚步一顿皱眉道:“但惠王那边我担心......” “哎呀!你担心啥呀!你看那晋禾小兄弟,上次鸿福楼里那一手功夫,唰唰的多俊呐!” 张垣比划了两下晋禾甩杯子的动作继续道,“而且方才我见惠王府又来了个小哥,看他那走路姿势,功夫不比晋禾差,啧,惠王府卧虎藏龙啊!而且陈姑娘还在殿外候着,你去凑啥热闹!” 时玖看向张垣道:“陈姑娘也在?” “对啊,我刚在外面等你,看着她端着药碗往天禄阁去了,大热天的,来回折腾好几趟了。” 张垣看了看时玖本已干透了却又汗湿了的衣领道:“你这里头穿得还是早上落水那套吧!赶紧回去洗洗换了,快馊了都!” 时玖犹豫了良久,终究还是应道:“行,那我先回去了,你记得在承宁殿附近加派些人手!” 张垣推着她应和道:“记着了记着了!” 是夜,徐听肆苍白着脸从天禄阁出来,殿外陈书语和晋禾在小声的贫嘴,白居靠着柱子无聊地看着他俩贫。 见徐听肆出来,晋禾从台阶上翻起来快速奔到他的身边,替他披上披风。陈书语看着他的面色皱眉道:“怎么样,还扛得住么?” “无妨。” 三人围着他叽叽喳喳关心良久,徐听肆掩唇咳了几声,目光一直在殿外扫动,没有寻到想要找的身影,清浅的眸子里盛满了失落。 晋禾明白徐听肆在找什么,撇了撇嘴不满道:“您就别找了,人家今日高升,如今正是中宫红人,哪里会待得住咱们这小殿,早就回家去了!” 徐听肆冷冷地扫了晋禾一眼,晋禾不服气地垂下了头:“属下说得也是实话,人家下午从凤仪宫出来,手里把玩着一支沉甸甸的牡丹金簪,随手就赏给了张垣,让他买酒犒劳禁军的人,现在宫里都传遍了,那簪子定是皇后赏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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