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午去了凤仪宫?”徐听肆接过陈书语递来的药一口饮尽,又接过她递来的饴糖含入口中道,“进去了多久,都有哪些人在凤仪宫?” 晋禾尴尬地挠了挠脑袋低头道:“这......下午属下一直在殿外等您,也没去特意打听,大概进去了有一个时辰吧,殿里有皇后?” 徐听肆停下脚步睨了晋禾一眼,晋禾着急地抓了抓腮帮又赶紧道:“噢!还有太子妃!” “太子妃?”徐听肆拧眉道,“太子呢?太子在凤仪宫么?” 晋禾摇头道:“应当是不在的吧,没听说太子也在。” 徐听肆抬手道:“派人去查,下午太子与皇后、太子妃一同离开,他的行踪应当很好查到。” “牡丹金簪......”徐听肆沉吟了须臾道,“我记得皇后曾有一支陪嫁金簪便是牡丹簪,那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传家之物,你说下午太子妃在凤仪宫?” “是。” 徐听肆看了眼身后正和白居絮叨的陈书语,低声道:“想办法联系绿碧,问一问下午凤仪宫里的事情。” “噢。”晋禾应下徐听肆的吩咐,看着徐听肆走上与承宁殿相反的方向道:“王爷,您走错路了!” 徐听肆脚步未停,继续向前走道:“不回承宁殿,我们直接回惠王府。” “啊?这么晚了还回王府么?”晋禾快步跟上徐听肆,徐听肆点头道,“嗯,我已封王,留宿宫中不合适,父皇也准我出宫了,走吧。” “哦!”晋禾替徐听肆张罗好一切,陪着他坐上马车先行一步,白居则陪着陈书语回去讨药箱,晚些再走。 未出宫门徐听肆便虚弱地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晋禾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心道:“王爷,您心情不好啊......” 徐听肆眼眸微动,平静道:“你觉得我应该很高兴?” 晋禾倒了杯热水递于徐听肆,徐听肆睁开眼接过茶杯慢慢坐直了身。 晋禾坐在一旁低头愤恨道:“今日就差一点便能知道真相了!” 徐听肆捧着茶杯仰头靠在车壁上,忍过一阵晕眩后,看向一旁的晋禾笑道:“知道什么真相?如今他听命于谁?母妃究竟是自杀,还是有人蓄意引导?” 晋禾抿了抿唇道:“那至少可以知道大公子的死是怎么一回事!” 晋禾说完又有些后悔,果然徐听肆的神色暗了几分。 “大哥怎么死的......”徐听肆闭上眼牵了一下嘴角道,“谁不知道大哥的死有蹊跷。” “可陛下不知道!”晋禾越想越气,垂着头把茶壶重重地搁在了矮桌之上道,“周贺故意杀死桑明岩,很明显就是为了替人掩事,陛下竟然信了他的借口!” 徐听肆哼笑了一下没有答话,晋禾继续愤愤道:“还有时将军都说得那么直接,把地牢里的事都提出来了,陛下又掩了下去,陛下明明已经知道地牢里的事,为什么还是不肯相信大公子的死另有缘由!” “晋禾。” 徐听肆低声唤了晋禾一声,晋禾倏然闭嘴,旋即小声道:“属下知错。” 徐听肆深深呼吸了一下,看向晋禾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你对大哥的情义,但是晋禾,你既然选择陪我走这条路,你就得时刻谨慎小心。” 晋禾吸了吸鼻子道:“是,属下知晓!属下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徐听肆点了点头,掀起窗帘看向车外轻声道:“在父皇心中,他首先是西梁的皇帝,其次才是我们的父亲。有些事情,作为父亲他知晓,可作为西梁的皇帝,他只能不知晓。” 晋禾迷茫地看向徐听肆,徐听肆望着路边正收拾小吃摊逗弄孩子的小贩轻笑道:“从西梁王府挑起清君侧的大梁时,父亲就不再像这些父亲了。” 徐听肆看着小贩将插在筐子边缘的糖人塞进孩子的手里,把孩子放入筐中挑起担子,他转开视线道:“所以才有了我们如今的计划,从他亲口宣布大哥是死于意外溺亡时,我就没有打算再说服他为大哥报仇。” 徐听肆和晋禾都不再言语,徐听肆沉默地贴着车窗看着外面的街市。路过沁阳侯府时,门口的喧闹吵得人头疼。 马车自人群后穿过,徐听肆放下窗帘静静听着外面的吵闹。 “章丘展!本王睡不好觉,你也休想!你把章子临交出来!不然本王就要你沁阳侯府全家的命!” “王爷,好像是安南王的声音。” 徐听肆轻应道:“嗯,二皇叔一如既往地精神。” 晋禾听着车外越来越远的声响小声道:“那日依您的吩咐,趁乱击歪了章子临的刀,诚不想却断了安南王府的香火。” “徐周衡时常强抢民女,毁人清白,废了也便废了。章子临也是劣迹斑斑,这麻烦丢他头上,他也不冤。” 徐听肆突然出声问道:“那日你说张垣曾有一心仪的姑娘,是黎阳府尹张世泉的女儿?” “是。”晋禾不解道,“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徐听肆蓦地想起张垣时常搭在时玖身上的手,那些不顾距离的拥抱,还有今日他对她毫不吝啬的夸赞...... 半晌后他捂着胸口咳喘道:“明日让白居带上库房里那套黎阳的文房四宝去找一趟严大人,就说是我要去青州了,送他的一份临别礼。另外让白居向他讨要挂在青云堂的松鹤图,就说是我想要留恋之用。” “青云堂的松鹤图?”晋禾看向徐听肆道,“不是说严府书房里那幅松鹤图才是严大人的绝作么,为什么不要那幅?” 徐听肆摇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照我说得去做便是。” “王爷,您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马上去后面催催白居和陈姑娘!” 徐听肆掩唇咳了两声摆手道:“没事,就是今天呛了几口水,歇歇就好。” 马夫长吁勒马,马车骤然停下。 晋禾探头回来,徐听肆低声询问道:“怎么了?” “王爷,时将军站在王府外,似乎是在等您!” 徐听肆猛然睁目,起身探出马车。 夜色沉沉,一袭黑色便装的时玖正站在惠王府外拍抚着自己的马匹,逗弄它不断地打响鼻。 听到身后的动静,时玖回首看向马车上的徐听肆笑道:“王爷身体未愈,怎么就出宫回府了?” 盯向时玖的清浅眸子逐渐转为深潭,徐听肆垂下眸子掩下眸中的情绪,复又抬头浅笑道:“这么晚了,将军又为何会在我的府邸前?” 时玖从怀中掏出一瓶花露道:“今日从宫中出来前,我又溜进了素园,上次王爷说等凝桑花可以采摘时再一同前去,最近遇到太多事,这一晃花儿都要谢了。” 她晃了晃手中花露道:“不过我顺手采摘了一些做了花露,凝桑花的花露有凝神安眠的功效,我想着王爷或许用得上,便准备送去承宁殿,结果宫门口的兄弟告诉我,您已经回府了,我便追了过来。” 时玖迈步上前伸出手让徐听肆借着她的力踏下马车,却不料徐听肆一个恍惚,直接栽了一个满怀。 时玖环着徐听肆劲瘦的腰身,撑着他比自己还要高大许多的身躯道:“王爷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徐听肆贴着她的耳侧轻轻呼气道:“刚刚晕了一下,有些难受,大抵是今日落水又引出了旧疾......咳......咳!” 匆忙跳下马车伸手想要接过徐听肆的晋禾茫然地滞住了手。 难受?旧疾? 刚刚不是还说无妨,没事,只是呛了水? 晋禾心中不禁疑惑道,这病怎么说来就来?
第30章 深夏的夜晚, 风也不堪蝉虫的鸣叫,于闷热的环境中销声匿迹。 稠乎乎的空气,黏糊糊的汗水, 加上徐听肆温度偏高的身体, 时玖觉得自己出门前的澡,一整个是白洗了。 理智告诉徐听肆,应该就着晋禾的搀扶放开时玖,可搭在她肩头上的手臂却情不自禁地收紧,宽大的袖摆将她整个后背拢入其后。 晋禾看着自家埋首在心上人肩窝处, 迟迟不肯抬头的主子, 准备搀扶的手不知所措地停留在了半空中。 时玖扬了扬颈脖,越过徐听肆望向一旁伸出手后便没了动静的晋禾, 对视片刻后,晋禾蜷了蜷手指,嘶得一声收回了自己的胳膊。 “嘶,疼疼疼!” 晋禾突然躬起身捂着肩臂龇牙咧嘴, 时玖想起他身上的伤,本已搭上徐听肆肩背的手又重新揽上了他的腰身。 “你们主仆俩一定是平日里不烧香,这才几天都成了病患。晋禾你也别乱动了,我来吧!” 时玖单手揽紧徐听肆的腰, 一手拉过他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肩颈,以自己的身体为支柱, 撑着徐听肆往惠王府内走去。 徐听肆看着瘦弱, 但身形却是修长挺拔。时玖的身高在男子中都不逊色, 如今撑着徐听肆硬是组成了歪脖子大树与豆芽菜小树苗。 “没想到将军平日里还会烧香拜佛, 不知道将军是向神佛求什么?” 时玖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徐听肆是误会了她方才那句玩笑话, 她撑扶着徐听肆低喘道:“我不信这些,刚才就是随口说说开个玩笑。” “纵然不信,口中不显,敬畏神佛。” 徐听肆向来也不会将所想所愿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灵身上。可当时玖信口说出“不信这些”时,他蓦地想起了自己的母妃。 在她生命最后一段时间里,总是将自己封闭在佛堂中祈念祷告。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当他在佛堂里与已经呈疯魔状态的她争执,并指着那些冰冷神像说出“不过是死物”时,她的惶恐与绝望。 ——肆儿,母妃求你,不要乱说,神灵会听到,会有报应,母妃求你...... 徐听肆想起柳依棠紧紧抓住他痛哭悲求的样子,仔细想想,他走到如今这个地步,倒真是有些像报应。 他自嘲地笑了笑,看着和他一样无畏无敬的时玖,突然开口道:“时将军,发丝落入口中了。” “哎?是么?” 时玖抬手抹了两下嘴唇,什么都没摸到,转头对着一旁的地面连呸了几下。 见时玖呸出声,徐听肆弯了弯疏朗的眉目道:“好像不在了。” 时玖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奇怪,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 “哦好,多谢王爷提醒。” 徐听肆的视线从时玖被搓揉泛红的唇瓣上掠过,他低下头收回绮念,眸光星星点点。 当年他没有听柳依棠的话将凶言吐出,那天夜里她就走了。今日时玖将无心之言呸出,是不是就会如柳依棠所说那般,神佛不记,一切顺遂? 徐听肆侧眸看向一旁还在拿袖子擦手背的时玖,清浅的眸子在廊道微光的映衬下流光暗转。 他盯着她,眼尾慢慢扬起。 既然她自云后跃出,明亮了他的漆黑长夜,那他便不会再让任何一片云霭携她而走。他有无法控制的自私贪念,从今往后,这轮明月便只能游于他的夜色中。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3 首页 上一页 26 27 28 29 30 3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