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当真只是因为他们是肥羊?”傅衡仰头清点道,“大前天你劫的是崇阳出名的奸商,七天前劫的那个富商得有八房小妾吧?” “有六个都不是自愿的!”时玖一拍刀柄恼火道,“他都六十岁了,强抢人家十几岁的小姑娘做妾,我呸,真是不要脸!” 傅衡看了她一眼道:“这样的恶人,往往最是惜命。如今孚宁山名声在外,你总是劫这样的人,只要不是傻子,要过孚宁山都不会没有准备。十九,你......” 傅衡顿了顿摇头道:“罢了,说了你也不会变。今后自己多多小心,切不可轻敌。你这逃命的功夫啊,还得好好练!” “哎!师父放心!我一定不丢了您第一杀手的名!” 时玖跟着傅衡叨叨着这几日下山遇到的人与事,经过庭院时,傅衡望向对面高处的凉亭蓦地皱起了眉。 时玖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坐在凉亭内的吕瑞与一名从未见过的瘦削男子。那男子眉眼深邃,周身戾气极重。见时玖朝他望去,他收回了探究的目光,不知他对吕瑞说了什么,坐在对面的吕瑞摇了摇头,男子如鹰的瞳眸复又望向时玖,幽深的瞳眸中闪过一丝失望。 “师父,义父身边那人是谁,怎么在寨中从未见过?是南山这边新收的人么?” 傅衡紧盯着亭中的两人道:“十九,南山之事莫要插手,听到了么?” 时玖茫然道:“啊?我本来也就不管南山的事啊!这边不是一直都是师父您在管么?” 傅衡看着时玖良久,最后只轻声叹气道:“师父也管不了一辈子,小十九也大了,该离开孚宁山出去看看了。” “师父想下山了?那改日我们和义父说一声,喊上张垣他们,我们一同出去转转。” 时玖说得兴奋,傅衡却神情一凝,他摇头道:“如今寨中事务繁忙,哪里走得开,莫要和你义父乱说。” 时玖失落地撇了撇嘴点头应下,傅衡倏然看向她严肃道:“十九,若是师父哪日也不在了,你便下山去吧,你的归宿不该在孚宁山。” “呸!师父您才多大就开始咒自己了!”时玖不满地看着傅衡道,“而且孚宁山有您,有张垣他们,我下山去哪?孚宁山是我的家,我就赖在这里!” 时玖说得坚决,傅衡也没有多辩驳,只是看了眼空了的凉亭道:“师父希望你有新的家,你为孚宁山做得够多了,可如今的孚宁山却变了。” 当时的时玖并未多想,只当是傅衡的无事伤怀。后来,傅衡真的不在了,孚宁山变了,她也有了新的家。 时玖看着手上那块从赵明尘身上落下的令牌,与她六年前在亭中男子身上看到的那块一模一样。 尽管肃阳寨中再见桑明岩时,他的面容已被火灼尽毁,但他的身形与六年前凉亭中那名神情阴贽的男子完全重叠。 桑明岩是曾经的逆贼朔王,他早在六年前便出现在了孚宁山,并与吕瑞相熟,如今赵明尘又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时玖神情复杂地看向赵明尘的尸身,傅衡包揽下南山的一切事务,叮嘱她不要插手南山之事,那时的南山藏着多少事?义父又为何会与桑明岩那般亲近? 她一直以为孚宁山是在她们随着徐容璋下山后才有了变,可如今看来,孚宁山早在她不知之时,就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时玖?” 听到徐听肆的低唤,时玖回神低首,她将手中令牌递于王知州道:“此物既是朔望城逆贼之物,还请大人收好。” “是,事关逆贼,本官也得赶紧上报。”王知州接过令牌看了看徐听肆,徐听肆颔首道,“大人既有公务在身,请便。” 王知州拿着令牌匆匆离开,时玖看向徐听肆道:“王爷好心帮忙,似乎给自己惹了一个大麻烦。” 徐听肆瞄了一眼时玖道:“惹?明明是我自己求来的。” 时玖看了眼还有心情开玩笑的徐听肆,将自己想起的往事说出来道:“六年前,我在孚宁山见过一次桑明岩,他当时与我义父坐在一起。” 徐听肆倒是没有太过惊讶,只微微点头道:“当年孚宁山在中南占据要地,实力也不容小觑,父皇与二皇兄都想到要借用孚宁山之力,桑明岩自然也不例外。” 时玖抿唇道:“桑明岩与我功夫招式相同,如今赵明尘也与他有着关联,王爷觉得这说明什么?” “桑明岩的功夫与你师承一脉,而当初你看到桑明岩与吕大当家坐在一起,极有可能是他们二人谈成了合作。并且,像赵明尘这样离开孚宁山的人,至今也和桑明岩保持着联系,一同听令于桑明岩背后之人。” 修长的手指倏然收紧,时玖掐住自己的指尖,脑海里一团乱麻。 “可这些又与将军有何关系?”徐听肆点明道,“吕大当家与傅衡早已离世,赵明尘他们也早就离开了孚宁山,如今的路都是他们自己所选,将军若是为此自责,于自己太不公平。” “没有,傅衡没有死。” 时玖的话让徐听肆不禁愣了一下神,时玖摇头道:“师父他没死,当年他与我说仇家追来,他便诈死出去避风头。” 徐听肆皱眉道:“你可知傅衡如今在哪?” 时玖摇头道:“我不知道,自从六年前三岑道一别,我就没有再见过他。” 听到三岑道,徐听肆的瞳孔骤然一缩。 时玖的话也蓦然一顿,三岑道!先太子便是六年前溺亡在三岑道! ——“殿下可以等见到您的兄长时,好好问一问,毕竟他深有体会。” 时玖突然想起了桑明岩于地牢中对徐听肆说得话,背后冷汗涔涔。 先太子的死,与桑明岩脱不了干系,那傅衡呢?六年前恰好在三芩道的傅衡又参与了多少? “时将军......” “王爷!”时玖强压下心头的杂乱,定神向徐听肆辩驳道,“王爷,我不相信傅衡会与桑明岩一同谋害先太子!” 徐听肆尚未答话,时玖又急速道:“但这只是我一人之词,并不能为傅衡证明什么。所以,我想与王爷谋求合作!” 徐听肆凝滞神情微动,他抬眸看向时玖道:“将军想做什么?” 时玖定了定心神道:“我想与王爷合作,找出傅衡,问清楚六年前的事情。” 傅衡曾说过,他的刀是干净的刀,只杀该死之人。她不相信傅衡会与桑明岩这样的人合作。 还有孚宁山,她的义父...... 思及吕瑞,时玖的神情顿时黯淡了不少。 “好。” 徐听肆应下了时玖的合作请求,他闭了闭眸轻声道:“但若傅衡当真参与了,将军莫要怪我。” 明白了徐听肆的意思,时玖默了默道:“倘若如此,是傅衡罪有应得,我......不会拦王爷。” 徐听肆眸光闪烁,须臾后点头应下道:“好,请将军莫要忘记今日之言。” * 新津城外,徐容璋从手下手中接过信鸽,将手中信纸封入竹筒,抬手抛了出去。 见信鸽飞远,他转身步到跪地不敢言语的周贺面前,拾起王知州送来的令牌拍至他的胸口道:“回去告诉母后,不是什么人,都是她能控制的棋子,请她往后三思而后行。” 徐容璋冷着脸站起身,周贺匆忙道:“殿下,娘娘说了,宋敬文留不得!” “留不得?”徐容璋轻笑一声道,“他若留不得,我们也留不得了。你们以为,四弟为何会悄无声息的以督使身份出现在这里?” 徐容璋转了转自己手上那枚素玉扳指,面上苦涩道:“转告母后,倘若她当真不在意我这个儿子,那便继续一意孤行吧。刚好,我也乏了。” 徐容璋忽然想起了他杀死赵明尘时,时玖看他的眼神。 酸涩之感在心中蔓延,徐容璋闭目握拳。倘若他能走下这条不归路,她还会重新望向他么?
第52章 因着赵明尘这一刀, 时玖与萧白荼皆错过了后续的两场考试。 时玖倒是无所谓,本身她也不会取得什么成绩。但是萧白荼不同,这一耽误, 又是三年光阴。时玖对此十分自责。倘若她当时警惕心高点, 反应再快一点,萧白荼也不至于会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时玖为此愁眉苦脸了许久,而卧躺于床休养的萧白荼却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这个结果。每日躺在床上等着时玖为他送来吃喝,听她说一说在新津城内看到的一些有趣的事情。 “所以那个小孩最后赢了那只狗?” 萧白荼捧着陈书语新熬的汤药,苦着脸将放温了的苦药汁一口闷了下去。时玖把手中新买的糖葫芦塞进他的嘴中道:“当然没有, 不过他很幸运的遇到了在买糖葫芦的我, 我就出手吓跑了那只专挑软柿子捏的恶狗!” 萧白荼鼓着腮帮将裹着糖浆的山楂吞咽下去,酸甜的口感缓解了口中半月来的清苦, 皱巴的五官舒展开来,苍白清秀的面容总算有了些许血色。 时玖看着虚弱卧床的萧白荼,屈指敲上他的脑门道:“你也是胆子肥!那么明晃晃的一把刀,也敢用你那没有二两肉的胸膛去挡!幸好那一刀偏了, 不然你哪还能躺在这嫌药苦!” 萧白荼放下药碗轻笑道:“当时那种情况,哪里还想得了那么多?只是本能地推开宋兄挡了上去。” “对了,宋兄没有耽误后来的考试吧?一切可还顺利?” 萧白荼蓦然想起自己已经躺了十多日,乡试也近尾声了。 时玖神色顿了顿, 原本上翘的唇角落了落道:“没耽误,因为出了你这一桩事, 如今场内由太子殿下身边的飞羽卫防护, 场内一切顺利。” 见时玖神情沮丧, 萧白荼知她又在自责, 清亮的眼眸转了转,快速地吃完手中的糖葫芦, 将光秃秃的竹签递于时玖道:“明日,后日,往后还要喝药的每一天我都要。” 时玖接过空了的竹签讶异道:“糖葫芦?每天都吃?” 萧白荼亮着眸子点头道:“是,趁着受伤为所欲为。” “寒窗苦读数十载,多少人落榜失落。我就不一样,借着受伤,避免了这样的失落。”萧白荼伸了个懒腰轻叹道,“因伤错过考试,听起来比参加了没考上要好看很多,这心里啊,舒坦了不少!” 时玖又何尝听不出这是萧白荼安慰人的话,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萧白荼撑着身子慢慢靠坐道:“不要再觉得可惜了,我说得是实话。我与宋兄不同,自幼天分就一般,读书多年,也不过是识些字罢了,离考取功名还差得远。” “不用为了安慰我而这么贬低自己。” 萧白荼摇头道:“宋兄之所以能有这番成果,是他的心静。他有着十分坚定的目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而我不同。” 萧白荼抬头看向时玖道:“我只是凡尘俗人一个,我参加科举是为了私欲,我带着阿媱需要糊口过日子,我没有宋兄那般足以支撑走长远的坚定目标。我心不定,所以纵然参加科举,我也不见得能取得什么成绩,因此,你不必觉得是你的缘故而耽误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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