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放空神思的时玖,被眼前一晃而过的天青色衣袖唤醒, 脖间冰凉的触感激得她猛一瑟缩,条件反射的抓紧了停在颈侧的素白手腕。 手腕蓦地被时玖攥紧, 徐听肆顿了顿便就着她的姿势, 指尖轻动继续为她上药, 完全无视了时玖出于本能的阻拦与抵抗。 修长的脖领微微瑟缩, 时玖松开五指,前移捏住徐听肆指尖的药棉道:“谢谢王爷, 我自己来便好。” 徐听肆并没有理会她的话,用空闲的手挪开时玖阻碍上药的手道:“昨日你也是这么说的,但今日脖颈淤青更甚。” 朱唇微张,想了想又不知能解释什么,最终又沉默地闭合起来,索性不再推辞,任由徐听肆为她处理伤痕。 徐听肆睨了一眼老老实实的时玖道:“将军其实不必自责,正如萧公子所言,那日林中受伤确实巧合,将军对他有所怀疑实属正常。” “考场之中萧公子为救宋公子重伤,这也非将军所愿。”时玖的睫羽轻颤,徐听肆唇畔微绷缓声道,“误会解除皆大欢喜,倘若将军因此而一直以愧疚自缚,那将军与萧公子的这份友情往后又该如何?” 时玖沉默须臾后笑道:“王爷说得是,是我钻牛角尖了。” 徐听肆将手中药瓶盖合,看向紧闭的屋门道:“既然担心,如今想通了便进去看看吧。” 时玖长舒一口气,起身拱手作揖道:“多谢王爷指点!” 徐听肆压下心头酸意,掩唇闷咳道:“将军本就是明醒之人,去吧。” 木门吱呀合拢,坐于昏暗廊檐下的徐听肆方才抬头看向灯火通明的屋舍。窗纸上女子高挑身影晃动,徐听肆紧紧盯着那道移向内室的身影,眸中幽海翻涌,却又不忍将那道身影困陷沉溺。 “众人皆言惠王耿介端方,谁能想到这样风光霁月的人,竟怀着觊觎兄嫂的龌龊之心。” 听到身后低恼的斥责声,徐听肆放下掩唇的手,慢慢起身回转道:“觊觎兄嫂?本王只有一位兄嫂,乃东宫太子妃——崔江绾。这莫须有的罪名,本王可不担。” 徐容璋自暗处步出,眉峰拧起目光冷厉道:“你喜欢时玖。” 徐听肆清俊的面容蓦地柔和,他回头看了眼窗纸上映出的那道身影勾唇浅笑道:“是。” “此生惟愿佳人顾,揽尽霜雪白首同。”徐听肆倚身斜靠廊柱,盯着那道身影满目柔情道,“我喜欢她,想要占有她一切的那种喜欢。” 徐容璋神情冷峻道:“徐听肆,她不是你能觊觎之人!” “我不能觊觎?”徐听肆转头看向徐容璋,修长的眉宇微挑,抱臂轻笑道,“二皇兄是以什么评判?又是以何身份在这指责?以你......崔江绾的夫君之名么?” 徐容璋顿时哑声,乌黑冷澈的瞳仁渐渐幽深,他眯眸看向徐听肆道:“群臣押宝总是忽视四弟,倒是一同看走了眼。” 徐听肆轻咳两声装作不懂的模样道:“二皇兄说笑了,本王一个闲散王爷,有何值得关注的?” “听闻此次乡试,四弟对于一考生格外关照,身为督使,此举未免有些偏颇吧?” 徐听肆眸光微转笑道:“二皇兄这么偏袒一个寒门子弟,不怕寒了支持你的世家之心么?” 徐容璋眉心微凝,听到世家之名时,厌恶之色一闪而过。徐听肆捕捉到了这一丝异常,心中微微诧异,重新端详起眼前的徐容璋。 “宋敬文乃是这届学子中的翘楚,本就是可塑之才,本宫不过是不忍英才没落,方才起了照看之心。”徐容璋抿唇解释道,“不过是想他免遭他人所害罢了,至于他能考出何等成绩,本宫不会插手。” “倒是四弟你,父皇信任你,将督使之责交予你,而你却徇私舞弊,既辜负了父皇的厚望,又失了公正,未免太过令人失望了!” 徐听肆直起身慢慢踱步至檐廊外赏月道:“二皇兄素来端方君子,今夜怎得尽给人乱扣罪名?” 徐容璋跟上两步冷然道:“你与秦衣之间的事情,考场之内的人,皆有目共睹,何来胡言一说?” “考生于考试之时申请出棚,本王作为督使,前去监看本就是分内之事。” 长密的睫毛低垂,徐听肆低首轻叹道:“我若是何处惹了皇兄不快,于皇兄道歉便是。有何怨火皇兄也只冲我一人来便可。秦衣一个求学的贫寒学子,唯望此次科举出人头地,皇兄又何必因为与我不快而将这无辜可怜之人牵扯其中?” 徐容璋不禁轻嗤道:“亲自查验,长时关注,四弟莫不是将旁人都做傻子?此事本宫定会禀明父皇,究竟是职责所在还是职责所便,父皇自有定夺!” “这件事与惠王殿下无关。” 徐容璋回头看向身后,窗纸上的倒影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时玖负手自台阶上步下道:“事情未明,殿下便在此恶意揣测,咄咄逼人,未免有失君子风度。” 见时玖毫不犹豫地替徐听肆辩解,徐容璋心间滞堵,可对上时玖冷漠的神情,又不禁缓了缓神色耐心解释道:“身为督使,他与考生过于接触,这本就于理不合......” “惠王殿下有无包庇,待放榜之日,一看便知。”时玖直接打断道,“殿下何必浪费心神,在此恶意揣摩。” 时玖蓦然掀眸冷声道:“倒是殿下,那日本能直接将人拦截下,为何要一剑毙命?” 徐容璋皱眉道:“情急之举罢了。” 时玖倏然一笑,紧盯徐容璋道:“桑明岩的死是意外,如今这个杀手的死也是意外。东宫的剑未免太快了点。” 徐容璋抿唇半晌未语,时玖轻嗤一声道:“殿下若只是为了来给人扣罪名,顺便展示一下东宫杀人麻溜的技术,那现在可以先回去了。” 被时玖一番冷嘲热讽,徐容璋皱眉良久后才轻声道:“桑明岩的死,非我之意。” 凤眸轻合,时玖望向有些委屈的徐容璋沉声问道:“那这个杀手呢?他死于殿下的剑下,也非殿下之意么?” 徐容璋神色一僵,身侧的手慢慢捏紧,须臾后松开手指不再辩解,将收于袖内的药瓶递于时玖道:“这是云修谷的疗伤圣药,你......” 他瞥向时玖已经由徐听肆上好药的伤处,捏着药瓶的手指紧了紧,然后睨了徐听肆一眼道:“照顾好自己,莫要再将自己牵扯进朝堂之事中。还有,远离有心之人,明哲保身。” 时玖自然是明白徐容璋的意思,随即低笑出声,长眉扬起道:“殿下这话说得未免有些晚,自我三年前受殿下之邀入京起,便已经趟进了漩涡之中。退无可退,激流勇进,这才是我时玖会有的态度。” 时玖后退一步俯身作揖道:“不过,无论如何多谢殿下提醒。” 徐容璋看着眼前格外生分的时玖,面色渐白道:“你......已做好抉择?” 时玖躬身平静道:“时玖从未变过抉择,我始终忠于仁明,守于太平,仅择安乐之道。” 就如当初她选择跟随徐容璋,看得是他奔赴太平的决心与能力,护得是心中所求的安乐。 徐容璋轻退一步,面色苍白地看向自己执剑的右手,心中苦涩蔓延。 忠于仁明......所以,她放弃了他。 徐容璋默默转身,虚浮着步履,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时玖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不禁轻叹,当年那个腰身挺然,意气风发的徐容璋也不知究竟是何时消磨不见的。 “萧公子情况如何了?” 徐听肆的轻声询问,拉回了时玖落在徐容璋离去方向的目光,她回身摇头道:“陈姑娘说应是没有性命之忧了,只是元气大伤,需得休养良久,阿媱还得麻烦王爷再照顾些时日。” 徐听肆望着时玖温和道:“无事便好。阿媱你不用担心,秦嬷嬷是府中老人,向来心细柔和,她很喜欢阿媱,阿媱与她也相处极好,所以将军尽管放心,待萧公子大好,再将她接回便是。” 时玖颔首答谢,顿了须臾她望向徐听肆问道:“王爷方才为何不解释秦衣之事,平白受了冤枉?”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清亮的瞳眸暗了一瞬,他提了提唇角无所谓道,“旁人的闲语也不曾少听,早已习以为常。” 时玖皱起眉头,否决了徐听肆的温顺态度道:“虽是闲语,但也不能随意纵容,然后任人欺负委屈自己。” 徐听肆倏然抬头看向她道:“哪里委屈了?不是有将军护着我,替我辩驳了么?” 时玖愣了一下,看着眼前清俊温润的男子,粲然一笑道:“王爷倒是会偷懒,尽想着依赖别人了。行,以后啐人骂架,我替王爷上,定不让王爷平白委屈!” 清浅的瞳眸光芒溢起,徐听肆含笑点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将军可莫要忘了今日的许诺。” 时玖竖起三指立于额首边道:“定然不忘。” 徐听肆与时玖相似而笑,须臾后时玖蓦然一顿,见她神情微凝,徐听肆关怀道:“怎么了?” 时玖将自己竖立的三指挪至眼前,皱眉看了片刻,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道并指划过额首,远远与她挑衅的身影。 她想起那个杀手是谁了!
第50章 “王爷, 那人的尸首就停在里面,天比较热,气味不大好, 您看您和这位姑娘......” 小仵作推开屋门, 浓郁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时玖皱了皱眉头对一旁的徐听肆道:“王爷,您在外面等我就好。” 徐听肆直接掏出帕子掩住口鼻,越过时玖道:“进去吧。” 见徐听肆已经进入停尸房,时玖也不再多说,从仵作手中接过麻油罐, 蘸了麻油在鼻下涂抹两下后, 深吸一口气,闷头扎进了屋内。 屋内只点着两盏烛灯, 夜风自大开的窗户穿堂而过,带着那微弱的烛火闪烁跳动。 徐听肆已经蹲在地上掀开了遮盖的白布,看着那张已经爬上紫红斑痕的面容,露在帕子外的清俊眉眼轻拧紧缩。 时玖端过桌上的烛火蹲到另一侧, 烛光照过脖颈处,整齐外翻的皮肉彰显着下手之人的果断狠厉。 “干脆利落,一剑封喉。”徐听肆瞥了眼伤口轻声道,“此人武艺高强, 没想到在二皇兄手上也是没讨得半点好。早闻二皇兄剑法高超,竟不知高至此境。” 时玖瞥了眼那道致命伤道:“太子师承第一剑术师刘倾, 而他本人于剑道也是颇有天分且十分勤奋, 加上战场厮杀的磨炼, 他的剑术的确在西梁数得上名号。” 时玖顿了顿补充道:“所以是想让人死, 还是只是重伤,于他而言并非不可控。” 明明可控, 如今这人却无声无息地躺在了这里,很显然,徐容璋并不想他活。 徐容璋为什么要杀了他? 徐听肆回想起时玖与人交手时的情况。与她和桑明岩动手时相似,武艺高强的她皆被对方狠狠压制,对方似乎很了解她的功夫,而且三人的招式套路也几近相同。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3 首页 上一页 45 46 47 48 49 5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