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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淏唇角紧绷，眸中满是犹豫之色，徐听肆轻敲桌面唤回他的神智道：“我知秦将军有自己的原则，我也不需秦将军说什么。接下来我所问之事，不会涉及时将军的私事，秦将军只需点头摇头便可。” 坐在对面的徐听肆，挺如松柏，神色明正。秦淏眼眸轻动，紧绷的面容微松，对着徐听肆点了点头。 “外界皆言吕瑞虽后为盗匪，但早期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实乃善人。”徐听肆盯向秦淏问道，“当真如此？” 秦淏眸色一凛，缓缓摇了两下头。 随着秦淏的否认，徐听肆的神色也冷了几分。他继续问道：“秦老太爷当时不许你继续留在营中，与吕瑞让你试药有关？” 秦淏顿了顿，慢慢点了点头。 徐听肆眸色渐深，他垂眸斟酌良久，看向秦淏问出了心中猜测已久的一个问题：“吕瑞是否会虐待山上的孩童？” 秦淏瞳孔骤然收放，脸侧鼓动，舌尖自咬紧的牙关后滚过，他闭眸冷静良久才粗着气，沉沉点了点头。 时玖后背上的鞭痕一道一道跃入脑海，徐听肆搁于桌面的手指捏得青白，纵然心中早有猜测，可如今得了秦淏的肯定，压抑已久的怒火，依旧澎湃如潮。 室内寂静许久，徐听肆瞳眸红染，他闭了闭眼沉声问道：“孚宁山上的人，知道吕瑞的真面目么？” 秦淏摇了摇头。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后，徐听肆才蓦地苦笑出声，他抬头看向秦淏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他们不知道......因为时玖？” 徐听肆的问题，违背了他与秦淏之间的约定。 然而秦淏只犹豫了片刻，终是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他也违背了自己的原则。 有些事情，她不会说，可他不想和她一同将这些真相带入坟墓，见她被误解一辈子。 徐听肆慢慢站起身，对着秦淏微微颔首谢礼道：“多谢秦将军解惑，多有打扰，将军好好歇息吧。” 徐听肆沉着面容转身欲离开，身后的秦淏突然出声道：“王爷！” 徐听肆顿步侧首，秦淏拱手俯身道：“王爷，有仇不报非君子，有冤不伸枉为人。我劝不得王爷什么，但望王爷听我一言。” “孚宁山是时玖的一部分，而时玖却不同于王爷最后所了解的孚宁山匪。”秦淏深深一揖道：“她也不过是受这些人伤害最深的可怜人罢了，还请王爷明辨！” 徐听肆沉默许久，转身看向秦淏道：“秦将军放心，她是谁，是何样，于我心中皆只是时玖。” 是我跨山逐海，却依旧只小心摸得水中辉明的遥不可及。
第80章 因着徐听肆的缘故, 时玖这个原本应该去酒楼的东家反倒是没去成，空留这些客人在酒楼中喝得烂醉。如今裴舒和秦淏她都见着了，剩下的那几个还躺在酒楼里没回来的, 她终究还是有些担心。 “老板, 昨夜郁香雅间一共花费多少，你给算算，我把账结了。” 放心不下的时玖想了想还是去了醉仙楼，她趴在柜台处随手把玩着桌上的菜牌，老板噼噼啪啪打着算盘, 片刻后将算盘递于时玖道：“姑娘, 您看看，菜肴一两, 酒水二两，一共三两银子。” “三两？”时玖讶异地看了眼刚刚随手扔一旁的木牌道，“昨夜他们喝得什么酒，我见你这最便宜的一壶也得八十文, 他们八个人才喝了二十壶？” 时玖拎了拎桌上的精致小酒壶道：“这一壶也不到一斤吧？” 时玖打开酒壶闻了闻，老板看向她笑道：“昨夜林将军点得是小店最烈的‘啸风’，一壶是一百二十文，但是杨大人说那酒太烈, 同行的还有不善饮酒的客人，于是只给林将军拿了六壶, 然后点了咱醉仙楼最好的桃花酿。” 老板一边拨打着算盘一边道：“六壶烈酒已近一两, 桃花酿一壶就得二百二十文, 杨大人拿了五壶。” 老板将算盘重新递于时玖道：“杨大人平日对我们也是多有照顾, 小的也没什么可报答，他难得来我这醉仙楼坐坐, 这些零头也就都抹了，一共三两，您看看可是哪有问题？” 时玖将算盘推回摇头道：“多谢老板，不是你这账的问题，而是他们这些酒鬼竟然只喝了这么点酒却醉成那样！” 时玖想了想刚才一进门就踢到了还醉在门口的林梁，神色惊诧不已。 老板接过时玖递来的酒钱也十分疑惑道：“说来也是奇怪，平日里林将军也会来小的这喝酒，那烈酒即使喝上两壶，她还是能稳稳当当走出去的。但昨夜不过一壶多，她便彻底醉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清醒。” 老板越想越担忧，探头看了看楼上，向时玖询问道：“杨大人与林将军可还好？要不小的再叫人去药铺弄些醒酒的药？” “不用了，哪有这么虚，姑奶奶还能再喝两壶！” 林梁揉着脑袋从楼上走下来，一不留神脚下一空险些从楼梯上滚下来，好在跟在她身后的杨清一直留心着，及时将她拉住了。 时玖抛了抛手中碎银，对着林梁挑眉道：“还能喝两壶？一壶腿都软了，还搁这吹啊？” “看不起谁呢！”林梁快步从楼梯上跃下走到时玖面前道，“倒是你，昨夜躲哪当乌龟去了？怕不是害怕喝不过姑奶奶，缩屋里喝奶去了吧！” 时玖哼笑一声没搭理林梁的挑衅，直接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晃了两下，林梁当即捂嘴干呕，扶着脑袋静了好些时候，才将宿醉的恶心感压了下去。 “哼，一壶就这样了，还跟老子狂？”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杨清赶紧拦在中间，从桌上摸起颗蜜枣塞进林梁的嘴里，然后转身看向时玖拱手道：“昨夜多谢时将军款待，今日咱们歇歇，明日我做东，就还在这醉仙楼，为时将军接风洗尘，还请将军赏脸！” 林梁嚼着蜜枣冷哼一声，时玖歪头冲她扮了个鬼脸，赶在她发火动手之前缩回头，向杨清答谢道：“多谢杨大人了，好意我心领了，这酒等改日有时间再来喝。” 杨清愣了一下道：“将军有事？” 时玖点头道：“是啊，我就是来看看你们情况，要是都没什么大碍，我下午就准备回营了。” “下午就走？”林梁推开杨清急问道，“你这才来怎么就走了，营中有急事？” “没什么急事，我这趟过青州也是为了送惠王，不然直接就从城外岔路去西北大营了。”时玖叉着腰活动活动腰身道，“西北大营之前都是章琢在管，如今他一走，那些兵蛋子怕是没那么容易听话。” 时玖捏了捏指骨活动手腕道：“早些过去，早些驯服，免得哪天突然有事，再出了纰漏。” 杨清顿了顿轻叹道：“这倒是，西北军里本就有一小部分人是章将军自朔北带来的，好在陛下将秦将军派来了，他在西北大营里待过一年，和营中一些老兵也算相熟。” 见杨清叹气，林梁扒拉着他的肩头啧声道：“担心啥，就那群鳖孙，不听话直接开打！我告诉你，在军营里，只要你拳头够硬，就没有驯不服的兵！” “你搁上京这么久，每天陪着那些城中小奶兵，怕是拳脚都生熟了。” 林梁看向时玖昂头道，“没事，打不过别怕丢人，来找姑奶奶，姑奶奶去帮你揍！” 时玖停下转动的手腕，斜眼看向林梁道：“是么？我看你是还没酒醒，回去睡觉吧。” “哎你！姑奶奶我好心帮你，你还不......” “哎，好了好了！”杨清赶紧拦住伸手向前的林梁道，“时将军的能耐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知道是时将军来，你不还说那群孙子......西北军终于有得治了么！” 杨清忍不住叹气道：“明明就很期待时将军来，见面又跟刺猬一样！” “你说什么呢！谁期待她来了？” “好好好，没有没有！我的错！是我臆想！”杨清摇头轻笑道，“我得回府衙办事，你要和我一起去么？” “什么事儿？” “今年国库紧张，户部来了人重新核算咱们这边的经费，他们想把你那校场的修缮费削了......” “他娘的！他做梦！”林梁撸着袖子就往外走道，“姑奶奶今儿就敲了那孙子的牙，让他搁那放屁！” “你别乱来！那是上京来得人，事情还有商量，你让我去谈！” 时玖懒散地倚着柜台，看好戏般吹了声口哨道：“林梁，干他！干不过就是你怂了啊！” 杨清哭笑不得地看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时玖，对着她拱手告辞，转身追着林梁而去。 时玖笑着摇了摇头，楼梯上又传来一阵沉笨的脚步声。 “哎！慢点！” 眯着眼揉着脑袋的陈书语拖着身子三步一晃地迈下台阶，和林梁一样，也是没留心脚下，一步踩空径直对着楼下摔去！ 时玖撑着栏杆翻上楼梯，赶在陈书语摔下楼梯前接住了她的身子。 时玖扶着她下楼坐到桌旁，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紧张道：“陈姑娘，你还好么？要不给你弄碗醒酒汤？” 陈书语精神萎靡地摇了摇头，揪着自己有些皱巴的裙摆抿唇不语。 察觉出她的情绪不对，时玖俯下身看向她的眼睛关怀道：“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有谁欺负你了？” 陈书语抬眸看向神情担忧的时玖，柳叶黛眉骤然一拢，眸中水光泛起，抽噎着哭出声道：“没......没有，是我自己......自己办错事了！” “哎！你别哭啊！” 时玖慌乱着手脚站起身，拽着自己的袖子不知该往哪里擦。这嘴上越哄，人哭得越伤心，一旁得客人都忍不住看向她们二人，在背后嘀嘀咕咕指指点点。 陈书语难为情地看向四周，咬着唇努力憋住自己的哭声。她拽着自己的袖子擦拭脸上的泪水，可眼睛就如失了控的闸，泪水不住的往下流。 擦了片刻没效果，她自暴自弃地抬手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周围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时玖将她拉入怀中，将人圈住遮掩后指着议论这边的客人冷眉道：“看什么看！吃你们的饭！” 陈书语在她怀中低声呜咽，时玖托着她的腰身站起身，对着一旁不知所措的老板道：“老板，借你们后院一用！” 她揽着陈书语钻进后院，寻了个无人僻静处才放下胳膊，将陈书语拉出怀抱问道：“怎么了？到底是谁惹你了，你说，我上门去揍！” “没......是我自己，我把师父得罪了......” 稍稍止住的哭声又起，陈书语抽噎着啼哭不已。 时玖急得蹲下身，仰头看向低首嚎哭的陈书语问道：“裴舒？怎么，他跟你说重话了？他那人就嘴欠，没事，我带你去找他！” 时玖拉过陈书语的手腕就准备带她去寻裴舒，陈书语双手拖住时玖，圆睁着一双兔眼摇头道：“别！我不敢见师父！我怕他逐我出师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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