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他不行,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拿你手腕来。”体寒或宫凉,还是有旧疾什么的,他一看脉便知。 戋戋躲躲闪闪,左右避退,更把手腕缩到衣袖中。她一直在偷偷服用卫氏给她的避子丸,每次半颗,沈舟颐医术那样高明探脉马上露馅。 沈舟颐面色晦暗,对她的躲闪明显不怿,直接质问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吃什么东西呢?” 戋戋立即否认:“并未。” “那为何不叫我看?” 他口吻清冷,还是要抓她的手腕。 戋戋百般不肯,此情境下除非投怀送抱,并无其他办法,便狠了狠心扯掉自己半边肩膀的衣衫,又扯掉沈舟颐的半边衣衫,胡乱吻过去。 沈舟颐的抵抗淹没在她的唇瓣中,后半句本来还颇为严厉,却被戋戋堵得断断续续,连不成句,模模糊糊发出几个似是而非的气音。 他此时满心满腹都在疑虑孕事,对她并无太多的想法。戋戋的吻虽然笨拙,奏效却快,好像一个浑身洁净的人被强行拉入疾风暴雨中,无论本身想不想都会变得泥泞不堪。 这伎俩她上次也使过,只不过这回更过分些,竟反过来将他的两只手腕扣住——他本来要检查她脉搏的,此时自己的脉搏却被她握在手心。 两人没在床帐里,正在妆镜旁的长条小杌子上。戋戋突如其来的强势手段将沈舟颐按在妆镜台上,凌乱的身姿撞得台上的小物件哗哗坠落。 戋戋居高临下逆着光,纤瘦的身形只能遮挡住一部分阳光。沈舟颐被她不成章法地压住,窗口灿然的日光映得他头晕目眩。 他鸦黑的睫毛不由自主眨了好几下,阳光的残影却始终令他看不大清东西。这样的姿态很难使上力气,他心分好几用,一时便没能脱离得了戋戋凌乱却坚决的桎梏。 金星乱颤下,沈舟颐只隐约望见戋戋的身影被太阳光镶嵌一层璀璨的金边,她曼妙的腰肢呈现一个弯弯的镰刀形,像粲然的新月。 他唔了声,喉结滚动,抑制不住心头忽然攀升的欲念,伸手就想把那弯新月揽入怀中……可挣扎几下,却动不了……戋戋正跪于半人高的小杌子上,全身力量都倾注在他的两只手腕间,她清丽的手指绷上了劲儿,似两只铁铐! “哥哥,哥哥?” 勾人心魄的呼唤。 微风透窗而入,她的身形侧偏了下,阳光便更明烈地照射在他脸上,根本就是一道强光做成的白绫,逼得他睁不开眼。 沈舟颐深吸口气:“戋戋,你做什么……”一开口才晓得自己的音色沙哑如斯。 “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被太阳闪瞎了。” 非是谎话,雨后新晴,太阳正烈,炫目的明黄映在妆镜台上像滚烫的金子,瞧瞧她把他按的那地方!不偏不倚,正是太阳最晒处,严重怀疑她是借机寻仇谋杀亲夫。 戋戋不肯放开他,反而双膝靠近,倾注在他身上的力道还更重些。她稍微发了点善心,脑袋替他挡住一半明光,“哥哥不舒服吗?我明明是在伺候哥哥呀。” 沈舟颐勉强睁开一只眼睛,视线中仍然充斥着阳光照射后五彩斑斓的黑影。经这样的折腾,他想探她脉搏的心思早被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血往头涌,威胁道:“你再不起开,我要不客气了。” 可不是调笑,是真的反击。 戋戋偏要与他作对,几乎是用力碾他的手腕……她可是把全身的体重都押上,他虽然有力气,也只是正常男人的力气,不是小拇指就能托起一整个活人的大力士。 戋戋眺向沈舟颐落于自己手下的样子,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他手下受过的那些折辱。曾经他的五指山压着她,现在反过来,她的五指山压着他。 她忽起几分狡黠的兴致,在他被晒得发红的耳垂边细声道:“哥哥你想叫救命吗,你就喊吧,喊破了喉咙也没用。” 沈舟颐目光凉了一分,倏然被这句话惹到。 他道:“贺若冰……!” 咬牙切齿。 可恨又无奈的警告。 双手虽拘,腿却尚且自由。此时不反击更待何时,沈舟颐在戋戋脚踝处一踹,使得她重心偏移,差点从小杌子上摔下来。 沈舟颐便趁机直起僵硬的腰身,反过来捞过那片月牙拘在手,叫那女子也天旋地转一阵,压她的双腕在妆镜台上。 这是他方才的待遇,也该让她尝尝。不过他的肩膀比她宽阔,把眩目的阳光全挡住了,终究无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到底善良些啊。 戋戋被弄得也一时恍惚,脊背被妆镜台的棱硌得生疼,同样的位置,只不过现在乾坤倒置。狡黠的好兴致顿时烟消云散,戋戋为浅淡的恐惧所笼罩,又叫道:“哥哥!”哪像方才那般恣睢,端是又弱又怂。 沈舟颐连眨了好几下,才把眼睛的状态恢复过来。 戋戋哭腔道:“哥哥别闹我,刚才我是和你耍着完的。” 她认错求饶倒是熟练。 沈舟颐道:“你想怎么样?” 也要轻轻扳过她的肩头去,让她试试被艳阳灼目的滋味。 她小羊羔似的眸子痛苦地紧闭,“不要……”一面手腕不安分挣扎,“哥哥别,我怕晒。” 他呵呵,要复仇,自然反反复复折磨她。日光半晌闪她眼睛一下,半晌又不。都怪她方才闹他闹得太狠了,直接玩脱,此时双手被锢着,犹如案板上待宰的羔羊,全无还手之力。终于她也被逼急,齿缝儿间逸出:“沈舟颐!” 沈舟颐聊自遣怀,笑笑道:“妹妹你想叫救命吗,你就喊吧,喊破了喉咙也没用。” 戋戋怒然瞪着他。 干嘛学她说话? 两个人都记仇得要命。 又过甚久,两人才离开被糟蹋得狼狈不堪的妆镜台。还是床帐的垂幔好啊,严严实实将日光全部挡住,睡在里面又暖又旖旎。 大白天的睡觉其实不像话,况且两人才醒来没多久。不过这里非是规矩多的贺家老宅,左右他们夫妻俩自己的别院,连个下人也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只可怜晋惕终究没有权利挨间挨间搜罗临稽城的民宅,戋戋的哀嚎声再尖利,也透不过高墙,传不到晋惕耳中。 寸寸柔肠,盈盈春光,都被一人私藏罢了。 良久偃旗息鼓,戋戋清秀的脸颊滴着汗水,埋头睡在凌乱被褥间。她发丝有些凌乱,白皙肌肤上也透着几分微红,显然是疲累得紧了。就这般铅泽弗御却丝毫不影响她天生丽质的美貌,素以为绚,让人看着十分惬意。 沈舟颐支手在她身侧,静静凝视,想着自己的心事。 那些脉象知识了然于心,随时都能拿来用,哪怕现在这种暧然场面。他将她的手腕拿过来,轻轻搭在她的脉搏上。 片刻,他就明白了。 果然。 她果然还在防着他,偷偷吃避子药。 怒么?当然得怒。更复杂的情绪是悲哀,嫉妒,恨。 她和他都已经成婚了,她还不想生下他的孩儿,是因为心里有晋惕吗?毕竟晋惕才是她的初恋,她一开始心甘情愿想要嫁的那个人。 · 戋戋本来要被送往疫庄的,蓦然失踪不见,晋惕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沈舟颐。 两人冰冻三尺,结仇也不是一天两天。因为戋戋,没少明枪暗箭地互相算计,谁都盼着对方先死。 晋惕固然想直接把沈舟颐抓起来,但人家是良民,素无过错,晋惕手中并无把柄。 极度烦躁下,晋惕带人踹开了永仁堂的大门。 这家医馆是沈家的晋惕知道,他就守在这里,以逸待劳,不信沈舟颐抛下祖上的医馆不管。只要斯人一露面,晋惕就有办法逼出戋戋的下落。 光等着还不够,晋惕叫人砸永仁堂的牌匾,推倒大堂中琳琅陈列的珍稀药材,把王府下人穿过的烂条裤挂在永仁堂的幡旗上。 祸害沈舟颐的东西,晋惕不仅不心疼,还很爽。活计们被吓得瑟瑟发抖,纷纷跪在晋惕脚下,哭嚎一片。 “叫你们掌柜的赶紧滚出来!” “掌柜的这几日都不在柜上……” 晋惕戾然道:“好,不在是吧,今日就砸掉你们这间庸铺,叫尔等害人不浅的庸医吃吃苦头!” 巨大的动静引来不少围观百姓,如今人人都知道贺家女是沈老板明媒正娶的夫人,两人在一起天经地义。晋惕此举明摆着仗势欺人以权谋色,一时民怨鼎沸,不少人都受过永仁堂的恩惠,对跋扈可怕的晋惕敢怒不敢言。 百姓一股脑儿围堵在这条街,连正常的马车都行进不了。 阿骨木王子一行人自前些日离开钱塘后,料理属下的丧事又花掉不少时间,一路走走停停,直至今日才到皇城中来。他们带着柔羌国的文书,是欲径直入宫面见圣上的。行至永仁堂门口,被推推搡搡的人群拦住去路。 阿玛眼尖,一眼就认出永仁堂门口身姿挺拔的太岁神。 “王子小心!那不是晋惕吗?” 晋惕,化成灰他们都认识!便是晋惕害得他们三千精兵铩羽而归,杀得柔羌落花流水。 阿骨木等人都做出防备的姿态,下意识就要战斗。 然而很快意识到,晋惕纠结官兵在此处并不是堵截他们的。永仁堂被砸毁,活计和药师们头破血流,可怜巴巴跪在地上。 晋惕执行公务?或是在捣毁黑店? 阿骨木王子沉声道:“无论他在做什么,都不是柔羌的朋友。此地不宜久留,我等直接入皇宫便是。” 阿玛也觉得在理,正要挤过人群,忽闻一阵骚动,有人焦急喊道:“掌柜的来啦,掌柜的来啦!” 跟见着救星似的。 阿骨木王子对南朝的事兴趣不大,不料那位姗姗而来的掌柜一副俊秀文人骨,白衣清萧,朗然轩举,面目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阿玛大惊失色,“是那人,阿猫姑娘的夫君!” 当初戋戋落在他们手中时,不愿吐露真实名姓,便随意说自己叫阿猫阿狗。柔羌人不熟悉南朝人的姓名规律,信以为真。不过阿骨木王子那日曾听邱济楚大喊那姑娘的名字,纠正道:“不是阿猫姑娘,是‘尖尖’或‘剑剑’。” 戋戋与他们属下塔泽的死大有干系,事情一涉及到戋戋,阿骨木王子便不愿轻易离去。他们拿毡帽将面目又严实遮了遮,隐没在人群深处。 台面的两男子俨然水火不容。 沈舟颐朗声质问道:“世子爷今日平白无故砸我店铺是何道理,得去临稽府好好说道说道。” 晋惕冷笑:“本世子送你去阎王爷面前好好说道说道够不够?说,贺家小姐被你弄到哪去了?” 沈舟颐:“世子真是荒唐。” 虽然按公理良俗来说晋惕不该觊觎戋戋这有夫之妇,但晋惕的靠山是圣上,戋戋亦是他拼了命用军绩换来的。天子既已许诺把贺家女赐给晋惕,那么沈舟颐再是亲夫君也得拱手退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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