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娘只敢说到这。 能不能领会,就看晋惕自己了。 晋惕虽武将出身,遇见大事时,慧眼如炬。 李青娘想告诉他什么。 隔日晋惕向花楼鸨母提出,以三百两的价格为李青娘赎身,因看中她花容月貌,娇莺初啭,欲抬回去做妾。 他唯有这般说,把自己描述得极尽好色,否则恐鸨母有所怀疑,不肯放人。既为做妾,便非是蓄意打探别的。 鸨母被瞒过去,鸨母每日都送姑娘出去伺候老爷,晋惕出的价算高的。 谁也没料到李青娘走狗屎运,因为一面妆就攀附世子高门了?其他姑娘们嫉妒眼睛都要滴出血来。 晋惕沉雄潇洒,矫矫英雄姿,天下再没地找好归宿。 交付定钱后,李青娘欢天喜地“出阁”。 晋惕雇顶金丝软轿来抬李青娘,另封两抬红箱子,装满金银瓜果之物,作李青娘嫁妆。出阁之日,鞭炮噼里啪啦,红灿灿的炮仗皮炸得漫天飞。 青娘明白,自己借助戋戋的东风之力才遥登青云,对戋戋心怀感激,欲在出阁之前再见戋戋最后一面,却被鸨母婉拒。 “沈公子不希望任何人再接触姚姑娘。” “好妈妈,女儿只隔着门和姚姑娘说几句话,片刻便归。” 李青娘已穿戴桃红喜服,将自己头顶红宝石簪子拔下一对塞到鸨母手中:“求妈妈通融则个。” 鸨母犹豫片刻,终究开恩。 李青娘熟门熟路奔到花楼后院,拾阶上阁楼,砰砰砰敲门。 “姚姑娘,姚姑娘!” 隔半晌,内室才传来虚弱的一句:“谁呀。” “青娘,是我青娘。” 小木门被从里面缓缓推开,戋戋鹅黄的裙摆,双目下泛有黑眼圈,一副沉闷而无精打采的样子。 李青娘这才发现,戋戋的门前不知何时被焊上数道铁条,窗户也是,她根本出不来。给自己开门,还是她细白的藕臂从铁条缝隙探出来,借力推开的。 没有反抗就没有伤害,反抗得越厉害,与之相对的惩罚也越厉害。眼前一切,都为惩罚戋戋之前逃念的。 李青娘登时落泪。 “姚姑娘,你又被关起来啦?” 戋戋耷拉着眼皮,不愿多谈。 “有事吗?” 她定定睛,见李青娘周身红衣,发髻镶红花、红坠。 “你出嫁啦?” 李青娘点头,凑过去小声道:“就是我跟你说过的世子爷,他是个好男子,要赎我出去做妾。” 戋戋唇色惨白。 李青娘凭直觉:“……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帮你带么?” 戋戋潸然抬眸,泛白的骨节攥在铁条上。 李青娘也看出来,姚姑娘需要帮助,而且大大的需要帮助。 戋戋四下张望片刻,唤李青娘附耳过来。 · 李青娘风风光光被抬走。 她们这等风月歌女,“出嫁”能如此体面,算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人人都欢欢喜喜,唯有魏王妃知晋惕买了个勾栏女时,气得差点呕血。 黄昏时分,白昼的喜庆尽数褪去,花楼又恢复纸醉金迷的靡乐模样。 阁楼,戋戋正坐在躺椅上打络子。 蜡烛平静燃烧。 沈舟颐悄无声息踱进来,从背后圈住她的腰,腻腻吻她耳垂。戋戋本能颤了颤,随即微微一笑,坦然接受这爱抚。 “今天青娘出嫁了。” 她依偎在他胸膛上,“以后再也没人陪我聊天了。” “我以为戋戋是为晋惕另纳她人而沮丧。” 沈舟颐低啧两声。 “你说,他为何弃你,而赎李青娘走呢。” 戋戋齿冷,他得便宜还卖乖,蓄意说这等话气自己。 “因为哥哥不让我出去。” 嘿嘿笑。 沈舟颐也跟她呵呵笑。 两人明明在做最亲密的动作,心却远隔十万八千里,尔虞我诈虚与委蛇。外人看来,实悲哀得要命。 她现在最怕的,便是沈舟颐把她从花楼里转移走,另找栋旁的别院叫她住进去,届时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戋戋咬住沈舟颐的唇,太过强烈,把他唇角咬出血。 两人滚着滚着,衣衫尽褪。 戋戋坚守最后的门户,直到亲眼目睹沈舟颐灌了药后,才完全把自己交给他。 怀孕是她的底线,她不生子。 沈舟颐热情似火,衣衫落下后,戋戋被他抱住,能抚摸到他肩头绯红的红莲印记,滚烫,灼人…… 这头,李青娘踏进晋惕别院。 晋惕急于询问戋戋的事,李青娘拔下自己发髻根朱钗,交予晋惕。 “珠花中空,内有秘言。” 晋惕拆开珠花,里面薄薄的纸,唯一小楷字:贺。 啊,贺。 晋惕捏碎纸条,几欲仰天长啸。 戋戋,果然是戋戋! “姚姑娘言道,当初弃世子而去,本不欲连累世子,谁料弄巧成拙。此番望世子千万莫要再插手此事,更切莫一时冲动,闹到花楼中找她。” “那个人的手段很隐蔽,绝对绝对不可以硬碰硬,蛮以武斗,否则世子会害苦她的。” “求世子将她忘记。今后觅得良妇,安稳此生,自然最好。” 晋惕怎能忘得掉,猩红着眼睛追问:“她现下如何……日子很凄惨?” 李青娘对戋戋与晋惕间的恩怨情仇全无所知,只说姚姑娘一直被一个俊俏男人包着。晋惕更加确定戋戋凭空消失多日,落到沈舟颐手中。盛怒之下,他欲立即调兵,围剿那花楼淫.窝! 李青娘惊慌拦道:“世子千万熄此念!姚姑娘说她已经服食沈公子的毒.药,一旦催动,命在顷刻。她苦苦求世子莫要再追查下去!她自己前世的恩仇,由她自己亲手了断。” 晋惕怜然道:“她一个弱女子,为那败类所困,如何了断?” 李青娘倒抽冷气。 回忆当时姚姑娘隐忍而又坚决的神色,或许是同归于尽。 晋惕的心稀里哗啦碎作一地。 · 尽管戋戋叫晋惕隐忍,依晋惕朝阳烈火的脾气,万万不可能隐忍。 第二天,他就带人砸上永安堂的门。 邱济楚正在堂中边哄孩子边坐庄,孩子白嫩的小脚上是戋戋方送的虎头鞋。 忽见晋惕凶神恶煞闯进来,二话不说就将他胳膊反拧,逼问道:“沈舟颐呢?” 邱济楚懵懂,看清了晋惕狰狞的脸,也愤怒起来。 “呸。” 晋惕挥手,属下抡起棒子就开砸,人仰马翻,名贵的药材洒个遍地。永仁堂他数月前刚砸过一次,这次还更猛烈些。牌面修缮好仅仅一月,就又被砸毁。 晋惕的皂靴碾在邱济楚手指上,发狠道:“沈舟颐在哪儿,说!再嘴硬把你的杂种宰掉。” 邱济楚襁褓中的儿子,此刻正被晋惕高高举起,一旦撒手摔成个肉酱。 邱济楚痛楚呻.吟了声,“啊!” 若在平时,他定然宁死保守义兄的下落,但自己方出世的孩儿此刻正性命攸关。 邱济楚手指快要被晋惕碾断,咬紧牙关,准备舍生取义,忽闻沈舟颐清朗的声音:“住手!” 沈舟颐掠过去,随手一针刺破晋惕的文武袖,深入晋惕肌肤。晋惕倏感手臂酸麻,手中婴儿直直摔下去。 婴儿哇哇大哭,沈舟颐跨前半步接住,揽婴于怀,愠色道:“世子爷又来没事找事么?” 他平素疏离冷淡,光风霁月,此刻怀抱婴儿,倒凸显几分前世慈祥佛子的风度来。简简单单一个搂抱的动作,做得跟普度众生似的。 邱济楚见儿子没事,方松口气,差点翻白眼。 晋惕揉揉手臂,力气恢复过来:“便是找你的茬儿,如何?” 方才那针并非什么毒素,只是为抢过婴儿,使些微量的麻沸散,使晋惕瞬间脱力罢了。 晋惕扬起铁拳,直直锤在沈舟颐俊脸上,后者踉踉跄跄,嘴角流出血。 “你个衣冠禽.兽,把戋戋弄到哪儿去了?” 沈舟颐稳住,擦了下鲜红的血。 他闻此,仰起下颌来,漫不经心道:“你怎么知道的呀。” 果真。晋惕愈怒,一拳含十足十力道再度飞过,却被沈舟颐侧身避开。 沈舟颐冷冷道:“世子爷。您疯了么。” 晋惕唰然拔剑,计划今日先将沈舟颐剁了,然后再去花楼救戋戋。如此这般,戋戋再也不必畏头畏尾害怕沈舟颐。 然而沈舟颐并不如邱济楚那般好对付,晋惕这边人数虽多,却难以将他制住。 沈舟颐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正乃大皇子信物。如今圣上未立储君,大皇子极有可能被立为太子。见此令牌,如见大皇子。 两方一时僵持难决。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笼鸟 此时幽居花楼深处的戋戋, 并不晓得那两个男人又为她倾轧起来了。 她躺在床上苦苦冥思对付沈舟颐的办法,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沈舟颐也定然有致命破绽可寻。 但较目前来说, 她唯一抓到的沈舟颐的把柄就是贺大爷之死一事。贺大爷正当壮年, 多半是沈舟颐在调理的药剂里做手脚, 贺大爷才会莫名其妙客死异乡。 当年给贺大爷调理身子的汤药,还是贺老太君亲自看着熬的。可惜贺大爷死后数日天降一场雷火,将贺大爷的棺木、遗物,以及用过的药方子都焚毁了, 如今再欲找,哪有踪迹可寻。 从贺老太君那里肯定找不出沈舟颐的把柄,戋戋从前就试过。况且现在她被贺家净身出户, 也根本无缘面见贺老太君。 唯一指望, 就是沈舟颐自己留有备份, 她从沈舟颐手中挖掘到线索。 然沈舟颐防她如防贼, 此等私密之物,又怎会叫她得窥呢? 戋戋心如乱麻, 思绪潮涌。 …… 今夜,沈舟颐很晚很晚也没来看她。 平素他从不留宿在外,即便有时要在永仁堂熬夜救治病人也会提前跟她报备,今日久久人影全无, 像是临时发生什么事。 左右睡着了过会儿还要被他弄醒, 戋戋便点盏油灯, 边等沈舟颐, 边打络子。 如此又过去约莫半个时辰, 沈舟颐才姗姗而来。他嘴角呈现淤青, 白绢长衫也被撕破好几个口, 微有些狼狈。 戋戋迎过去为他摘下斗篷和外袍,他道:“永仁堂临时被人砸了,我帮济楚接脱臼的断骨,这才来晚。” 闻邱济楚居然骨折,戋戋细问情由,沈舟颐道:“你的老情人呀,世子爷找上门来砸店,说要带你走。” 他说这话时口吻慢条斯理,并不如何紧张,戋戋却听得内心轰隆隆作响。 她明明千叮咛万嘱咐晋惕莫要冲动,晋惕终究还是冲动了。若打草惊蛇,沈舟颐将她转移到别处,那她就别想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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