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怀砚抬手拿过巾帕,明楹咳嗽了两声,颈间也带着一点儿汗,她眼中带着方才涌上来的水汽,好像是春涧,潺潺流动。 他抵唇轻咳一声,稍稍别开了一下视线。 明楹实在是累极,膝弯推了一下他,忍着道:“你出去,我要接着歇息一会儿。” 她翻身将被衾盖在自己的脑袋上,闷闷地又道:“真的很累。” “孤在这里,你也能歇息。” “你之前也这么说,”明楹膝弯缩着,“我才不信。” “从前听旁人谈及太子殿下所谓的不近女色,清心寡欲,当真不过只是诓人的。” 她说的时候,声音就越来越小,大概是当真累着了。 傅怀砚此时难得反省了一下自己,低眼看了看此时的明楹,俯身下去吻了她的眼睫,掖了一下被衾。 随后就抬步走出去,吩咐川柏去坊市买些早点回来。 * 之前上京来信,是从王府之中传过来的密信,高阳得知六皇子殿下要亲自前来芜州,这连着这么多日,心情也好了许多。 府中上下不似之前那般气氛紧张,终于缓和了下来。 只是管事的还是对府中上下严加看管,毕竟再过不久,就是皇子殿下要来芜州,多半是要下榻刺史府,切不可让六皇子殿下觉得他们招待不周。 至于那位谢熔,高阳早就吩咐下去,那处小院被严加看管,谢熔自然是不可能随意地离开芜州的。 高阳既然要稳住谢熔,自然不可能做些什么事情,寻常有什么状况,也都是随着就过去了,只要还在芜州,不会管谢熔的行踪。 只是谢熔身边的那个夫人,高阳确实是有些兴趣。 先前在画中还好,之前当真见了,才觉得画上也未必有其中一二分神韵。 高阳原本想将这件事也写进送往京城的信中,只是转念一想,这件事远远比不上盐场重要,怕皇子殿下觉得自己有些怠慢,便也并没有提及。 况且现今最为重要的,还是稳住那个谢熔,等盐场的事情稳定下来,再去想些其他的就是。 先前千金台的事情就这么随随便便地被揭过去,谁也不知晓当初在千金台中闹事还能全身而退的人是谁,只是看到芜州刺史高阳对这件事不闻不问的样子,众人心中也有了些底。 那人应当也有些来路。 但要说这个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吧,也没见高阳对他敬若上宾,总之,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态度。 芜州城最近风平浪静,转瞬就到了夏日的尾声。 高阳原本还在刺史府的库房之中清点财物,突然听到管事的在外面传来了声音,在门外对着高阳道:“大人,六皇子殿下今日已经到了金陵,方才才传了信过来,说要明日就下榻刺史府。” 高阳一时连手中的财物都顾不上,听着管事的的话,“当真?” 管事的连连应是,“是的。小的看过的,正是六皇子殿下身边的亲信,方才才传过来的消息,当真是六皇子殿下亲自来了芜州。想来这件事对于皇子殿下极为重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个尊贵的人物,千里迢迢也要赶来芜州。” 管事的恭维:“小的琢磨着,若是这件事成了,日后大人您就是皇子殿下的亲信,金陵和姑苏那两位刺史,怎么也压不到您的头上。” 纵然高阳知晓也是恭维话,但是此时还是忍不住心中多了几丝显而易见的喜色。 新帝即位,原本他以为自己未必能在这芜州继续这样作威作福下去,偏偏瞌睡时来了枕头,让自己碰上这么件事。 他毕竟为官多年,很快就稳下心神,问管事的道:“那谢熔,现在都还在眼皮子底下?” 管事的面上带着喜色,“是的大人,都在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哪能逃走。” 高阳面上带着一丝阴鸷,冷声道:“今日让人去知会那个谢熔一声,说明日他要来刺史府见一位大人物,让他最好识相一些,这交易,他是想做也要做,不想做,也得给本官做。” “本官忍了他这么久,等到他吐出话来,没了用处,也该是要到好好算算账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说: 红包=v=
第82章 越往南走, 傅玮的面色就越难看些。 他自幼就是在锦衣玉食中长大的,外祖家权势显赫,是以很少会吃些什么苦头。 此番千里迢迢赶来芜州, 一路上即便是周围人再怎么仔细料理着, 也难免舟车劳顿, 只是为着这唾手可得的滔天财富,他又生生忍耐了下来。 傅玮冷着脸问站在周围的亲信道:“还有多久能到那芜州刺史府上?” 亲信笑着回道:“先前已经有人前去为殿下探过路了,大抵没有多久就到芜州了,那刺史已经为殿下做了诸多准备, 估计也是在巴结殿下呢,早早就筹备好了下榻所需的事宜, 然后特意让人前来知会一声,殿下此番来了芜州,这整个芜州都是蓬荜生辉。” 高阳能这么多年都任芜州刺史, 自然也是很会溜须拍马, 放低自己的姿态。 新帝御极, 傅玮这么些时日在上京算不上是好过, 不少人都在暗暗看叶家的笑话,毕竟之前废太子的事情, 还有叶家从中推波助澜,为的就是想把傅玮送上皇位,只可惜显帝虽然有意废太子, 但是当时整个朝政都被傅怀砚把持,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从前不少世家贵族都暗暗忌惮叶氏的权势,自然也对这位六皇子殿下笑脸相迎, 现在叶氏都缩起脑袋做人了, 不少人习惯捧高踩低, 自然也对傅玮少了从前的那般热络。 这种差异让一直都在旁人艳羡之中长大的傅玮几近咬牙切齿,却又得记着容妃的关照,不可惹是生非,只能暗自忍下来。 现在知晓这芜州刺史这样识趣,傅玮显然有几分受用,面色稍微和缓了一些。 他问亲信道:“那个发现盐场的人,可查清楚底细了?” “回殿下,已经查清楚了,是姑苏的一个县里面的没落世家出来的,没什么倚仗,等殿下见了他,尽管拿捏就是,不必顾忌。” 这么多日,难得有这么件喜事,傅玮面色缓和了一些,他哼了声,“不过一个好拿捏的世家子弟,本皇子还以为是什么,能知晓一处盐场,也算是祖上积了福分,现在能成为本皇子的垫脚石,理应觉得荣幸至极才是。” “这件事自然是越少人知晓越好,等到事成之后,再处理掉,人不知鬼不觉才好。” 亲信躬身回道:“皇子殿下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芜州今时已经接近了初秋,只是天气之中还是带着热意,平康坊那边早早就亮起来了灯,芜州上下很早就被知会了,上京有一位大人物即将要在这里落脚,是以这里的商户都铆足了劲,只盼着能得到那位大人物的赏识。 傅玮先是在刺史府中暂作歇息了一会儿,高阳为他鞍前马后地张罗着,面上带着恭维的笑。 高阳一边为傅玮奉茶,一边想到了今日的事情,小心谨慎对傅玮道:“劳烦殿下现在在此稍作歇息一会儿,下官已经派人去将那人带过来了,只是……” 高阳迟疑了片刻,“那个谢熔身边还跟着一个妻子,生得也是姿容出挑,下官瞧着,不比从前送到上京城的货色差,下官是想着,要不要也一并让人带过来,给殿下您过目过目。” 傅玮对这些小事上倒是并不在意,随意地拂了拂自己的袖子,对着高阳道:“既然高大人都这么说了,那便一同带过来瞧瞧吧。” 高阳得了吩咐,仔细地为傅玮拨去茶盏内的浮沫,或许是因为这件事进展得实在顺利,他忍不住恭维道:“那谢熔若是知晓今日得见的是皇子殿下,指不得胆子都吓没了,殿下这样金尊玉贵的人,为了这么个小喽啰来了芜州,只怕是他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傅玮喝了一口茶,啧了一声,倒没接这个话茬,只问道:“人还有多久到?” 高阳觑了觑外面的天色,“回殿下,估摸着也就是一刻钟的时候,烦请殿下稍等片刻。” 傅玮随意地嗯了下,姿态是十足十的高傲。 …… 明楹靠近傅怀砚,走在刺史府中,小声问他道:“今日前来的人,就是傅玮吗?” 傅怀砚嗯了声,手指顺着下去碰到了她的腕,“叶氏上下各个都是识趣的,也只有他能蠢成这样,才能上钩了。” 他随意地笑笑,“看来当初在慎司监,这位皇弟,苦头还没有吃够。” 明楹想到了傅玮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进的慎司监,“之前在宫中,皇兄在路上偶遇我与霍小将军,说是先行离开,但其实并未离开是吗?” “是啊。”傅怀砚语调有点散漫,“孤就一直看着皇妹与霍离征那时相谈甚欢,小将军一路相送,宫门惜别,啧,还成为了后来宫门守卫中口口相传的佳话。” 明楹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秋后算账的意思。 他这个人当真是很会记仇,昨日晚上抱着她去洗漱的时候,原本说好了要早些歇息,却没想到一边替她擦拭,一边又突然提起,之前是不是还欠了一次。 光可鉴人的浴池旁边,蒸腾上来的热气,弥漫在身侧的檀香味,抵住背脊的玉瓷地面。 明楹从来很少半支在这种地方,远比寻常的时候还要紧张,然后就听到傅怀砚靠在她的颈后,缓声让她放松一点。 前车之鉴在这里,明楹想了想,小声解释道:“当时我前去了一次明家,那个时候正巧明启也没有空。其实也没有与霍小将军聊上多久,就只是随意地寒暄了几句。” “嗯。”傅怀砚低眼看她,“皇妹还挺遗憾。” 明楹总觉得自己很像是那种出去沾花惹草的官人,然后回来要面对争风吃醋的夫人,面对夫人的质问的时候,这种越描越黑,百口莫辩的感觉。 她只能勾住傅怀砚的小指,很轻地拉了两下,对他笑了一下。 明楹抬眼看他,眼睛很亮,“皇兄。” 声音带着一点儿撒娇的意思,尾音很轻,像是枝头颤巍巍,要滴不滴的露水。 手腕上的小珠莹润,衬着白皙的肌肤。 傅怀砚看了她一会儿,随后很生硬地转开了视线,抵唇轻咳了一声。 “总之。”他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下不为例。” “还有。”傅怀砚又将视线转回来,“方才这般说话,不许对旁人。” 刺史府并不算是小,大概是今日的事情需要避人耳目,并没有设在之前的那个前厅之中。 一路走过抄手回廊,前面引路的管事的面上倒是笑眯眯的,走到了一处稍显偏僻但是却又处处富丽堂皇的院落,在这里停下,转而对明楹与傅怀砚道:“两位在此停步吧,已经到了。” “小的现在就不进去了,”管事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大人正在里面等着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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