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不少是父亲从前的珍藏,并不是属于明氏宗族,我不想将那些旧物留在明氏。” 当年明峥病逝的时候,因为明夫人势弱,况且明氏又是大宗族,家中不少东西都被族中收走,哪怕是一些明峥自己的藏物,皆被搜刮一空。 明楹的祖父祖母早逝,家中当家的是族内宗亲,所以其实也没什么情面,至多就是看在朝做官的明易书的面子上,稍微留了些体面。 不然只怕是什么都不会给明楹与明夫人留下。 毕竟是求人办事,明楹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唤他:“哥哥。” 尾音有点儿哑,带着酒气的清甜,好像是那时候让他几近失控的尾音。 傅怀砚拉着她起来,明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就听到他开口:“可以。” 他眉眼是迫人的昳丽,凑近对她道:“……哥哥给杳杳撑腰。” 明楹还有些顾忌,又问他道:“只是,这样的话,日后旁人会不会说我是恃宠而骄?” 明楹从前纵观史书不少,日后功过评说之中,免不得会有这么一句。 况且,她自己也有点儿这么觉得。 “谁敢这么说,孤就将人送到慎司监里面反省反省。”他顿了下,“况且,恃宠而骄,孤巴不得。” 明楹被他抱在怀里,悬在半空之中,发尾还在湿濡着。 他说到这里,突然对明楹道:“之前,是不是还没上药?” 明楹不知道他这个时候为什么说起这个,想了想的确是还没有,便如实嗯了声,“没有。” “正好。”他声调缓了缓,“那皇妹应当不介意——” “孤先收点利息。” …… 上京城近日来远不如芜州那般惬意。 新帝连着多日都未曾上朝,朝中众臣皆是人人自危,生怕是新帝这个时候突然不见,又是前去哪里收集证据,成为扳倒一个世家的契机。 毕竟当初王氏举家流放的时候,当时还是太子殿下的新帝就连着很久都不在京中,等到他再次回到京中的时候,就带着王氏豢养私兵,贪墨众多的证据回来。 哪怕王氏是太后母族,都丝毫没有影响到新帝对王氏的斩草除根。 其实有不少人都是在暗暗猜测是为什么,毕竟这王氏虽说行事是不检了些,但是也没有挡着新帝的路,至少不如什么叶氏之流。 揣摩来揣摩去,也只得了一个怕是杀鸡儆猴的结论。 所以这段时日众多氏族都是小心翼翼做人,就连过路街道的马车都不如寻常的时候那般嚣张跋扈,以往大肆举办宴席来攀比各家奢靡,这些时候都停了下来。 上京的春日一向都很短,夏日很长,只是这再长的夏日,也渐渐都快到了尾声。 往年了还有什么消暑的宴席,今年毕竟是新帝御极的第一年,头上又有个显帝崩殂的名头,倒是不比往年那般热闹。 傅玮接到芜州传来的信的时候,已经到了上京城的夏末。 他原本应当外出就藩了,但是偏偏显帝在时没有给他封号,新帝登基也没给,虽说现在留在上京城是有些微妙,但是他也并不想去藩地那样的偏远之地。 毕竟就算是再怎么好的地方,都远远比不上上京。 容妃知晓自己儿子的性格,只仔细叮嘱了一定要让他留在王府之中,不可随意出去招惹是非,近些时日是多事之秋,叶氏素来行事谨慎,新帝若是抓不着叶氏的把柄,也不敢随随便便就对他们家动手的。 这个道理,傅玮自然是知晓的,但是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一边气恼王氏这么大一个氏族,再加上先帝,连个太子都扳不倒,一边又气恼朝中那些朝臣,瞧着傅怀砚得势了,一个个地都暗中投了东宫,架空了先帝。 不然按照先帝对傅怀砚的厌恶,现在这个新君的位置,说不得是落在自己的身上。 这种只差分毫的滋味,实在是让傅玮如坐针毡。 一直到一封来自芜州的信,传到了他的手中。 傅玮一目十行地仔细看完上面所写,看向一旁的亲信道:“信上所写,可是当真?” “千真万确,小的看到家主偷偷将这信放到了匣子里,估计就是怕这事给殿下您知晓呢。”亲信笑眯眯地回,“家主万事都求稳妥,自然知晓殿下您是个敢求富贵的性子,恐怕就是因着这个,才将这信藏起来。” 若是这信没有藏起来,恐怕未必是个当真的消息,现在这被家主藏在书房之中,多半就是事关紧要,又一时半会拿不了主意,就只能暂先搁置。 “外祖与母妃,太过谨慎。富贵险中求,傅怀砚那人,哪怕是本王什么都不做,也能将本王丢到慎司监中,何曾是个手下留情的。” 傅玮仔细地看了看信上所写,面上显过一丝笑。 叶氏与芜州刺史那边的往来,他自然也知晓,叶氏这么多年的奢靡生活,有不少都是要依仗这处盐场。 甚至就连外祖家练的兵,那些饷银,也多是来源于此。 这事事关重大,说不得就是转机。 傅玮看向站在一旁的亲信,“现在就备马车。” 亲信面上好像还有些惶恐,揣度着问道:“殿下这是?” “本王现在要亲去芜州。” 作者有话说: 红包=v=
第81章 这段时日, 明楹很少再回到自己的寝间入睡,就算是回去,也是因为隔壁的榻实在是不能再睡人了, 才会被傅怀砚抱着前去自己的寝间。 好在收拾屋子的人并不是红荔与绿枝, 不然明楹实在是不知晓怎么面对她们。 这么一段时日以来, 她也是当真不明白,为什么他的体力能好到这种地步。 而且傅怀砚的行径,实在说得上是寡廉鲜耻。 有日早间,明楹醒得稍微早了些, 起身准备去桌上倒些温水,刚刚起身就忍不住腿下一软, 跌回到塌边。 她用手撑着榻边,下一瞬手腕就被人扣住,她又落回到傅怀砚的怀中。 他将人扣紧在自己的怀中, 闭着眼蹭在明楹的颈边, “去哪, 再歇息会。” 声音带着早起时的倦意。 他还好意思问。 昨日晚上折腾到什么时候没人比他更清楚, 明楹此时靠得他很近,她早起的时候原本也还有些困意, 感受到腰后的触感,忍不住道:“你怎么又……” 她不好意思说下去,又不敢乱动, 只回头看他。 傅怀砚此时半阖着眼,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稍稍抬眼。 “这也不是孤想的。” 明楹撑着手, 侧身看他, “我才不信。” 她想了想, 告诫他道:“不可骄奢淫逸,凡事要知节制。” 傅怀砚肯定地回她,“孤知节制。” 他低眼看她,“不然皇妹还能这么早醒?” 他昨日扣着她的脚踝将她又拉了回来,就这样,还叫知节制。 明楹都没见过这么能睁着眼说瞎话的人,懒得再理他,只是正巧他这个时候醒了,也不想再动弹了,就很轻地戳了一下他。 “哥哥。”她撑着手,“渴。” 她现在起身都累,使唤他干点活也是理所当然。 傅怀砚此时将人按在怀中,听到这话,挑了下眉。 随后抬眼看着她此时的唇色,不知道为什么,喉间滑动了下。 他目光之中没有了方才的倦色,瞳仁漆黑,看不出什么情绪,只默不作声地起身下榻,抬步走到小几旁边为她斟茶。 茶盏之中是上好的雪前松,倒茶之声潺潺。 他身上的素色寝衣在此时日晕下显出淡淡的色泽,傅怀砚的仪态一向极好,哪怕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做起来也实在是赏心悦目。 他抬手将茶盏递到明楹的唇边,待她喝完以后,手指随意地擦拭过她的唇边。 自从先前高阳将信送到上京已经过去了快月余,江南的夏日长,但此时过去,也不如先前那般炎热,只怕上京城此时已经到了秋日。 上京的春秋都很短,如果他们回去的时候,还要再经过一趟颍川的话,那恐怕等他们到上京的时候,已经到了冬日。 明楹从前对上京的冬日都没有什么具体的印象,只觉得很冷,虽然殿中会有各宫殿的份例炭火,但是离开了殿中,还是会很冷,宫阙中黄色的琉璃瓦会被雪覆盖,然后映照着红色的宫墙。 明楹想到回到上京以后,必然会要见到皇后,她想到这件事,放下此时手中的茶盏,“皇兄。这件事……皇后娘娘知晓吗?” 纵然他们并不是亲生的兄妹,但是毕竟曾经的皇室宗谱之上,他们也是名正言顺的兄妹关系,即便未必有人敢当真议论新帝的私事,但是这样有悖人伦的关系,皇后作为傅怀砚的生母,怎么可能希望他被牵扯上这样的声名。 当初的宫闱之中,不少人都与明楹并无什么关系,细细说来,也只有皇后娘娘与傅瑶。 她在宫中的时候一向处处小心,宫中是非多,她不如他人那般有倚仗,为了避免这些,所以寻常也不怎么与他人往来。 “当初皇后娘娘为我处处思虑,分明不必为我做到如此,我很感激她,但是现在……” “不是皇后娘娘。”傅怀砚纠正她,“是母后。” 他将明楹手中的茶盏放回到小几上,“不必担心。母后很喜欢杳杳。” “爱屋及乌,现在连孤都看顺眼了。” 他手指轻轻碰着明楹的唇,倒是没有再说起这个话题,只是突然问她:“还渴吗?” 其实也只是一小杯水,明楹因为昨日,声音有点哑,她刚点了点头,傅怀砚却倏而挑了下眉。 他拉着明楹的手,素净的锦衣质地很好,他此时半敞的衣襟映着冷白的肌肤。 明楹有点儿不明白他此时的举动,抬起眼看他,然后小声问道:“皇兄今日不会也需要我帮你吧?” 傅怀砚点了下头,随后又接道:“……换个方式。” 他有点儿像是在哄人,“昨日孤是怎么帮杳杳的?” 明楹脑海之中昏涨了一下,耳后的绯意迅速的往上蔓延,她身上的寝衣松松垮垮,因为穿的是傅怀砚的寝衣,所以很大,袖口处耷拉,层层叠叠地落在被衾之上,她抬眼看向傅怀砚,半晌了才道:“我……不会。” 傅怀砚手指顺着她的唇线往下,抵住她的下颔,“孤教你。” 他实在是擅长无师自通,明楹的手指攥着被衾,忍不住呛了一下,眼中一下子就蓄了雾气。 傅怀砚低眼看她,手指放在她的颈后。 其实他也谈不上是好受。 盛夏冰碰杯壁,渐次发出叮咚的声响,寝间窗外的梨树的果子已经不像是之前那般青青小小,长大了很多,现在掩映在翠绿的叶子之下,一片即将成熟的果香味。 檀香味弥漫到了明楹的唇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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