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由着四喜替自个儿随意挽了个发簪。 榻上的陆明霏于半梦半醒间出声,要她替她向陆老夫人告假, 谢知鸢盯着她喝下了醒酒的药后才放心离去。 惯例请安时,因着昨夜小姐们都喝了酒,第二日大多是派丫鬟前来告假的,老夫人这倒是落了个清净,只有安三姑娘还在她跟前笑着, 谢知鸢圆溜溜的眼睛不自觉盯着她被老夫人握住店小二手,心尖酸涩不堪,颇有些类似于小孩子被抢了亲人时的愤懑。 她不管了!她才不要当好孩子,她就是讨厌安三姑娘,讨厌她脸上的笑, 没有任何理由。 被她厌恶着的安三姑娘反而转过头来朝她柔柔一笑。 被那笑吓到的谢知鸢出了明德堂还有些惊魂未定。 那安三姑娘虽朝她笑得一脸温婉,可眸中却满是要吃人般的不怀好意。 谢知鸢缓了缓神,想起昨日睡前的念头,忙不迭要四喜拎着小厨房做的银耳汤朝停南轩而去。 她想去试探试探。 夏日日头高悬,竹林底下的小草都蔫蔫的提不起精神。 停南轩外,伴云正靠着门垂头数蚂蚁, 习武之人视力好,这一下就将还在搬家的蚂蚁们数得清清楚楚 在瞧见谢知鸢主仆二人时,他本是下意识一喜,可又想起世子爷昨日的嘱托,一时之间表情凝滞在脸上, 等四喜唤他,他才无奈笑道, “世子爷说,他现下正忙,不见任何人。” 表哥确实向来很忙,可若是还吩咐不见任何人,谢知鸢简直无法想象他能忙到什么地步。 她这般想着,眼里不免泛上些许心疼, 于是侧身朝伴云软声道,“那可否将这道汤递至屋内,且叫他爱惜身子。” 伴云颔首接过,笑道,“表小姐有礼了。” 送完汤后,谢知鸢同四喜一道离去,竹林小道上倒是凉爽,竹叶层层叠叠将日光挡的严严实实, 可行至半路,她才想起上回她的话本子落在表哥这了, 她近日不是看课业便是看课业,得央着表哥将话本子还回来。 谢知鸢让四喜在原地等她,她自个儿折身回去拿, 才走到竹林小道的拐角,她远远瞧见了一道倩影, 是安三姑娘, 谢知鸢瞬间警惕, 她找表哥做什么?! 令她未曾想到的是,安三姑娘只说了几句话,伴云便将她放进去了。 谢知鸢:!!!
第46章 、差别对待 浮香居, 少女坐在镜前由人梳洗打扮,一袭青裳,娇唇一点,黛眉弯弯,纤细的十指被压在绣着芍药的单薄夏衫滚边下。 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眉间虽落着怠倦,可脊背有着贵女的风度,直挺挺的宁折不弯。 绫萝才替小姐斜斜插了根簪,外头一道粉色身影蓦然窜入,衣摆如料峭风中的菡萏,荡开层层叠叠的弧度。 陆明霏好奇瞥去,莹白的脸上带着酒醒后的些许浮肿。 着粉色襦裙的少女翻箱倒柜,从柜中抽出两个香囊来,她半蹲在木箱前,望着手里香囊上绣得歪歪扭扭的鸭子,神色忿忿。 陆明霏奇怪道,“这不是你去岁在我这绣的吗?那时还信誓旦旦自己心灵手巧,却不料一个比一个丑得没眼看。” 谢知鸢鼓着脸怒瞪她,“明霏!” 快临近晌午,屋内愈发闷热,陆明霏摇着扇子笑着欣赏了她气鼓鼓的面容,这才柔声发问,“你这是怎的了?谁惹了你了?” 绫萝笑着调侃 谢知鸢捏了捏手中的香囊,连脸颊肉都皱起,她气不忿儿,小嘴叭叭的, “莫非世间男人都是这样,喜欢温柔小意的女子,最好还是能将他照顾得周周全全的,像我这般连香囊也绣不好的——” 才取冰回来的四喜听着了,调侃了一句,“小姐,你才见识过几个男子呀,不就是只有世子爷这般吗?” 陆明霏摇着扇子捂嘴笑,“莫说男子,这般的女子,便是我也要先动心的。” 见表妹眼里都要溢出泪,她才止住玩笑话,“三哥是怎么你了?” 谢知鸢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四喜手里拿了把细纹双面扇,一面扇着冰,一面替她说了, “小姐方才瞧见安三姑娘给世子爷送络子嘞,小姐送汤汤水水倒进不得书房,安三姑娘的络子便行。” “你进不得书房?”陆明霏手里的动作都停了,“是三哥下的命令吗?” 怎会如此,往常三哥不见外人时,也从不对阿鸢设限,只是她自己不知晓,日日乐呵呵地跑去停南轩, 一日她听伴云同她提及,每每表小姐走后,世子爷还要批核案牍至深夜。 谢知鸢不知其中弯弯绕绕,她眼儿低垂,手指轻揪着下襦,“表哥说他谁也不见,却见了安三姑娘。” * 伴云面上波澜不兴地对插着手,实则支棱着耳朵听着里头的动静,疾烨拎着酒壶子到他身边,挤了挤他的胳膊。 “喂,你说世子爷怎的突然就——” 伴云忙在嘴边竖了根手指, “嘘——你忘了昨夜那事了吗?修影到现如今还未被找回。” 御议司三百六十六个云影卫,只听令于信牌令主,平日里装扮成平常百姓潜于人群中,实则于暗中收集各类情报。 因着手里掌握着关键消息,因此从小便被灌下三日剧毒,三日不拿解药便身死。 说来残忍,但伴云还是禁不住去想。 修影被抓时恰好在表小姐附近,种种巧合先不提,那日他才吃了解药,药效得明日才耗尽,若是在这两日里招了什么不该招的...... 伴云一时之间觉着牙疼得厉害。 一些念头在心中隐隐浮现, 定有人已盯上表小姐。 * 诏狱,昏暗无比的地下潮湿阴暗,几盏豆点大的油灯摇摇晃晃, 有卒吏来来往往,手里端着各种带着皮肉骨头的血水盆子。 痛苦的哀嚎此起彼伏,其中一间的尖叫听得人头皮发麻,恍若要将全身的血都咯出来。 他半张脸已被人细细刮去皮,又慢慢挑去筋脉,那刀片才将将挑去几块碎肉,他便抽搐着嘴大喊, “我招!我全招!” 因着嘴上的皮肤已无,说话时还汩汩流着血。 修长白皙的手丢下手中的器具,那闪着银光的刀落地时发出一声脆响。 可仔细一瞧,才发觉那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锐片。 着朱红飞鱼服的清俊男人蹙眉瞥了眼自己手中的血,淡声吩咐道, “给他做口供。” 说完扫也未扫地上宛如死狗般急喘着的犯人,提步到了牢房外, 下属已弯腰将水和帕子举过头顶, 邵远倒了水在手上,洗净后又从他手中接过帕子,慢条斯理擦了擦手,他漫不经心问,“那边的那个,是还不说吗?” 下属脑袋低垂,目光直直落在地上,虽与邵远相处多年,可正因如此,他愈发害怕,不仅是为着他捉摸不透的性子,还因着那审判人的手段。 他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细颤,应了声是。 锦文细帕一点一点刮蹭过修长的手指,连指缝也没落过,只剩指甲缝里的一丝血,顽强地留了下来, 邵远忽地轻笑了一声,却叫下属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他把沾了血的帕子丢到盆里,正要说什么—— “邵远!”远处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叫唤, “你这个奸佞,真是无法无天!” 话音落地的那一刻,着绯色官服的老人行色匆匆赶到,似乎因着过于匆忙,官帽还歪了点,他侧眸问一个小跑着上前的卒吏,“袁肆人呢?!” 那卒吏舔着笑,小心翼翼看了眼邵远,在他漫不经心的笑意下,哭丧着脸道,“邵,邵大人才审完。” 张寺卿听了,“啊?”了一声, 邵远审完还能有什么活人! 他对着着绯色飞鱼服的男人便是破口大骂, “大理寺还未判完罪,你这锦衣卫指挥使便不管不顾将人抓了起来,私下里动用极刑,也不过是因着那袁肆不久前打了你手底下的人便因此泄私欲,你这,这,” 他出生清贵,平日里审案时也无需骂人,这下子一时之间不知骂他什么是好。 邵远轻轻扫了扫袖口处的浮尘,不远处蓦然传来犯人的惨叫,他于昏暗的牢里又笑了笑,斯文俊秀的脸上带着凉薄, “大理寺?大理寺能审出什么来?圣上交予你们的上一桩案子如今拖拖拉拉推了三个月,若是什么都由你们来审,怕是冤案错案才会更多。” 恰逢此时,几个卒吏已架着担子将那浑身是血的袁肆经过,停步时朝两位大人行礼, 按理来说,诏狱该是由刑部负责,可现下圣上不理政事,那刑部领头的也于上月摘了乌纱帽,由着圣上亲信邵远这个前任刑部郎中来审也说得过去。 邵远轻描淡写瞥了眼担子上昏迷不醒的袁肆,朝张寺卿道,“我来审,最多半时辰,保管前因后果抖落得干干净净。” 这不是屈打成招吗?! 张寺卿年愈花甲,胡子花白,瞧着他这幅凉薄的模样,气得胸口直起伏,差点老毛病又犯了。 一个着玄色飞鱼服的锦衣卫入内,在他耳边小声说,“大人,那边有了新消息。” 邵远不紧不慢地摩挲了下腰间长刀上的络子,挑了挑眉,淡声吩咐一旁背弯得不成样子的卒吏,“扶张大人下去歇息。” 后又对着捂着胸口喘气的张寺卿似笑非笑道,“张大人要保重好身子,邵某便先行一步。” 离去时,那默不作声的下属忙跟着他后头,心里颇有些惊疑不定。 主子这回抓到的那位他见过,不悲不喜,平静无波, 按理说平日里若见着,那也必是极为出众,因为常人是不可能做到任何情绪也无的,可他却怪异得很,全身上下无半点气场,宛若一根平平无奇的石子。 别人打他一下,他眉头都不带皱的。 这般的人物,竟招了? * 安珞进停南轩内间后,不动声色扫了一圈书房。 极简、极净。 她来前也对陆明钦这人的清冷孤绝有所耳闻,但百闻究竟是不如一见, 她想起那日看到的男人清俊的面容、令人生畏的气势,嘴角不由得勾起抹笑意。 眉间的潺潺意味越发浓。 她出身大家,又是江南姑娘,举手投足间带着风姿雅韵,眼波流转间叫人想起江南黄昏斜斜降落的细雨。 安珞小步绕过屏风,一眼便瞧见了批着文牍的男人。 他今日着一件金边月白圆领衫,眉目压着沉沉气势,掀起眼帘时,目光落在她身上。 安珞行礼后,下意识露出些许男人惯爱的神色,果然便见其眼眸微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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