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了她两眼,才淡声开口, “安姑娘找陆某可是有何事?” 安珞眸里露出柔软的神色,轻声开口时,话语里的那股子温柔便挡也挡不住。 “阿珞自到陆府以来,还未拜访陆世子,况且我那日瞧见世子腰间玉珏上的络子有些旧了,便自作主张亲手打了一份,望世子莫要嫌弃。” 她手里的络子齐整漂亮,拿来称映那玉珏正正好。 门外的伴云急得不行,世子爷腰间那络子可是表小姐小时亲手给他做的, 世子爷平日都压箱底,近日才找出来戴上,估计表小姐都忘了有怎么回事,可伴云时时刻刻都记着呢。 他恨不得进门把这位安三姑娘推出去。 屋内,陆明钦嗯了一声,眉目波澜不兴,只道了声,“安姑娘多礼了,放那便是了。” 安珞诶了一声,将手里的络子放到那一堆折子旁,下意识瞟见了桌案一角的木盒, 里头银耳汤被端了出来,还冒着热气。 她笑了笑,“这会儿天热,不若阿珞替世子再做份冰银耳汤来?” 陆明钦目光落在未动一口的银耳汤上,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一下, 门外的伴云心瞬间高悬。 虽说世子爷不似普通男子,见着了承安郡主那般的天仙也不为所动,但男人的劣性根使然,保不齐这安珞姑娘的模样就恰好对了他的胃口。 作者有话说: (公众号梅馆小枝)
第47章 、倒了 “这会儿天热,不若阿珞替世子再做份冰银耳汤来?” 面容秀美的少女说完这话,便一动不动站在桌案前,水眸殷切带着诚挚,叫人见着了,心也得软成一滩水。 身形颀秀挺长男人坐在紫檀木制的太师椅里,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他身量高,肩膀宽阔,因而即便坐着,那气势也沉沉压来。 掀起长睫越过成山文牍看向她, 墨黑瞳仁淡漠无比,安珞却莫名从其中忖度出几分审视, 她心头不自觉发紧,在这样好似能看透人心般的目光下面容却越发淡定,甚至带了点因体会到危险而下意识浮现的茫然。 陆明钦收回视线,手指只轻轻地拨弄了下银耳汤碗里的勺子,目光停滞在盛汤的木盒上。 木盒面上,一只蝴蝶翩翩起舞,因过于肥胖,好好的蝴蝶乍一眼瞧过去倒像是胖蜂。 或许谢知鸢天赋全用在了医术上,她于其他课业简直一窍不通。 工科课上,她全然做不来繁复的机关,三番两次伤了手后,景砚便只让她刻些简便的花纹。 她试着做了一个八棱木盒,此后每回上学都得带着吃饭,便是来陆府,也不离身。 这个木盒如今静静地躺在桌上。 陆明钦手微顿, 安珞这是瞧出了,还是未瞧出? 他再抬眸时,已除去眸中的疑窦,淡声道,“那便多谢安姑娘了。” 此话一出,门外的支棱着耳朵等了半天的伴云气得险些破了养神功夫,暗自踱了踱脚,不一会吱呀开门声起,他又忙整肃面容, 抬眸却见得那一脸柔弱的女子笑意盈盈地踏出里间,看见他时,还冲他略颔首。 伴云望着安珞娉娉袅袅的背影,这才从方才的气愤中反应过来, 世子爷绝不是贪图美色之人,如今对着仅见了一面的安珞这般,必有其目的。 他想起还未有消息的修影,再叹气时,听见里头世子爷唤他的声音。 伴云躬着身进了屋子,直至屏风内, 屋内摆着两盆快要化作水的冰,倒添了几分凉气。 那凉气慢慢浸透垂首批案牍男人的眉目, 他抚了抚眉心,屈指叩了叩桌角,淡声道,“倒了。” “啊?”伴云自觉失言,在陆明钦抬眸冷瞥来之际,忙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 “呸呸呸,小的是说——世子爷想倒哪啊?” 陆明钦拾起笔,落墨时吩咐道,“明目张胆,叫他人能瞧见的倒。” * 伴云也不知世子爷是要叫谁瞧见,他拎着木盒,里头的银耳汤似有千钧重, 他试探性地在陆府的厨房走了一圈儿,吸引了众婆子的目光。 “诶呦,什么风将小总管吹来了呀?” 一名头侧戴花的妇人忙吐掉嘴里的瓜子壳儿,手在腰侧拍了拍,从里间匆匆赶过来,眼里带上谄媚的笑意。 伴云斜斜瞥了她一眼,没有作答,他将手里的木盒递给她,淡淡吩咐道, “将这里头的银耳汤处理了。” 黄婆子接过他手里的木盒,小心翼翼问,“是怎么个处理法?” 伴云哪里会知道! 他装作不耐烦地挥挥手,“这点眼力见都没有?看着办就是。” 在婆子愕然的目光中,伴云说完便大摇大摆离开了厨房。 他内心却无比希望这群好吃懒做的婆子们能将银耳汤分食吃了。 自伴云背影消失在拐角后,婆子们纷纷凑过头来,看着黄婆子将木盒摆在桌上,取出里头精致的碗。 里色泽诱人的汤晃荡了一下,黄婆子拧起眉,身边其他婆子已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没听见吗?小总管他提及这银耳汤时,语气甚是不喜。” “怎的听出来的?小总管的语气不是一向如此吗?” “诶呦!”那婆子一拍手,瞪了她一眼,“我在陆府这么多年还能听不出来,倒要由你这新来的置喙?” “行了,”黄婆子盖上了木盖,淡声吩咐道,“银耳汤拿去喂阿黄吧。” 她说着,目光在盒面上扫了一眼,“这盒子这么丑,小总管定是不喜,也跟着丢了吧。” * 谢知鸢直到午后还在生闷气, 她生气时,便喜欢坐得直直挺挺的,小小一只坐在榻上,脸颊肉鼓起。 倒叫陆明霏想起童学里头端正坐着的小娃娃,她停下笔,侧眸宽慰她, “阿鸢,你可别气了,至少你那银耳汤还进去了,我听小厨房那边说起,因着你小日子才走,特意为你做的热乎的。” “这夏日莫有谁会不长脑子喝热的?” “三哥还是念着你的。” 谢知鸢听着好受了点,她别扭地嘟囔道,“喝没喝还不一定呢。” 可眉眼间却满是受用,往日她送药膳时,表哥就算再不喜,那也是会乖乖喝掉的。 更别提他常喝的银耳汤了。 陆明霏拈起纸张,吹了吹上边未干的墨痕,思忖着道, “要不然阿鸢去黄婆子那边看看,要她们明日做几道三哥平日爱喝的,到时候自己再动手撒些糖,那不就可以说是自己亲手做的了吗?” “这般三哥还会不肯见你?见着了他再询问今日之缘由便是。” 谢知鸢揪了揪自己的系带,侧眸时语气犹疑,“表哥他会见我吗......” 陆明霏恨铁不成钢剜她一眼, “三哥又不是日日忙,听我的,男子没有不喜欢为自个儿洗手羹汤的女子。” 谢知鸢半信半疑地点了点脑袋。 不一会,收拾打扮好的谢知鸢跟着陆明霏前往陆府大厨房。 路上,她笑嘻嘻地摘了好几朵粉白色的牡丹花,微泛红的白嫩小脸带着些许期盼。 明日或许就能见到表哥啦。 恰在此时,草丛里蓦然窜出一道黄影,将谢知鸢吓了一跳, 陆明霏定睛一看,惊喜喊道,“大黄!” 健壮的大黄狗停住脚步,粗粗的卷起的尾巴微微摇了一下,狗脸转过时,露出了叼着的碗。 谢知鸢看见大黄时脸上所带的笑意瞬间僵住。 阿黄是一只不可爱,但是长得很威武的大黄狗,算是谢知鸢等人的童年玩伴,在陆府里的地位很是崇高,但谢知鸢着实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见着大黄叼着她端给表哥的碗。 因为过于离谱,她脑中的思绪甚至拐到了大黄=表哥上面。 反应过来后,谢知鸢呆呆看向陆明霏,眼眶已不自觉泛上了点红,“明,明霏,大黄嘴里的,是我今早盛银耳汤的碗......” 陆明霏自是知晓她会随身带餐厨器具的习性,因此半点没怀疑她出错, 可眼见着小表妹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还有眼里闪动着的泪珠,她忙安慰道, “许是银耳汤不合胃口,三哥他便赏赐给下人了......” 谢知鸢好似抓着什么希望一般,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软软的颤,,“对,定是表哥不喜欢那银耳汤,毕竟都是热的嘛,很正常的,” 她说着,忙拽住陆明霏的衣袖,仰脸乖乖道,“那阿鸢待会替表哥做他喜欢的,他是不是就能见阿鸢啦?” 陆明霏瞧着她亮晶晶带着希冀的眸子,摸了摸她的脑袋,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她拉着阿鸢来到了厨房,可还才踏入至内门,里头便传来说话声, “那安三姑娘可真贴心——” “是啊是啊,还亲手做了份银耳汤,说是要给世子爷送过去呢。” “我方才瞧见啊,她还仔仔细细用冰碗封住盖子,在那里捣拾了半天呢。” 这些话如击鼓般,一下下捶到了谢知鸢的心上, 要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谢知鸢眼里的泪再也憋不住了,她没顾陆明霏的阻拦,匆匆忙忙跑出了小门,踏上蓄着石子的小道。 不知跑了多远,她腿蓦然无力,一个趔趄便摔倒在地,刺痛袭来,手心被磨破了一大片,汩汩向外流着血, 日色正盛,晒得汗水和血水混到一起, 心尖处的委屈汩汩冒着泡,带着酸涩与不解,直直冲刷着她的眼眶, 谢知鸢嘴里破碎的呜咽终究是忍不住了,变成了哇的一声,眼眶里的泪水刷刷流遍整张脸。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昨日还好好的, 今日表哥便要这般对她, 他真的喜欢上安三姑娘了吗?! * 夜已深了,伴云透过窗牖纸上倒影,数着时刻,等到了子时一刻,他端着一盆子水,推了门进去。 清冷的男人仍伏案批着文牍,白玉般修长在某处顿了顿, 伴云抬眼,恰巧见他蹙了蹙眉,随机轻嗤了一声,“只会在嘴上长刀□□的文臣督监,真是可笑。” 他说着搁下笔,在伴云俯身端着的水盆里细细净了手, 哗啦的水流声响起,男人清俊的容貌在盆中若隐若现。 结束了一日的公务,陆明钦这才有功夫注意到其他的。 他一面拿帕子擦着手,一面越过文牍看向桌面。 好看的眉蹙起,他似是不经意提及,语调波澜不兴。 “今早盛银耳汤的木盒呢?” 伴云愣了一下,盛银耳汤的木盒? 他当时思绪全然落在了世子爷要将表小姐的银耳汤倒掉这件事上,哪还能注意到什么木盒子,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只有那个盒子很丑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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