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鸢猛然回过神,入目一片红色。 偌大的宫殿,红色的贴窗、红色的窗幔、桌上摆着的红布,身上的寝衣...... 那穿着喜庆的婆子笑着提醒道,“侧妃可是醉了,得喝合卺酒了——” 谢知鸢这才将目光落在眼前的男子身上。 高大英挺、眉目俊郎透着凛然的贵气,此时似是喝醉了,只懒懒地看着她。 “无妨,”他说着上前两步,带着略微酒气的男性气息瞬间盖过来,有力的手掌扣上她握着酒杯的手腕, 还深陷于错愕中的谢知鸢被他带着喝完了这杯合卺酒。 婆子挑眉笑了笑,“主子们该入洞房了——” 她说完便躬身退了下去,徒留谢知鸢与身侧的男子陷入沉寂。 谢知鸢自那天梦到表哥遇难后便未曾入过这般的预知梦,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将她打得猝不及防,一时之间只愣在原地。 直到三皇子唤了她一声,把她的思绪稍稍扯回一点。 他的话在脑中不经由思索过了一遭,等谢知鸢反应过来时才明白他说的是, “谢姑娘,本王可是受人所托保护你的,你且放心,本王不会碰你。” 明明是极为靠谱的一番话,却因说这话男子语调中的懒散带上不着调的意味。 谢知鸢心中下意识涌起些许悲意与哀戚,可那并非她的情感。 她尽力让自个儿脱离那种感受,尤其注意到了宋誉景的自称,莫非梦中此时圣上已驾崩...... 没等谢知鸢想出个所以然来,所有的红在眼前褪却,取而带之的,是耳边响起的推门声。 她眼睛微眯,长睫下意识掀开一条缝,暖阳顺着缝渡到眼里,给面前的两道人影蒙上层絮絮莹莹的光, “主子,”书童打扮的男子躬身,将一封信递上,“这是元和郡主给您的信。” 他等了几瞬,可主子还是没接,他不敢抬头,只用余光描摹那人的轮廓。 孟瀛姿态闲适靠坐在那,一言不发,只周身气息慢慢沉下去。 书童身子僵了一瞬,周遭也霎时陷入沉寂,明明窗外暖阳陷落,室内却好似有三月春寒 坐在太师椅上的男子,随意撂了笔,眉目依旧一片清润。 他掀起眼皮时,温声道,“悟铭,你跟了我多久了?” 悟铭听到这话,手一抖,连带着信纸边缘也止不住轻颤。 他跪下,“主子,奴是为了您好。” 孟瀛余光扫了眼榻上还在熟睡的女孩,轻笑了一声,“机关算尽又如何。” 他们特意挑了谢知鸢在的今日来送信,那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孟瀛终究是没再多说什么,只道了一句下不为例,接过信后便要他退下。 他拆开信只随意扫了两眼,拢了拢眉,正要把它放到隐秘处,背后却忽地响起女孩的声音,“孟公子,那是什么?” 她像是才睡醒的样子,揉了揉迷蒙的大眼,可目光却直直落到他手里的信上。 谢知鸢早在那人说起元和的名字时就已半清醒,她眯着眼支楞着耳朵,却只听到那两人打了半天马虎眼。 神神秘秘的。 她支起身子时,身上沁着男子如竹般气息的外袍缓缓滑落至腰际,又随着少女站起来的动作被撂到榻上。 孟瀛捏着信纸的手微顿,在女孩快看到字迹那瞬间不紧不慢夹到了策论里,“无事,只不过是无关紧要之人。” 谢知鸢却一眼便认出那是元和的字迹。 他骗人! 作者有话说: ——真的已经把三皇子搞忘了,拉他出来溜溜嘿嘿。
第68章 、乐妓 孟瀛动作不紧不慢,可用了几分劲道,是以谢知鸢只能瞧清其上的一两个字,可这一两个字也足以要她心凉。 她曾向元和讨要她的字帖去临摹,对于前些时日日日夜夜能瞧见的东西又怎能不熟悉? 谢知鸢在瞬间垂下头,手指也紧紧揪住自个儿的帕子,因怕被他察觉出自己的不对劲,在他望来时忙低低应了声。 友人间互通信件不过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得的事。 可是为何他下意识的反应是遮掩....... 谢知鸢憋住眼里的酸意,咬了咬唇。 “怎么了?”孟瀛温声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用手揉了揉眼,遮挡着把眼尾的泪抹去,才细细打了个哈欠道,“许是昨夜未睡好,现在还有些困。” 孟瀛嘴角微伸,袖上的墨香顺着风渡了过来,因坐着,女孩的脸就垂于他的上方,他伸手时广袖不自觉顺着力道倾落。 谢知鸢还未反应过来,手背已被一片温凉覆盖。 下一瞬女孩的手被掰开,从里头露出双雾蒙蒙的眼。 他手指袭来之际,谢知鸢颤了一下,想躲开,却被男人温柔却强势的动作撼住。 她余光瞥道抹红痕,身子在瞬间僵住,心也一同被攫住,她的感官全汇聚在那处,是以并未再阻挡他。 微红的眼眶被带着薄茧的指腹细细摩挲过,孟瀛并未错过她的战栗,他垂眸掩住眼底的深色,轻声道, “还要再睡会儿吗?待会我让人传膳。” 谢知鸢嘴里要回府的话便默默被吞下,她垂眸小心翼翼觑了眼孟公子的神色,因着些微俯视的角度,她轻而易举便撞进了男人墨黑温润的眼里。 正好还有些事该想清楚,她就由着孟瀛将自己拉至榻前边,闭上双眼。 孟瀛用沾染了他的气息的外袍完全罩住她的身子,眼见着她眼睫颤动,却并未戳破她的心思,只又摩挲了下她的脑袋,这才旋身至桌案前。 眸底复映上举子们似要执笔鏖战般的政论,他没再带上不耐,反而轻轻舒展了下嘴角。 被发现了吗? — 谢知鸢感受到那股气息渐渐远离,那些隐晦的思绪才止不住翻涌。 孟公子虽隐藏得好,可几次三番相处之下,那些被刻意忽视的细枝末节重新显现在谢知鸢的感知中,她自是察觉到了他的不凡。 比方说他的不输习武之人的内劲,明明对外完全未曾显露过,甚至于一些人谈及孟公子,都已孱弱文人一以概之。 不同于卒吏的谋求前程,表哥是因着自小在太子身边的自保,一个远离权力斗争中心的闲散公子内劲却如此深厚......这些也便罢了,皆可用他嗜好如此揭过此事,谢知鸢却看到了他袖口垂落时,手臂上的剑痕, 不仅如此,包括他手背上的那道伤疤—— 今早她便知道,他在骗她。 木刀不可能有那么极细极锐的划痕。 可这并不可怕,真正令谢知鸢感到毛骨悚然的是,他在刻意展露给她看这一切。 他明明意识到身上的伤口意味着什么,可还是给她看了。对于孟瀛这般细心的人,要说失误绝不可能。 所以,他到底想做什么...... 谢知鸢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孟公子温柔洒然的形象在心里慢慢坍塌,取而代之的是不由自主的战栗。 更何况他与元和郡主的信...... 谢知鸢紧闭着双眸,屋内安静下来,静到耳边只余素毫在纸上停留时的沙沙声,一笔一划都好似戳在她的心上。 她将裙子连同手心里的汗攥紧,呼吸都开始紧促起来。 窥到他别的一面,她下意识生起的是恐惧而非是进一步了解心上人的兴奋。 她有些无措,既是为着自己多日来对其温柔的无动于衷,又是为着今日的种种。 谢知鸢有些怀疑自个儿了,从前的孟公子她都不曾动心,更遑论如今的呢...... 一些事是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谢知鸢起身时已缓和了情绪,她如往常一般,面上仍旧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乖乖地同孟公子吃了晚膳。 孟瀛看着眼前的女孩,看着她将他夹到碗里的菜都吃的一干二净,如同被人豢养的小动物,动着腮帮子。 红润润的唇珠轻轻翘起,宛如枝头新生的豆蔻。 他替她擦了擦嘴角,女孩便受惊般瞪圆了黑溜溜的大眼。 孟瀛轻轻笑了笑,连眉眼也舒展开,他好似很开心,侧目问,“我送阿鸢回去?” 谢知鸢唔了一声,乖巧地扑扇了下睫。 孟府的马车驶过闹市,进入一条繁盛的街道。 孟瀛手里握着籍册,目光却不自觉偏移到窗前女孩的身上。 少女趴伏在窗口,腰间掐出盈盈一握的姿态,伸手时,那处不自觉陷进一段弧度。 “孟公子,马儿好似跑错了。”她歪过头,目露疑惑,连额角因晚风不安分乱动的软毛都显得娇憨无比。 孟瀛嘴角泄出一抹笑意,“这条道上酥宝斋新出了糕点,待会替你买点来尝尝。” 男人的话语温柔又缱绻,好似要与晚风都融为一体,谢知鸢稍迷茫了些,原先对他的害怕与颤意都转淡。 她不再多嘴,只扭过头去静静感受着凉风在面上拂过,将长睫都掀起一些。 车夫架着马车停在酥宝斋,谢知鸢被孟瀛牵着下了车舆。 酥宝斋边上是座气派又文雅的阁楼,里头有丝丝悦耳之声泄出,雅音靡靡。 谢知鸢禁不住好奇地瞧了好几眼,按理来说,此等文雅之地她也应有所耳闻,可—— 她注意到门匾,那有三个大字——“翠玉楼”。 真是闻所未闻,她轻声问,“这是新开的雅阁吗?” 改日也去听个小曲去。 孟瀛捏了捏她的手,只道,“这阁年岁可比你还大。” “啊?”话音刚落,果然便见女孩脸上满是好奇,“那为何我从前都未听说过?” 孟瀛掩去眼里的笑意,面上一片淡然之色,“这可不是小姑娘能来的地方。” 谢知鸢心里好似有只猫般,露出爪子将她轻轻挠了一通,她经不住好奇,瘪着嘴晃了晃孟公子的袖摆。 青衫公子眉眼落了几分无奈,凑近她一些,温热的气息染上她的耳廓,“此处面上是雅阁,却干得是花楼的勾当,正经公子都不屑一提。” 他话音刚落,那道门便往外出现一群摇摇晃晃的人影,喧闹声响起时,谢知鸢一下子便瞧见了为首那人。 与其他人勾肩搭背丑态毕露不同的是,他眉宇冷淡,眼眸压着沉沉气势, 门外的风灯将他身上的雅青色圆领衫渡上层微光,似察觉到目光,他掀起眼皮子朝这边望来,墨黑淡漠的眸子缓缓被夜色浸没。 谢知鸢缓缓揪住孟公子的衣摆。 * 不久前,陆明钦在处理完近日杂务后本打算去明德堂走一遭,却不料接到了来自宋誉启那边的消息,说是昨夜不小心染了风寒,便派他替他赴一场宴。 太子一脉近些时日早已与五军提督协商完结盟一事,眼见着手握重权的都督都已投诚,那底下人墙头草般跟着变阵营,亦有原先中立的瞧着势头不对也前来归顺,近日归京的灵州御史□□便是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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