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鸢点点头,果然娘亲和她想的一样,男人太过轻易到手是绝不会珍惜的。 她忽地想起什么,乖乖将表哥说予她的话讲给娘听,“表哥说,他说明日要来找我提亲......” 明日正巧是祭秋日。 谢夫人唔了一声,她似是毫不意外,却于下一秒开口,“今岁咱们阿鸢真是多灾多难,明日白昼便同我一道去万佛寺可好?至于夜里,合该去云梦落要个雅间,咱们家人丁不旺,也无需几人都空守着家中那一轮孤月,倒不如去街上与其他人一同欢乐,正巧还可以猜灯谜,阿鸢不是最喜欢这个吗......” 谢知鸢:...... 她算是听明白了,娘这是要给表哥一个下马威,可依着娘亲方才的举措,她又哪里敢拒绝呢,只是这笔账表哥还是要算在自个儿头上。 谢知鸢鼓了鼓腮帮子,舌尖轻轻抵住伤口边缘划了一圈,谢夫人说完了,一个“嗯?”过来,她便只能应了声好。 反正夹在中间的谢知鸢小可怜只得心疼地抱抱自己。 两人入睡时,架子上的烛光已然湮灭,窗外皎洁月光代替其他透了进来, 谢知鸢翻了个身,她大睁着眼,想起娘亲方才同她说的话,要硬气些...... 可是—— 她想起不久前男人柔软的唇瓣贴上自己时,那种浑身战栗得要渗出水来,甚至连脚趾头都稍蜷曲的酥麻感, 真的很舒服嘛。 她轻轻吮了下自己的唇珠,却并无任何感觉,明明都是嘴,怎么就会不一样呢...... 谢知鸢想了半晌依旧想不通,眼前却每每要浮现表哥的面容,垂眸望向她时的温和,研墨提笔时的从容...... 如墨的眼,高挺的鼻,修长有力的大掌,怎么办,她咬了咬指尖,明明才离别不久,她却又想着再见...... 谢知鸢抿着唇,想了许久,脑袋终究是被睡梦蚕食,她细细打了个哈欠,在香甜的气息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第二日被娘亲从床上拉起时,谢知鸢还闹着要赖床。 谢夫人轻笑着拍了拍她露在外头的小肚皮,硬生生把她拖着按到了梳妆镜前。 她与女儿不同,老镇国公那可是常年待在战场上的,他尚武,自是要求儿女都会点武刀弄枪的本事,是以谢夫人儿时是□□练惯的,力气也比寻常女子要大一些。 她捏了捏女儿细瘦软嫩的胳膊,笑着道,“今日娘亲自替你梳妆打扮,让你瞧瞧当年时兴的头簪样式。” 谢知鸢打着哈欠,薄薄的眼尾泛起细密的红,她瞥了眼因“退位让贤”而无措立在一旁的四喜,偷笑着响亮地应了一声, 她可没忘记昨夜四喜是怎生落井下石的。 待谢夫人停了手,谢知鸢好奇朝镜中望去,整洁的镜面倒映出少女姣好的面容,精致的簪子倒插在团绕的秀发中,好似绣带一样, “确实不太一样,”谢知鸢鼻头微缩,眼眸弯弯,语调甜腻腻到人的心头,“娘亲手艺真好——” 谢夫人点了点她的鼻尖,倒是没打扰四喜替她置换衣物。 谢知鸢因着昨日之事,对月白衣裳都不喜起来,她挑了半晌,才穿了件茜素青色交领襦裙,外头披上雅青色斗篷便出了门。 今日天色着实不错,似是前些日子耗积了所有阴云,万顷日色无阻碍倾泻而下,如织的行人在青石板砖上行着。 耳边是杂闹的动静,四喜打着伞将谢知鸢笼罩在阴影下,她跟着谢夫人才行至白玉护栏的大堂处,又好生跪拜了一番,才得以解脱。 许是她年岁不大,每每到礼佛之际,屁股总是坐不住,娘亲说心要有佛,可谢知鸢心里却犯着迷糊,一些事总不能深想,不若说出来是要叫娘亲厌烦的。 她呆了没多久便向娘亲请求要去外头逛逛,后山竹苑是去不得了,不然撞见阿奕也是徒增尴尬, 万佛山倒有其他景致,别院后头的林间便有处山涧,听说如天河坠落,又似玉泻击石。 谢夫人想起昨日之事,虽不愿拦她,却细细嘱托四喜好好跟在她身边,又啰嗦了一阵子,才肯放人。 谢知鸢今日出门也是因着昨夜才答应了娘亲的缘故,她也不大喜欢见这些惯常能见着的精致,是以只托着腮坐到一块大石头上,百无聊赖地从广袖间掏出籍册来温习。 她还没看多久,倏忽间一阵细微的动静袭来,似是鞋底踩上枯枝落叶,谢知鸢从书中抬起头,侧眸望去。 在来人的眼中, 身姿窈窕的少女被素白的油纸伞拢在阴影处,满头青丝束在发簪上,长睫轻颤间,露出乌黑的水眸。 他微怔忪。 作者有话说: ——咱们阿鸢是妈宝女呜呜呜 ——突然发现刚开始最后一段的表述有争议,其实是形容阿鸢的不是形容其他人滴啦
第99章 、异香 谢知鸢有些惊疑地看着来人。 那是个身量极高的男子,他一袭素衣,广袖垂落间手握盏荷花灯,奇怪的是,就连发带也是素色的。唯有腰间的玉珏,在一片月白中清盈盈亮着光。 她不知这人是何身份,但瞧着那身气度,应是出身不凡。 可是,怎么会有人来此处放灯? 她特意绕过了人流密布的飞湍瀑布到人迹罕至的溪涧前,未曾想还是躲不过外人。 谢知鸢视线在他手中的荷花灯与溪涧处轻扫了一遭,再度暗道奇怪。 可那男子却不知她的心境,他在瞧见她的第一瞬便稍蹙了眉。 今夜八月十五,原是阖家团聚的日子,但于喻初元来说,是小婉归尘之日,亦是他与她初见的日子,他本是想来万佛寺取回信物且来两人初见处瞧上一眼,未曾想一个陌生少女便坐在小婉惯常坐的那处。 喻初元目光在她的发髻上微顿,墨锻般的发丝被素蓝步摇锁着,随着她歪头好奇望来的动作微晃。 盛京浮华之地,每年时兴的发髻便要换几个样式,到如今不说有千余种,那城西最灵巧的妆娘都能挽出上百样。 更遑论灵结簪是多年前的样式,在小婉尚在闺中时就没落,可这是她生母生前替她簪的最后一次发式,她念旧,是以每每出门见他都是配以此髻, 彼时少女手扶青丝,娇俏笑问好看否...... 经年的记忆原本尘封心中,现如今却由眼前之景硬生生唤醒,那种剜心剥骨之痛再度传来, 不过短短两瞬时间,喻初元面上神色便陷于阴沉。 而坐在大石上的少女见有外人来也不惊慌,圆溜溜的水眸又大胆又娇憨,反倒是身边撑伞的圆脸小丫鬟紧邹邹地盯着自己,好似他若有什么不得当的举措,便要暴起打人。 连性子也这般像...... 简直巧得不能再巧。 他想起近几日太皇太后安排之事,心中猜想必又是些贵女想了些投机却不入流的下作把式,即便厌恶已生,可他向来不动声色,从惊涛骇浪中抽身而出,面上也是惯常的淡然。 喻初元略颔首示作礼节,他敛眉低声道,“倒是叨扰姑娘了。” 谢知鸢原先是好奇这个怪人的行径,可细细一瞧,竟觉此人周身风度倒有几分熟悉,她细细琢磨,想起了早已离京的孟公子,只是他眉目清寒,眉心有浅浅的皱痕,模样也比孟瀛年长几岁。 她不想让别人打搅她,却也不愿叨扰别人,是以轻声回道,“天地造物不敢独有,公子请便。” 少女唇角微扬,两丸浅浅的小梨涡忽闪着显现。 谢知鸢自是想一人待着,既然此处多了个人,她也不愿久留,是以拍了拍膝间纸页上的尘灰,正要携四喜一道离去,不远处却传来个急促的喊声, “侯爷——” “侯爷——” 那喊声自远而至,撕心裂肺般听得人眉头一蹙,待到近处,一个抱着孩子的丫鬟三步并作跑到跟前,她见着那男子后眼前一亮, 丫鬟方才便猜到侯爷会来此处,果不其然便被她找着了,她此刻心神大乱,直接忽视了站在一旁的谢知鸢,捧着怀中脸色青白的男孩慌得直打颤, “小世子不知为何方才狂吐不止——” 喻初元捏着荷花灯,他直直打断她,“大夫呢?” 自上回虎哥儿中毒,长平侯府每回出行都会带个随行大夫,以免出了岔子。 丫鬟哆哆嗦嗦,话也说不拎清,“王妈妈方才说她身子不舒服,正要大夫陪同在厢房里......” 男人向来淡然的眉眼瞬间变得阴沉,他开口,“那你过来作甚?为何不与王妈妈一道?” 丫鬟自是不能说出自个儿心中那些小心思,只得把错处往王婆子身上推,“王妈妈方才让我跟着侯爷,说想让世子多和您相处......” 已故的侯夫人因难产元气大伤而归尘,是以侯爷平日对世子虽说不算苛待,却也亲近不起来,若不是夫人临终前有嘱托,他怕是也不会娶什劳子新妇。 丫鬟回话时,怀中的男孩忽地发出痛苦的嘤咛,喻初元垂眸望去,他年岁尚小,但平日里身强体壮,近日却常常出现这些个状况,不得不让人多想...... 这般想着,他又隐晦扫向一边的少女。 谢知鸢本不打算多管闲事,可她目光在男孩脸上稍滞,便发觉他似是有口鼻堵塞之状,若不及时排气,恐有性命之忧,且听方才丫鬟的称呼,一个侯爷总不至于害了她, 娘亲总说要同他人拉拢好关系,那她一下子便让个侯爷欠了自己的恩情...... 思及此,在二人正要离去之际,谢知鸢拂袖起身,开口道,“二位可否让我先为一试?” “小姐!”四喜一惊,要来拦她却被她手臂稍抬劝退了下去, 长平侯脚步微顿,侧身望去, 少女自伞底的阴影踏出,娇靥面容于日色下越发显眼,她话语如珠般一颗颗涌出,似是怕他们不信,说得极快, “方才民女无意中听到二位的对话,只是两位不知,小公子情况紧急,若是赶往佛寺正堂处,怕是会耽误时机,虽无性命之忧,但到底会损伤些心智。” “侯爷——”丫鬟根本不信这什劳子小姐的话,她抱着小世子劝道,“咱们快些——” 喻初元二指稍抬,止住她的话头,沉沉目光意味不明落在谢知鸢身上, 若真是她背后之人所为,那她也必定有解决的法子。 谢知鸢授意一面接过丫鬟怀中的小少爷,一面细细又瞧了几眼,方才站得远,她只能看清这世子的面色,如今近在咫尺,她越瞧越有些眼熟, 只是如今事态紧急,行针时又不容分心,是以谢知鸢也只得按捺住心中的疑窦,替手底下的男孩子把脉后又将污血排出。 如同昨日所想的那般,今日果真是个大晴天,还罕见地回暖了几分,正晒的日头直直射向少女,将她额前的点点汗珠都照得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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