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床褥,从缝隙中透进来的凉风,明明该是压抑燥热的环境,耳畔传来的心跳却让人甘之如饴。 他的手带着灼烫的温度从肩头落到背后,向下滑至腰间揉捏,浅浅腰窝被男人以指节轻刮,泛起一阵酥麻。 不老实的手,不老实的男人。龙池的轻喘被淹没在经久不息的雨声里,和白石同样隐忍沉重的呼吸中。她颤抖着抓住他的手腕,说道:“——也是这样的雨天里。” 白石的手停下,却还是紧紧箍着她的身体,不可挣脱。 “我、我在这里第一次被教授房中术,虽不比岛原的残酷,但我还是恐惧。” “那之后我来找您,也是这样的雨天。” 她急不可耐,倾吐那被梅丸拒之门外的夜晚——虽是梅丸以“大人已入睡”的托辞阻拦她,可她却瞧得分明,那窗后烛火摇曳,人影绰绰,是他不愿见她,才叫梅丸来唱这黑脸。 她无功而返,冒着雨来,又冒着雨回。走在黑暗积水的道路上,她被对身体因情欲而失控的恐惧和被心上人避而不见的伤心失意攫取了心智,在这样的痛苦下她的大脑却更加清明,想通了白石此人—— 将人作为工具的时候,是无情冷血,不在乎他人的心情、意志,几乎可以说是极其自我的男人。 因此才避而不见,因此才不愿给予哪怕一点的温情安慰。 白石静静听着她说,灰色的双眼在深夜中沉暗如深潭,内蕴冰冷的锋锐,就如同他平静——甚至毫无歉意——到淡漠的神情与话语一般: “你和我翻旧账,是什么意思?” 龙池惊醒,窗外已是天光大亮。她衣襟整齐,身旁的床铺已经失了温度,显然是白石已经起床了。她恍然地侧过头,看向略有凹陷的枕头,又缓缓转回,望着古朴的房梁。 “是梦啊……”她揉着自己酸痛的脖颈,又缩回了被窝里。 是真的说出口了才好,还是只是个梦更好呢。 龙池不知道,也无心去想,只抓过白石的枕头垫在自己脑后,又合眼睡了过去。
第43章 4-4 白石晨起锻炼完回屋时,龙池已然醒了。她靠在两只相叠的枕头上,面无表情,目光放空,眼尾发红,长长的睫毛垂落,像是蝶翼轻动。 他想到什么,心中后怕,不愿见她这幅没生气的表情,跪下去捧她的脸:“醒了?我们起床好不好?” 龙池感受到两侧颊边传来的温度,脸上一下子换了笑颜,这就明媚起来,胜过锦簇春花:“好……不过,我要回房去一趟,父亲。” “为何?”白石用指腹轻擦她面颊,又捏捏她耳垂,“衣服昨儿已叫人拿了过来,何须回去。” 龙池面露狡黠之色:“父亲不舍得我走么?就这么一会会?” “不舍得。”他倒是坦然直白,说道,“想要薰一直待在我身边,想见的时候就能见到。” 龙池叹了口气,觉得热恋中的男人真缠人,给了甜头以后更缠人,只好道:“那父亲把我的化妆品拿来,我今日得化了才好见人呢。” “见谁?” “佑都的老师,我怎么好素颜去见,也太不重视了,多没礼貌……”龙池伸手,推了推他的胸口,轻声催促道,“…去呀。” “那你再坐会儿,等我回来。”白石抓住她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一口,这才出去了。 过不了多久,一整个梳妆台都被抬了过来。白石的意思是,他不知道什么需要,什么不需要,就干脆全带了过来。龙池笑着打趣:“再这样,我全部家当都要搬过来了,哪还能回去睡。” 白石就坡下驴,让她别回去了,就在这睡,他们一起。还分什么院落分什么房间,总之以后也要睡一张床的。 龙池红了脸嘟囔几句,到底也没说不愿。白石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就欢喜,浑像逗猫似地抬手挠了挠她的下巴。 龙池嗔怒瞪他一眼,却无甚威力,只好收回自己的注意力放到面前的镜子上,拿出化妆品开始给自己上妆。 白石看得稀奇,左问一句这是何物,右问一句该如何用。不得不一心多用的龙池被他问得烦了,猛得合上胭脂盒,气鼓鼓地看着他——可她又不舍得发作,那一瞬间,她心中冒出个鬼主意,便飞快地抓了一支用来画眉的烟墨塞在他手中:“喏,这是用来画眉毛的——您给我画。” 白石捏着眉笔,望着龙池的脸,不知如何是好。他是学过画画,只是在真人脸上作画,还是头一回。何况…… 见他不动,龙池伸出手指戳戳他:“怎么不画?” 他叹了口气,放下烟墨,道:“薰天生丽质,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为夫无从下笔。” “……怎么已经为夫了!” “汉代张敞为妻画眉,是夫妻恩爱的佳话。薰愿意让我画眉,虽未有正式成婚,倒也算闺房之乐。”白石笑着说道,却忽然话锋一转,问道,“所以薰日后还要叫我父亲吗?” 龙池用袖子掩面,仅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他,声音从袖摆后传出:“那…夫君?” “…………这个也好。”白石道,“我更想听薰叫我的名字。” “枫?”龙池疑惑地说出口,未待白石回应,她自己就笑开了,告饶地摆摆手,“实在不顺口。父亲、还是叫您父亲吧,至少在这里、在私下里,难道不是更甚于画眉的闺房之乐吗?” 白石无奈地叹了口气,掐着她的下巴把龙池面孔抬起,另一只手拿起烟墨:“既然如此,可不能由得你享受——要如何画眉,还请夫人教我。” 落笔重,提笔轻,眉头淡,眉尾浓,小妻本就美人面,何须妆罢问郎君。 龙池睁开眼,见镜中的自己妆容淡淡,却依旧能被提出些精气神来。她看了半晌,忽而反应过来——这是平时自己在白石眼里的样子吗? 她看向男人,后者也正思考,随后点点头:“嗯,薰平日里就是这样的。” 龙池又气又好笑——这简直就是全妆和伪素颜的区别,她都不知道是该高兴好还是气自己平日精心装扮都付之东流好。 她叹了口气,却也不再继续化了。既然白石喜欢这样,那就随他去,何况偶尔换换风格也未尝不好。 某个看不出妆容心思的男人还在一旁等夸奖,龙池瞥他一眼,终究还是没忍心戳穿,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这么快就能上手,父亲真厉害。” 白石信了,眉宇间有得意的神采。若是他身后有猫猫的尾巴,此时也应当直直竖起、尖端轻摇才对。 白石并没有和龙池一起去见佑都的老师——他本来想去的,但是临时有了一件新报告,似乎很是棘手,他必须得亲自去看。 龙池好奇地想要扒拉别人给他的书信,白石垂眼看她,一反常态地抬起手,不让她看。 “……父亲!”龙池不满地看着他,摇晃着他的袖口。 “不许看。”白石将信件收好,摸了摸她的头发,“这几天……这段时间老实待在家,别有事没事就出去玩,乖。”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龙池问道。 “一些…怪事。”白石说,“我会处理的,放心——我出门了,等我回来。” 龙池点点头,踮起脚在他唇角印上一个临别吻,便放开了手,目送他离开。 而出了门的白石,并没有像他在龙池面前所表现的那样信心十足、游刃有余,反而神情严峻地听着下属的汇报。 “绿川町已经报告几十起血池事件了,那怪物应该是从南向北不断逃窜。大人,再抓不到…恐怕就要靠近都城了。” “搜查队那边怎么说?” “祂进了山,难抓,怕军队里有人也着了相,只敢白天搜山,入夜就撤出来。” “把京都周围先封了,不许放人进来,周边的村子也仔细着搜,有来路不明的人要立刻上报。祂看上去与寻常人无疑,但总有破绽……只是祂身怀百貌…你们就说祂是个骗子而被通缉,省得有人收留……”他顿了顿,又说道,“皇宫藏书阁没消息么?” “还没呢。” “原以为和半月前那案子有些关系,现在看来也是不成了。”白石沉思一会儿,还是决定,“无皮教那里搜查不变,把那个用妖术的男人押入牢里,逼他继续吐供词。祂智慧不高,只知道一味逃窜,按着血池爆发的数量和地域推测她所在的地点、将她困起来,务必包围。” “……是!” 细细梳理过来,倒是也巧,白石此时烦心的事,其实与半月前的那桩连环杀人案颇有些关联。 凶手是为了复活她的女儿而杀人,取走器官是为了按照法术的要求准备材料。而教导她法术的就是来自无皮教的教徒,那诡异的药店便是他们在京都的据点。 若说京都内的复活因好事者们的干预和调查而被打断,那么在京都之外,至少有一人成功地复活了重要之人。然而活过来的并不是人类,而是会引发原因不明的“血池事件”的怪物。 血池事件,指的是在某地会突然出现大量的血液,流血量足以致死。奇怪的是,却并没有任何人死去的报告。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种怪力乱神的现象又为人们所惧怕,当地自然出手干预。 在调查后,当地锁定了那死而复生的“人”,在打算拘捕她(当时她是女子形态)的时候,举行仪式复活她的——该说已经是邪教徒了吗——男性拼死抵抗,最终以生命为代价让她得以逃脱,并借助她幻化外形的能力逃过封锁和搜查、一路北上,最终来到了距离京都只有几山之隔的绿川町。 无皮教的活动、流窜的教徒,终于从纸面上的数字化为了群山中的阴影,在此时被送上了白石枫的案头。 他的案牍劳形,而龙池的案头却摊着一本杂书——还是那西洋来的吊诡童话故事,龙池又翻开它,开始阅读下一个全新的篇章。 「你经过一处沼泽,不幸地被雷击中,身销成灰,落入沼泽之中。」 「然而,下一瞬,沼泽中诞生出了一个全新的人,与你的记忆、性格、身体完全一样。」 「祂回到人群之中,与你别无二致地生活着、生活下去。」 「你还是你吗?」 仅仅是开篇,龙池就对这本书改观了——读上去还是很有思辨性的,甚至让她自己都不由得停驻了目光,不再翻开下一页地思索起来。 “如果和我别无二致地生活,那岂不就是连父亲都认不出我和祂了吗?” “不过既然哪里都和我一样,父亲认不出来也是常理之中。祂也不会觉得自己是从沼泽中诞生的、是一个并非是我的我。” “对沼泽人自己来说是自我,对于我来说,却已经是个他我了么?” “啊啊、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在被雷劈中前没能跟父亲道别的话,也太可惜了,毕竟已经身销成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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