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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低头叼走，不再说话了。 在一旁服侍的梅丸眼观鼻鼻观心——半个月了，自己应该适应的。他这么告诉自己，但也总是被两位主子一下子亲近暧昧的气氛亮瞎眼。他的思绪滑呀滑，想起了京中一些桃色流言，便不合时宜地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了。 而饭桌上，龙池又一次挑起话头。这次是和白石佑都有关的事情。 “说起来，佑都今年三岁。是不是该开蒙了？” 白石的筷子顿住一瞬，随后又若无其事夹下一块鱼肉：“你倒是对他上心。不过说得没错，我最近在为他物色启蒙的老师……你有什么想法吗？” “倒也不是上心，只是听朋友说起罢了。”龙池托着腮，说道，“她们结婚三年了，孩子也差不多佑都这个年龄。我见她们在讨论这件事，所以想到了佑都。” 听到这里，白石放下筷子，认真地问她：“薰，你会觉得佑都是个负担吗？你甚至还没和我结婚，就有了一个三岁的继子……尽管这之前我已经问过你，但我总是不能放下心。” “……没事的。”龙池轻吐一口气，笑道，“虽然我不喜欢在我们之间还存在第三个人，但那毕竟是田中叔叔的儿子，所以没关系。何况，比起与我们都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我或许会更讨厌我们两个孕育出来的孩子。我待佑都好，也存了私心，希望您不要对他投注太多的关注——只要注视我一个人就好了。” “因为我们两个孕育出来的孩子，也会和我有不可斩断的血缘关系…吗。” 白石的问题，得到了龙池肯定的回答。后者眨眨眼，忽而气势弱了一头，蹙着眉看他，好似泪盈于睫：“父亲会觉得我这样想太离经叛道了吗？” 面对龙池的示弱，白石没有丝毫办法。他叹了口气，道：“那就不要孩子，反正也养过了，我以后就只要你一个。只是你不要这么对祖父说，免得他又唠叨，知道了么？” 他抬手，捏捏龙池的鼻尖。少女笑着抓他的手，扣住他修长的手指，用脸颊蹭了蹭，好像一只偷了腥的猫，双眼盛满灵动的水光。 她是他的猫，他的女儿，他的爱人，如何才能不言听计从，如何才能不骄纵、如何才能不爱她。
第41章 4-2 关于给养子开蒙选老师这件事，可以说是龙池想瞌睡就有人递上了枕头——三皇子给龙池传信来，说是有一位他认识的大儒最近正准备收学生。那人在唐国进修过，学识出众，若是她有意，可以带着佑都去试试。 不仅如此，信中还附上了那位大儒的地址和三皇子手书的介绍信。龙池对他的引荐万分感激，回信道谢，又恭贺他逃过赐婚，得以出京逍遥之喜。 前不久的春季赏花宴上，中宫下旨为三位皇子都赐了婚，唯有三皇子没有。据说是他在宫内与天皇据理力争换来的——唯愿闲云野鹤、寄情山水一生，何苦耽误了好姑娘。 天皇：那你前段时间和白石家的姑娘混什么呢？ 三皇子：……我是被迫的啊父皇您明鉴…！ 出乎意料的是，两个大热门，京都玫瑰、京都明月都没有成为皇子妃。后者是因为平佳月才出头七，日后更要守孝的缘故，因此没有急着安排她的婚事；而前者……原因不明，这让有关于她的流言愈发多了。从前是怀疑她的血脉，现如今更增添了几分绯闻色彩。 有说她与高贞宫亲王因案生情的，有说三皇子为了她拒绝赐婚的。而最离谱的便是，当朝左大臣临时反悔，不愿嫁女，是因为他与自己的女儿生了禁断的恋情——结合血脉不纯的流言，似乎也不无道理。 热度愈演愈烈，至今未消，害得龙池连带养子去见大儒，都得换一乘没家徽的马车、轻纱遮面，才能感到一丝安全感。 白石有公务在身，没法陪同，龙池便带着五郎一起前往那位大儒在京都中的宅子。 不愧是三皇子都推荐的名师，“招生”现场火爆异常。还未看到匾额，龙池便看到前头大排长龙，都是家长带着孩子来。学生候选从孩童到少年皆有，且不说是否手不释卷的勤奋了，光是看面相，就无不生得乖巧伶俐——换句话说，这孩子看着就聪明。 龙池低头，看着正在乐呵地逗怀中黑猫的佑都，叹了口气。 算了，三岁的孩子，爱玩也是应该的。 她向门房递了拜帖，就安安心心等起来。在等待的过程中，还时不时和佑都介绍他没见过的新鲜玩意、教他发音。至于面试技巧…三岁小孩哪懂这个，不过是看他的天赋罢了。 时间推移，龙池在队伍中的位置越来越靠前，然而队伍的总长并不见减少。终于，门房唤他们进去。在临进门前，龙池回望一眼，只见稚童们或在父母身边读书，或三五成群闹作一团——但无一例外，俱是男孩的面孔。 她叹了口气，拉着佑都进门了。 不愧是知识分子的家，大宅内亭台楼阁、山石花木排列无不和谐。更奇妙的是，当人走在林中时，不仅看不见更外头的院墙，也听不见人声喧嚣，明明身处繁华京都中，却仿似住在深山一般幽静。 修格斯在佑都怀里怠懒地眯着眼，像是也喜欢这样的山林气息，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回廊转折，龙池恍惚间有回到岚山的错觉。不过这里显然没有岚山大，只过了两个弯，便是接待客人的正厅。 龙池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男人跪坐在厅中，正为面前的两只茶杯斟茶。白雾袅袅，他侧头望过来，露出一张显了老态但却依然英俊文雅的脸，光从眉眼间就已经透露出一股浓浓的书卷气。不需介绍，龙池就知道他是三皇子力荐的大儒——高井光辉。 “高井先生。”龙池向他微微行一礼，身边的佑都有样学样，也叫到：“高井先生好。” 高井光辉慈祥地点点头，问了龙池有关于佑都年龄、是否开蒙的一些问题来把握情况。他了解之后，便唤来侍女，叫她带佑都到一旁的房间做测试去。 龙池心中好奇，想跟着去看看，却被高井光辉拒绝：“公子得独立测试才行，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龙池想争取一下，问道：“看看也不行吗？” “自然是可以的。”高井光辉笑道，“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白石小姐，老夫想先和你聊聊天。” 龙池沉默一瞬，反问道：“您是想和佑都的母亲聊天，还是想和白石薰聊天。” 高井光辉笑意不改： “两者皆有，还请白石小姐赏光。” “……好吧。”龙池端庄地坐着，暂时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她呷了一口茶——确实品质极好——问道：“先生有何指教。” “指教说不上，反倒是老夫心中有困惑，想请您为我解答。” 龙池不作声，高井光辉便继续问道：“前些日子，京中盛传您是内定的太子妃、未来的中宫皇后。然而现如今赐婚旨意都已经颁布，您却并未被选中……白石小姐觉得原因为何？” 还能有什么原因……龙池腹诽，当然是因为她在和白石谈恋爱了。那个男人是不会在戳破窗户纸之后还容忍她顶着和别人的婚约的——京中流言虽有不实之处，但居然还有那么一两条能揭示真相。不过，她不好这么直说，故而借来一条早晚要被证实的“传闻”，说道：“或许正如流言所说，我并非摄家血脉，嫁入皇室会污染神血吧。” “据老夫所知，并非仅此而已。白石小姐才名出众，应当听过唐国武皇的事迹？” 龙池眉头微皱：“是，但那与我……”她住了嘴，心中浮现出了一个她先前从未想过、或许也不敢想的猜测：“皇室以为我会效仿唐国武后，所以不敢娶我？” “正是。”高井光辉低眉敛目，为自己添上半杯茶，“白石小姐对闺阁之外、朝堂之上的事太感兴趣，摄家又势大，足以令皇室畏惧。尽管改朝换代难，若是白石小姐身为中宫、日后身为太后代管朝政，则日后变数太大。摄家若有机会再进一步，则现在的忠心便如空中楼阁了。” 龙池心念电转，居然对效仿武皇这个主意心有动摇。但她仍有一事不解：“先生与我说这些，是为什么？” “老夫是想告诉您，如无意外，老夫不会收摄家的孩子为徒。” 龙池眉目一凛，心想恐怕自己今日是要白跑一趟，但仍想为佑都争取一二：“他并非亲生，如此也不行吗？” “血脉的联结，说坚固也坚固，但却比不了情感的羁绊。他在其位，日后必为摄家所用。然而老夫并不愿意看到权臣势大，实在抱歉。”高井光辉并不退让，说道，“何况，老夫的本意是想让有才华的人，无论贫富贵贱，都有机会获得更好的教育。摄家并不缺钱财，也不缺老师…还请另寻高明吧。” 听他这样说了，龙池也知道此事没了转圜的余地。不愧是三殿下结交的清流名士啊……她叹口气，问道：“您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为难先生。但我还有好奇的地方——您说的意外指的是什么呢？” “是指那孩子天赋异禀，身怀奇智。” “…如果这样会让您收徒，那对他岂不是如虎添翼，未来对摄家也是一大助力吗？” “作为臣子，我不愿看世家独大；但作为学者，谁不愿意教一个惊才绝艳的学生呢。” 高井光辉说到这里，也长叹一口气。 交谈结束，测试也结束了。佑都抱着修格斯出来，被龙池带着与高井光辉道别了之后才离开。 走出宅子的路上，佑都用简短稚拙的语言说着今日的测试：“那姐姐很好……给我好几种颜色的积木玩，最后让我放进两种颜色的盒子里收好。那上面有不同形状的洞，嗯，要从里面塞过去……但是有的太大了，我塞不进去。” 龙池笑着问：“那佑都是怎么做的呢？” “放不进去嘛…那我就放在一边了。” “……真棒。”龙池捏捏他的脸，夸赞道，“今天佑都等累了吧，回家奖励你喝糖水，但是只准多喝一碗，好不好，嗯？” “嗯！”佑都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姐姐也等累了，所以姐姐也要和我一起多喝一碗。” 龙池笑了，无奈地揉揉他的头发，让五郎把他抱上马车。 回到家，龙池抽了个时间，在晚饭后与白石单独提起了今天这件事，告诉他高井光辉那里走不通，还是要自己找个老师。 白石表示明白，说他已经有了几个人选，会抓紧时间联系。说到这里，他又问：“薰开蒙过的吧，当时薰的老师是……？” 他问到这事，龙池面上浮现出几分尴尬来：“是我父母…他们当时以教导我为乐，除了普通的启蒙读物外，还喜欢让我读……” “读？” “…读他们互相写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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