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举三得啊,”宋绘月感慨,“张旭樘高调走一趟潭州,既讨好了岳重泰,又监视了王爷,居然还打算去拉拢陆泓,皇帝还不会疑心,真是高明。” 她思来想去,依旧是不安。 张家如此动作,一定是冲着晋王而来。 不管是皇帝想儿子,还是儿子想父亲,对她来说,都不是好事。 她是惊弓之鸟,一丁点风雨也经不起。 说起来,张贵妃也是惊弓之鸟中的一鸟,晋王不过是略冒了冒头,她就迫不及待要出手。 晋王有什么值得她如此忌惮? “我去找阿娘。” 宋太太也兀自不安,一夜未睡,眼底下挂着两个乌青,心不在焉的等着她来吃早饭。 一旁的宋清辉大口吃包子,心无旁骛,满嘴流油,见宋绘月进来,才抬头大声道:“姐姐,吃包子呀!” “好,”宋绘月把他按在凳子上,避免他扑到自己身上,“我吃的慢,你要等我啊。” 宋清辉连忙小口小口吃,等着宋绘月。 宋绘月给宋太太盛了碗粥:“阿娘,先吃饭。” 三人一桌吃了早饭,撤下桌子喝茶,宋绘月才道:“阿娘,虽然已经出了伏天,可一点也没凉快,尤其是城里车马喧嚣,我们一家人都去梅山田庄上住一阵吧。”
第二十五章 心思各异 婚事定在九月二十。 “不行,”宋太太摇头,“你的婚事要紧,聘礼和彩礼都没下,我得盯着。” “下聘礼和彩礼的时候咱们再回来,”宋绘月给宋太太吃定心丸,“嫁妆您是早两年就点好了,只有多的没有少的,横竖还有时间,城里乱糟糟的,我怕出去闯祸。” 宋太太也是怕这个节骨眼上惹人注目,十分心动,再三思量后拿定主意:“好,就留下老林和他媳妇看房子。” 于是一家人分头去收拾东西。 临行前,宋绘月又让银霄悄悄去给谢舟说了一声。 她们一家在潭州城不过是一条小鱼,不管游到哪里都不起眼,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张旭樘身上。 张旭樘果然去了岳麓书院,每日上学睡觉挨骂,下学去岳怀玉外祖家请安点卯,夜里挑灯夜读,十分勤勉。 人人都说张衙内是要浪子回头了。 付家上下都为岳怀玉高兴,两家本来就门当户对,现在张衙内改过自新,简直无可挑剔。 岳怀玉的嬷嬷说了张旭樘一车好话,岳怀玉含笑听完,让嬷嬷和丫鬟们吹灯睡觉,自己躺在床上盯着床帐子冷笑。 她和张旭樘来潭州,全都是做戏给龙椅上那位看的。 他们小儿女是冤家对头,爱来爱去,全是为了掩饰张家要对付晋王的事实。 其实爱个屁! 全是为了给燕王做台阶! 她真是受够了。 大姐嫁了个燕王,还没做太子妃,就高高在上,家中姐妹拜见她,她不叙姊妹之情,满口的君臣、德行、本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马上就要母仪天下、流芳彤史了。 她偏不看好燕王。 不是嫡,又不是长,名不正言不顺,现在找陆泓为入主东宫造势,堵住悠悠众口,难。 她也不想嫁给张旭樘,天天不是去给张贵妃磕头,就是去给大姐磕头,一辈子都无法自在。 “闻香!” 在外面打地铺的丫鬟连忙起来,掌灯到岳怀玉床前:“娘子有什么吩咐?” “宋大娘子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不过她应该不会呆太久,她的婚事要近了。” “知道了,她回来了就告诉我。” 她还是想见晋王,这次不是为了打探晋王的高低,而是看能不能暗中下一注。 她嫌弃张旭樘,张旭樘也不待见她,没有一丝风情,架子倒是比天还大,就是把他和岳怀玉倒关在一间屋子里三五天,他也不会多看她两眼。 一眼还是要看的,她毕竟不丑。 周家额匾换了张姓,前院书房里灯火通明,少年身影映在亮槅纸上,捧卷细读,后院却只点了一盏灯,也没什么声音。 乍一看冷冷清清,可一推门进去,里面却是热闹非凡。 一桌酒席甚是丰富,六个少年坐定,张旭樘坐了首席,身边围着三四个色艺双全的妓子,旁边坐着个抱琵琶的女郎,也不弹奏,只轻启红唇,呢喃低唱,歌喉婉转,胜过流莺。 张旭樘的手横在这一堆罗衣中,上下摸索,已经有五六分醉意。 酒再过三巡,张旭樘笑道:“都说潭州城女子烈性,我看不见得,倒像是水做的。” 在座的无一不是京都贵人之子,和张旭樘一同在岳麓书院混日子,听他一说,都笑了起来。 “哥哥,你这话说的,勾栏里的妹子,烈性的都打死了。” “就是,那后宅女子才烈性。” 一个姐儿殷勤劝酒,张旭樘就着手喝了,问她:“那你们潭州城最有名的泼辣户是哪一个,小爷我去会一会。” 姐儿笑道:“这等事情,可不会让我们这等辛苦人知晓,您要会谁,还怕会不到么?” 张旭樘又问那个唱曲的姐儿:“你曲儿唱的好,一定时常出入王府大宅,你说说谁性子最烈,王爷后院里又有几朵解语花。” “您抬举我,我才能到您面前献丑。”唱曲的道,“王府的门朝哪边开我都不知道,只知道晋王爷养了一群闲人,每日里不是种地就是打猎。” 至于后宅女子,她闭口不谈。 她们已经卑贱到泥里了,又何苦再拿其它好人家的姑娘给这些人取笑。 一位少年笑骂:“你说的这是晋王爷还是哪位老农?” 倒酒的姐儿插嘴:“他还下地插秧呢。” 众人来了劲:“快说说晋王平常都干些什么?” 几个姐儿道听途说,将晋王说成了四不像,张旭樘听的直打哈欠,站起来道:“我去读会儿书去。” 其它人哄笑起来,眼看着张旭樘去了前面书房,很快就穿出来朗朗读书声。 读书声不过响了片刻,就停下,再没了动静。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准是睡着了。” 书房里,张旭樘目光炯炯,正在看潭州府的小报。 整个荆湖南路,卷案有提点刑狱司审查,财赋有转运司查问,从晋王到这里开始,十年以来,早已经被翻了个稀烂。 连计相都找不出来的纰漏,他更加不用看。 反倒是潭州府书肆出的小报,更值得细观。 小报堆积如山,他带来的管家湛士昭也看的眼花缭乱,只觉得上面的小字都活了过来,蚂蚁似的乱爬,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揉了揉眼睛,歇口气。 湛士昭实际上是张瑞的幕府,此次前来,全心效力于张旭樘。 “都是没用的。”张旭樘丢开小报,也把眼睛狠狠擦了两下。 “二爷看看这个,”湛士昭取出一张名单,“这都是在潭州和晋王相干的人。” 张旭樘接在手里,一个个名字看过去,目光最后落到当初和晋王出京的人身上。 “黄庭真是忠心,裴家究竟有什么恩情于他?还有谢川,连儿子都带进去了。” 说罢,他的手指落到“宋”字上:“真可怜。” 虽然嘴上说可怜,可他脸上没有半分怜悯之情。 他看向湛士昭:“咱们选谁?” 湛士昭显然已经经过深思熟虑,毫不犹豫道:“谢川。” “谢川?”张旭樘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两个字,把它们来来回回咀嚼,吃干抹净。 要悄无声息地杀了晋王,再找一个替死鬼,似乎谢川真是独一无二的人选。
第二十六章 黑心话 晋王信任谢川,谢川也很轻易就能接近晋王,而且拖家带口,很好控制。 一边想,他一边把名单卷成圆筒,在手心里敲了敲。 信任? 历经十年前那一场巨变,逃亡路上身边人纷纷反叛,晋王对身边的人还能有多少信任? 当年他可是借着下船买东西的机会,连谢家人都甩掉了,只带着一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幼女。 “瘟猴要是没死,单枪匹马就可以进入王府,杀掉晋王,”张旭樘仰面躺进椅子里,看着头顶上华丽的藻井,毫不掩饰的发牢骚,“早几年我就和姑母说过,趁着晋王羽翼未丰,尽早将其除掉,姑母怕失了帝心,不听我的。” 如今晋王身边水泼不进,再来办事,难上加难。 湛士昭低声道:“晋王终归是龙子,皇上虽然不问,心里却记挂着,贸然刺杀他,成了,皇上也是要疑心咱们,不成,咱们更会留下痕迹,贵妃娘娘也很难办,朝堂之上,向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说着,他看张旭樘不以为然,又加了一句:“皇上也不止这两个儿子。” 张家虽然把持着朝政,可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不是他们张家的天下。 天下也不止有他们张家一家人,还有其他的臣子。 张旭樘笑道:“那就让皇上只剩下咱们燕王爷。” 湛士昭让他吓得一个哆嗦,很想上前去捂住他的嘴:“二爷慎言!” “怕什么,”张旭樘像是故意要吓湛士昭似的,一张嘴哇哇的往外吐露心声,“哪一朝哪一代的皇位不是这么杀出来的,剩者为王罢了。” 不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是有的,就怕他们杀个死去活来,最后便宜了别人。 湛士昭不敢接话,默默无言,心想胜者为王,究竟谁胜,不到最后都不能下定论。 张旭樘笑话他:“难怪阿爹让你跟着我,原来是因为你胆子小,可以和我中和中和。” 他把翻出来的真心——黑心话收回去,不再刺激湛士昭,以免毒杀晋王的事没办好,湛士昭先吓死了。 “比起谢川,我看晋王更信任黄庭,可惜黄庭无牵无挂,又跟在晋王身边不露面,也是个针插不进的人物。” 湛士昭点头:“所以属下认为还是得用谢川,事成之后,谢川再以死谢罪,和咱们毫无瓜葛。” 张旭樘摇头,丢开册子,两手放到书案下,用力一扣,顶出暗格,从里面取出一个白瓷瓶。 瓷瓶在灯火下泛出轻柔细腻的黄色光泽,瓶塞上系着根红绳,张旭樘将手指套在红绳里,把瓷瓶甩了一圈。 “二爷小心!”湛士昭大惊失色,冲上去双手抱住瓷瓶,取下来放在案上。 张旭樘笑道:“你紧张什么,这么难得的毒药,我不会砸了的。” 湛士昭心想这可不好说。 张旭樘盯着瓷瓶,目光晦暗不明:“黄庭和谢川,都把晋王看的很重,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晋王心里,把谁看的最重?谁给他的东西,他才会毫无防备的吃下去呢?” 说完,他把目光转向湛士昭:“你要知道,外面的水,姑母都不喝一口的,给她试毒的人都有好几个,宫里出来的人……”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98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