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吉光用一片带血的碎布堵住了张旭樘的嘴,把张旭樘扛在肩膀上,又让人抱起张子厚,如同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下了山。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九章 等死 回到城内时,大相国寺刚敲响四更天的钟声。 短短一夜的时间,皇宫内外翻天覆地,田吉光驱散雇来的亡命徒,也把张旭樘叔侄运回了宋家。 李俊一直在家中等候,听到叩门声之后,立刻打开门把他们迎了进去。 “回来了,”他没有表情地看了一眼张旭樘,“安置在西厢房吧,我和银霄住。” 宋绘月在凉风中感到一阵瞌睡袭来,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冷水,使劲搓了搓脸:“行,银霄呢?” 李俊打开厢房门,让田吉光把张旭樘丢进去,再看了看小小的张子厚,干脆的把他推给了田吉光:“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霄一时半会回不来。” 他把张旭樘往屋子里踹了一点,早已经知道张旭樘很是孱弱,没想到瘦到了这个地步,一脚过去就能让他滚上好几圈。 李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张旭樘捆了两下。 家中下人全都让他放出去休息了,宋绘月饿的肚子咕咕叫,田吉光立刻出门去买早饭。 他买了大肉包子配油炸鬼,又买了滚烫的四碗羊肉汤面,让跑堂的拎着送了过来。 加上张子厚,四个人围着坐了一桌,张子厚又困又饿,并不害怕,对捆在屋子里的二叔也不想念,埋头对着比自己脑袋还大的面碗使劲,吃的满头是汗。 吃过半碗,他悄悄抬起头,看了看桌子上的其他三人。 李俊一口一个大肉包,三两下嚼完咽下去又喝了一口羊肉汤,伸手又给宋绘月夹了个油炸鬼,然后自己也用手捏了一个,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掉大半截。 这种吃法过于豪迈,张子厚从未见过,看得出神,等到李俊吃完油炸鬼,他才移开目光,看向田吉光。 田吉光本是饿死鬼投胎,然而有李俊在一旁衬托,就显得斯文许多,两口吃掉半碗面条,他稀里哗啦的喝了半碗汤,也扭头看了张子厚一眼——这个小号的魔鬼居然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这让他感觉很奇妙。 宋绘月慢条斯理的吃面,拿面汤泡油炸鬼,吃完之后,打了个哈欠,放下筷子便去睡觉。 张子厚在食物热腾腾的香气中,继续埋头吃面,把小肚子吃的鼓胀起来,才停下筷子。 面对着敌人,他却感觉很轻松,食物和身边的人都是热气腾腾的,食欲和生命力全都很旺盛。 不像在二叔身边——张旭樘冷冰冰的,永远沉着一张脸,吃东西的时候仿佛是在服毒,连食物都因此变的难以下咽。 他在张旭樘身边,时时刻刻都被笼罩在阴影中,而一离开张旭樘,他就像是被阳光滋润了一样,怯生生的冒出来一点生机。 吃饱喝足,他也打了起了哈欠,然而不敢说话,不敢乱动,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李俊,他小声道:“二叔还没有吃饭。” 李俊摸了摸他的脑袋,把桌上的残羹剩菜倒在一起,让田吉光带着张子厚送去。 银霄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宋绘月短暂的睡了一觉,正坐在桌边喝茶。 他换过衣裳,走到宋绘月身边坐下,眼看李俊和田吉光都不在,才将脑袋埋在桌上,侧着脸看向宋绘月。 宋绘月放下手中热茶,拿起一颗糖李子塞进他嘴里:“吃过了吗?” 银霄点头,同时悄无声息挪动身体,让脑袋靠近了宋绘月,轻轻一嗅,就嗅到了纸缠香的气味。 宋绘月没有在意他的靠近,低声询问:“宫中情形如何?” 银霄抬起头来,答道:“晋王已经稳住局面,两个郡王一直跟着晋王,可以为晋王作证,燕王弑父一事,无可辩驳,我出宫的时候,他们在拟召。” 今上死的突然,生前并没有留下遗诏,因此由执宰领着翰院起草遗制,以便尽快稳定朝局,还会在遗制之中提到晋王继任,让他于柩前即皇帝位,让皇权得以延续。 如今群臣已经临朝哭哀,只等遗制发出,告之天下,便移班谒见新帝,再行丧礼。 宋绘月听罢,知道晋王大业已成,大事终定,不禁替他高兴,抬手摸了摸银霄的头:“去看看我们的俘虏。” 张旭樘在西厢房里并没有遭罪,吃喝拉撒全都有田吉光照应,然而在见到宋绘月之后,他依然是一个哆嗦:“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宋绘月没开口,走到张旭樘身边,抡起巴掌,甩出去一个滚圆的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张旭樘被一耳光打的昏了头,然而宋绘月动了动脚,紧接着一脚把他踹到了墙上。 张旭樘发出一声惨叫,宋绘月立刻皱起眉头:“不能出声啊,出声的话,要挨罚。” 她抽出竹篦,对着张旭樘劈头盖脸打了下去。 竹篦打人,并不致命,但是却很痛,张旭樘细皮嫩肉,被打得满地乱滚,其间还呜呜的叫唤,到后头连叫唤的声音都没了,只知道抱头蜷缩着。 他身上的衣裳成了碎布,身上也是一条条红痕,很快就肿的很高,让他像条菜花蛇似的满身花纹。 打过之后,宋绘月丢开竹篦,再无二话,起身走了出去。 如此三天,张旭樘都在挨揍。 他被打的躺不得坐不得,就连站着都遭罪,疼痛没有一刻饶过了他,他勉强躺在地上,怀疑宋绘月是要把自己活活打死。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张子厚的笑声。 天色昏暗,下了一场大雨,院子里有了积水,田吉光带着张子厚在院子里踩水。 张子厚开心的大笑、大叫,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汽,夹杂着晚饭的香气——是熏猪头肉的浓郁气味。 西厢房的门,仿佛是地狱和人间相隔的一道门。 门外传来宋绘月温和坚定的声音——她哪怕只是随口说一句猪头肉好吃,都能让这座宅院变得更为生动。 她维系着一切,所有人都是因为她才聚在一起。 张旭樘听着张子厚的笑声,忽然伸手捂住眼睛,然而眼泪还是从指缝里淌了出来。 他忠心耿耿的为张家而战,然而张家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份这样的温柔。 但他不后悔——他生来就如此聪慧,就是要在这世上搅风搅雨,他是蛟龙,注定要在汪洋大海里翻滚,只有张家才能让他为所欲为。 只不过是有输有赢罢了。 有张子厚在,他的张家就还没有死,哪怕他化作了枯骨,张子厚也还是张家的一份子。 (本章完)
第五百章 绝望 张旭樘孤单蜷缩在屋子里,自知必死无疑,把张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张子厚身上。 张子厚总有长大的一天,他会知道自己的张是哪个张,会带着张家人的血重头再来。 院子里亮了灯火,又有了笑声,等到子时的更声响起,宋绘月推开西厢房的门,灯火随之流淌进来,张旭樘半睁着眼睛,看了一眼外间情形。 外面这不大的院落,让他蓦然想起了第一次在潭州见到的宋家。 狭小而寒酸。 眯起眼睛,他看了看宋绘月身后的银霄和李俊,这两人全都换上了皂色短褐,是一副要出远门的打扮,张子厚和田吉光站在后头,仍然是个稚嫩的模样,打了个极大的哈欠。 宋绘月对张旭樘招手:“起来,走吧。” “去哪里?”张旭樘扶着墙壁站起来,对死亡已经做足了准备。 宋绘月笑道:“地狱。” 银霄上前,把张旭樘夹了出去,门外停着马车,张旭樘打量了一眼今上死后的世界。 满目白纷纷。 银霄将他塞进了马车里,和宋绘月一左一右的夹着他,李俊赶车,田吉光带着张子厚在后面骑马随行。 马车在街道上穿行,宋绘月撩起车窗布幔,让张旭樘能够看一看外面。 马车经过被封起来的张家和燕王府,经过成为潜邸的晋王府,所有胜败都清楚明白的摆在了张旭樘面前。 张旭樘扯出一个微笑:“宋绘月,你以为这样的失败就能够彻底击倒我?” 这一点笑意很勉强,他低下头,嘴唇抿成一条线,片刻后道:“我这一辈子,不择手段,恣意妄为,把当朝王爷都抓在手里搓扁揉圆,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张子厚,他还小,你放过他。” 宋绘月点头:“当然,我会善待他。” 听到宋绘月的话,他立刻就放了心——宋绘月的承诺,是真正的一诺千金。 马车晃晃悠悠出了城,在夜色中到达了乱葬岗。 马车惊扰了野狗,十多条野狗低哮着跑开,在暗处紧紧盯着马车,地上有野狗翻出来的尸体,半截身子还裹在破草席里。 没有烧化的尸体,就是野狗的食物。 银霄将张旭樘从马车上拽了下去,田吉光也翻身下马,带着张子厚避开尸体,走到宋绘月跟前。 宋绘月对张子厚道:“和你二叔道别,我们要送你二叔离开京都。” 张子厚懵懂上前,看向张旭樘,小声道:“二叔……” 张旭樘含笑点头:“好孩子,不要忘记二叔。” 宋绘月笑了笑,蹲下身去,看着张子厚的眼睛:“好孩子,你以后要叫什么?” 张子厚轻声回答:“谢,谢子厚。” 此言一出,张旭樘猛然一惊,原本安详的面孔忽然狰狞起来:“张子厚!” 张子厚猛地一个哆嗦,惊惧交加的往宋绘月身后躲了躲。 宋绘月冷笑道:“张旭樘,现在姓张,可是要命的事情,为了让他活命,还是不要姓张为好。” 张旭樘听闻此言,双眼瞪的滚圆:“放屁,他这么小一个孩子,要什么命!张子厚,你敢去姓谢,我现在就宰了你!” 他忽然有了力气,从地上抡起一根白骨,往张子厚身上砸去。 宋绘月提着张子厚退了出去,白骨砸落在地上,“砰”的一声,石子和骨头飞散,张子厚捂着脸哎哟一声,手上顿时就有了血。 银霄大步上前,单手把张旭樘按在了地上。 “张子厚!你姓张!你是我们张家的人,你听到没有?” 张旭樘慌张扭头,想要让张子厚把这个张字刻在心里,然而张子厚受到惊吓,连头也不敢抬,只捂着脸不住的哆嗦。 血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在地。 在张旭樘的咆哮声中,张子厚忽然抬起头,大声哭喊:“我不要姓张!不要你这个二叔!我要姓谢,姓什么都行,就是不要姓张!” 张旭樘如同一个魔鬼,带给他的只有鲜血和阴暗,他羡慕谢家阿九,也想和宋家人呆在一起,他不懂姓氏有多重要,更不明白姓张所要背负的重担。 他只知道姓张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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