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安抚地拍了拍儿子的背,“安儿,你和两位姑姑出去玩。” 单看他的脸色,李昭就知道他心里不虞,别吓着孩子。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李昭随手拎起圆肚茶壶倒了杯茶,“你今天怎么了,跑到我这里撒气。” 方才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谢大人在刑部公堂审案呢。 谢时晏绷着下颌,紧紧盯住李昭,就是不开口。 得,看来这事儿不小。李昭和他多年夫妻,早知道他这个倔性子。两人对峙许久,还是李昭先沉不住气。 一双纤纤素手执起茶盏,递到他跟前,“六安瓜片,去火。” 也不知谁把他气成这个样子,倒是连累她。 谁知谢大人竟侧身避开,冷声道,“你不准备对我说些什么?” 这语气,质问中竟还带着一丝委屈! 李昭一脸茫然,“啊?” 谢时晏终于忍不住,微抿的嘴唇翕动,他摊开手心,上面的东西在阳光下闪着细细的光。 “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他鹰钩般的眼神死死盯住李昭,就像看一个红杏出墙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条件 李昭愕然,她看着他手中的东西,也吃了一惊,“怎么会在你这里?” “呵,不在我这里,难道在那个外人手里吗?” 谢时晏目光阴鸷,固执道,“解释。” 他记得这对红翡翠滴珠耳坠,那曾是公主的心爱之物——尤记当初帷帐之间,她眉眼含羞,艳红的耳铛缠绕着乌黑的发丝,在纱枕上轻轻晃动,叮叮当当作响。这时,他便寻着响声,凑近她的脖颈,轻咬耳垂,逼她发出压抑的低泣…… 后来这对耳坠便被她锁进了匣子里,任凭他怎么问都问不出在哪儿。他花了一个月俸禄为她添置耳饰,各种颜色,各种式样,但她却不肯在那时佩戴,终究少了些味道。 他万万没想到,多年以后,竟然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找到这个东西! 那小子甚至在被抓时,还死命地护在胸前,死活不说这东西的来历,才被关素卿看出蹊跷。 想到这里,谢时晏几乎恨得要滴血,这样的私密的闺阁之物……他压制住情绪,沉声道,“昭昭,我只听你说,我信你。” 被骗、被抢、被偷……她只要能说一个理由,他都愿意信她。 谁知李昭却道,“确实是我亲手送出,没什么好解释的,反而你该向我说道说道,为何会在你这里。” 这对耳坠她曾亲手交给李小郎君,让他转交灵灵姑娘,补偿那支白玉簪。为何又辗转到谢时晏手上。想起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子,李昭不免担心,“难道她出事了?” “他出不出事,和你有何关。” 谢时晏咬牙切齿,“他有什么好!论样貌,论才学,论能力,他哪样比得上我!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好昭昭,你行行好,告诉我他究竟耍的怎样的手段,让我也学学,好讨你欢心啊!” “谢时晏!” 他说话太刺耳,李昭被他激的发怒,“别忘了,当初是你也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且莫轻狂!” 谢时晏心中一痛,不可置信道,“你承认了?” 他不信,他们多年的夫妻情分,竟比不过见了区区几面的毛头小子,昭昭被下降头了不成! 极度的怒火下,反而让他冷静下来。谢时晏深深地几个呼吸,胸口微起伏,再睁眼,眸中寒光凛冽,声音却柔了下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三年夫妻,他们对彼此外熟悉不过,谢时晏一个神情,李昭就能判断他是喜是忧,同样,李昭的弱点,谢时晏也一清二楚。 公主最是心软。 他忽然眉头一蹙,手捂肩膀,“今日忽然旧伤发作,我脾气急了些,你莫生气。” 李昭冷笑,“你伤的明明是左肩,捂右肩做什么。” “……” 一阵尴尬的沉默,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散殆尽。 过了一会儿,谢时晏清清嗓子,找补道,“其实我右肩也有伤。” 李昭:“……” “不信你看。” 他走到李昭身前,欲解下腰带,以证清白。 光天白日,李昭哪儿能容得下这种登徒子行径,忍不住道,“你究竟有什么事,赶紧说。” 耽误她们收东西。 谢时晏敛起嘴角,他冷静时说话极有条理,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最后,他特地强调,“昭昭放心,若是这小子欺瞒于你,我……朝廷定会为你做主。” 李昭默然,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李小郎君私藏她的耳饰,虽说是个不起眼的小物什,但那是贴身私物,若她还未婚配,足以败坏一个女子的名声。但他又宁死不说出来。 那双独属少年的晶亮眼眸浮上心头,她想起元空大师的话,“放下执念,方可自渡。” 她是他的执念么? 李昭心里乱极了,偏偏谢时晏不依不饶,看架势,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能善了。 她轻叹一口气,先哄了这尊大佛。她把当初的事一一道来,谢时晏听的冷笑连连,“啪”地一声拍桌。 “此子果然心怀不轨!” 李昭白了他一眼,“你闭嘴。要不是那支白玉簪,何苦惹这些事端。况且——” 她幽幽道,“就算我真的跟别的男子……你又能如何?” “谢大人可别忘了,你我早就毫无干系。” 一句话,让方才缓和气氛瞬间凝固起来。 李昭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在她们还是夫妻的时候,她秉承三从四德,谨记夫为妻纲,只做他的妻子,从未摆出过公主的架子,事事顺着他。可如今休书尚在,他又凭什么来管束她? 纵然知道他的狗脾气,李昭还是说了,她绷着脸,脊背挺得笔直,准备了一肚子腹稿,以待他的诘问。 谁知等了半天,谢时晏忽地笑了,声音低沉沙哑,“毫无干系么?” 他看向李昭,目光平静而笃定,“你为我生的孩子都那么大了,你却说跟我毫无干系。昭昭,说破天去,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李昭眼皮蓦地一跳,她定定神,接住他的目光,“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时间过去那么久,路途又遥远,只短短几日,任他手眼通天,也定然查不到。 他在诈她。 李昭知道,尽管她竭尽全力,可能依然瞒不了多久,他早晚会查到真相。她也知道,他多想有一个孩子。 但她不会承认。 如果她亲口承认安儿是他的血脉,那她这些年来算什么呢?在他毫不留情休弃她的时候,她在拼命为他生孩子。卑微至此,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逃避,都成了欲拒还迎。他只需要一个孩子,就能高高在上地审判她——“昭昭,你放不下我。” 爱而不得,恨而不尽。她已经活成了一个笑话,却还妄想在他眼里留一丝体面。 她不能承认。 谢时晏眼里的失望稍纵即逝,被他很快掩饰过去。他看看手中的耳坠,反手收回袖子里,“既如此,它便由我处理,我会为你寻更好的。” 曾经有多喜欢,如今就有多厌恶。这东西在别的男人怀里呆了那么久,再配不上他的公主。 区区一对耳坠,李昭还不放在心上,她担忧的是那对儿可怜的兄妹。李小郎君又卷进春闱大案,那个妹妹年纪那么小,在京城举目无亲,她该怎么办啊。 谢时晏道,“自然是公事公办。他当真清白,关几天自会放出来。怎么,你怕我公报私仇?” 李昭摇摇头,这点她信得过谢时晏,以他的骄傲,他不屑于做这种小人之举。只是…… “我恳请你,别让他吃太多苦头。” 李小郎君年少失怙,自幼和妹妹寄人篱下。进京以来,两次卷进大案,其中一次还间接受她连累,属实无辜。 而且,出于私心,她不想让那一双明亮的眼睛蒙上阴霾。 谢时晏当然不愿意。他冷笑一声,猛灌一口六安瓜片茶,即使清心茶也挡不住心里蹭蹭冒出来的火气。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却不知想到什么,硬生生转了个弯儿。 “——当然可以。” 他放下杯盏,盯着李昭,饶有深意道,“现下这个案子关素卿负责,他与我多年好友,我发一声话,定能给我几分薄面。” “既然你开口,我没有不应的道理。但是……昭昭,我也有个条件,就看你愿不愿意成全我了。” “你说。” 谢时晏凑近她耳边,浅声低语,李昭的脸色逐渐变得古怪、又一言难尽。 她想了半天,犹豫道,“这未免过于孟浪……” “我只有这一个条件,不会变。” 谢时晏打断她,毫不留情,“我不愿逼你,你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反正受牢狱之苦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袖手旁观。” “不过……关素卿的大名你应有所耳闻,落在他手里,除了‘死’,只有‘生不如死’” 他悠悠叹道,“好一个年少才子,可惜了。” “谢时晏!” 李昭咬牙切齿,她不明白,只是过了短短几年,他怎么变得这样无赖,原来他可从不会趁人之危! ——背后的狗头军师神秘一笑,深藏功与名。 谢时晏也不勉强,他整了整袖口,起身,“如此,谢某告辞。” 眼看他要迈出脚步,李昭喊住他,“等等!” 她咬着唇,不甘心道,“我……我应你了。” “你答应我的,不许反悔。” 谢时晏轻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对你。” 他扫了眼小桌几,抬手添一杯新茶,递到她跟前。 “六安瓜片,去火。” —————— 这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大相国门前已经停了三驾马车,中间那驾最大,也最华丽。 路上的行囊已经收拾妥当,云蕙和碧月各自带了一个小包袱,皆自觉地上了后面那驾马车,李昭牵着儿子的手,走到中间的车帘前,久久不动。 僵持好一会儿,里面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她恍然惊醒,却没搭话。先让孩子上去,直到只剩自己时,才慢吞吞地踏上脚凳。 一切准备就绪,随着一声“驾”,马鞭飞扬,车轮滚滚向前,扬起一路灰尘。 等李灵灵找到大相国寺的时候,寺门前的大鼎已经升起了袅袅香烟,地上只余几行车辙印,在晨光下一览无余。 她面容憔悴地站在门口,“请小师傅通融通融,让我见见那位贵人吧,我真的有急事。” 阿难双手合十,低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贵人的确不在此地,施主勿要为难小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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