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样了,有没有受伤?” 她忙把他迎进来,语气中含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关心。 “左胸中了一剑,无碍。” 他坐下来,声音有些沙哑,“他早有准备,设下重重埋伏,险些中了他的圈套。” 忽地,他咧嘴一笑,“我砍了他三刀。” 他说话时,脸色血迹未干,黝黑的瞳仁直直盯着李昭,显得尤为阴骘。 李昭被他看的发怵,眼神瞥到一边,“是吗?那、那最后呢,人抓到了么?” “算他走运。” 谢时晏冷哼一声,他道,“不过他跑不远,我已连夜写信到附近的城池,见到此人,格杀勿论!” 他抬眼,“昭昭,你说我做的对么?” 李昭满心疑惑,今天一个两个都怎么了,谢时晏也好奇怪。她没接话茬,只道,“你赶紧处理一下你的伤口。” 大晚上的,有空写信没空止血,李昭不知道这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谢时晏却异常固执,眼睛直勾勾盯着李昭,“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伤了他,你开心么。” “我有什么好开心的!” 李昭忍不住低喝,这些人打打杀杀,反而把最无辜的安儿牵涉进去。她不再言语,起身去翻找伤药。空荡的圆桌边留下谢时晏一人,几个显眼的彩泥人儿映入眼帘。 “这是什么。” 他拿起一个,放在手心仔细端详。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身份 李昭找来伤药和纱布,说来也是好笑,自从入了京城,好像总有人受伤,手边最常备的就是金疮药。 她端来一盆清水,刚好看到谢时晏在看那张纸条,沉默不语。 “这是方才那个面具男子放在安儿……” “我知道。” 谢时晏放下纸条,抬眼看李昭,“你怎么想。” 李昭压下心头的怪异,道,“这话说的蹊跷,不可全信。况且圣上旨意在此,我不回京城又能去哪里?” 当初一纸圣谕,让她从黔州千里迢迢赶来,说的是为上祈福,如今圣上还在病中,她难道还能跑回黔州不成。 她把帕子浸在水里,淅淅沥沥拧干水,沾在他微凉的脸颊上,一点一点擦拭。 “转过来。” 谢时晏这会儿倒是听话,让转头就转头,让抬胳膊就抬胳膊,只是黝黑的眼珠一直盯着李昭,一动不动,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有些瘆人。 忽地,他开口道,“昭昭,你可还记当年的禁军副统领,韩烨。” 李昭手上一顿,“韩将军?怎么忽然提起他了。” 韩家也算满门忠烈,当年韩将军深受父皇器重,位列禁军副统领,守卫京畿要地,可惜,一时行将就错,落得一个九族尽诛的下场。 现在回想起来,凡是沾染太子谋逆案,依然活着的,只剩下她一人而已。她身上流淌的李氏血脉,终究救了她一命。 谢时晏忽然提起一段往事,“当年,韩烨曾向上求旨,为其幼子尚主。” “圣上没同意,但也没拒绝。” 黑夜里,他目光沉沉,道,“他那幼子曾参加崇德十三年的春闱,进士出身,当年琼林宴上,我们还碰过面。” 自古以来,殿试成绩分三甲。一甲前三名,状元、榜眼、探花,赐号“进士及第”,二甲若干,赐“进士出身”。可以说,凡进琼林宴者,都是前途无量的好苗子,更别提他还那么年轻,且家世显赫。 他是幼子,不能继承门楣,能凭借自身的本事考到进士已是不易,何苦要尚主,自断前程。 谢时晏今日才明白。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太子旧部一直对他纠缠不休。除了东掖门上那一箭,原来还有这层渊源,好,好极了! 谢时晏咬紧牙关,一想到他的公主被其他男人觊觎多年,他心里仿若烈火焚烧,眼中更是藏不住的凶狠,只恨方才大意,没一刀结果了他! 他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李昭一头雾水。韩将军那是多年的老黄历了,他怎么忽然提起这个?韩家是武将,他一届文臣,根本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去。 见他苍白的脸颊尚有些微红,胸口微微起伏,竭力压抑着情绪。李昭跟他做了三年夫妻,哪里会不了解他?这个时候,还是不说话为好。 她沉默着,为他擦干净了脸颊,掌心,脖子……两盆清水都变成红色,李昭端来第三盆,看着他胸前的狼藉,深吸一口气,解开了他的衣带。 经过中箭那次,她这回没那么慌张,所幸烛火也快燃尽了,豆大一点儿光亮,足以掩饰她的不自在。 有着上次的经验,李昭已经做好准备,面对血肉模糊的一幕,谁知上裳剥落后,男人紧实的肌理一片光洁,只有心口处,有浅浅一道划痕,还在往外冒着血珠。 李昭下意识开口,“这么浅?” 看他模样狼狈,衣裳上沾那么多血,她还以为他受了多大的伤。 话音刚落,她当即察觉出不妥,低声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手忙脚乱地给他包纱布,一边解释,“我看你身上那么多血,还以为……” “不是我的。” 谢时晏任由她动作,看她围着自己忙前忙后,缓声道,“他功夫不错,但和我相比,所差甚远矣。” 他总是这样,说话说三分,留七分。李昭没听出他暗戳戳的炫耀,只道,“哦。那……那挺好的。” 谢时晏不满了,他抿着嘴唇,继续方才的问题,“我伤了他,你高兴吗?” 李昭没应声儿,仔细在伤口处撒了药粉,纱布缠绕好,用剪刀绞断了布头。 “行了,天色不早,你回去休息罢。” “回答我!”谢时晏目光灼灼,比微弱的烛火都要耀眼。 李昭白天逛了一天花会,晚上又受此惊吓。前脚把安儿安抚好,现在谢时晏跟吃错药似的,哪里都透着股诡异。 她不想和他争辩,只想赶紧哄哄他,把这尊大佛送走。还未开口,却听他道,“他是韩烨的儿子。” 李昭反应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竟然是韩将军的后人么?”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那人熟悉。等等——韩烨? 她闭上眼,层层迷雾拨开,那段遥远的记忆逐渐清晰。 * 十年前,坤宁宫后花园。 穿着桃粉色宫装的明月公主坐在秋千上,一脸愁苦。 身后的宫女儿轻轻摇着秋千,一边小心翼翼道,“殿下,娘娘都叫了三回了,莫让娘娘等急了。” 李昭皱着眉,闷闷不乐,“肯定又是哪家的郎君,我才不要去!” 她已经为自己相看了一位如意郎君,他才高八斗,俊美非凡,连话本子里都说,状元娶公主,乃天经地义,天作之合! 而且她打听过了,他并无婚配,也不存在什么一朝发达,抛弃糟糠妻的腌臜事,他们多般配啊!可父皇不同意,一向宠她的母后竟然也不同意! 短短几天,她见了数十位郎君,什么世家公子,将门才俊……统统入不了她的眼,还要顾及母后的面子,不能拂袖而去,真不痛快。 她有些烦躁地开口,“说吧,这回母后又看上哪家才俊了?” 宫女讪笑道,“殿下说什么话,韩小郎君只是来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广为宣召适龄男子,虽说明眼人都知道是为明月公主相看夫君,但这事儿不好大剌剌说出来,总得有一层遮羞布挡着。 此时的李昭还是个被宠坏的公主,她当即跳下秋千,随口道,“既然是拜见母后,我凑什么热闹。你去告诉母后,我明日再来请安。” “嗳,殿下——” 宫女追赶不及,李昭却忽地停下脚步,原来在圆拱门处,一个宫女领着一个青衣男子侯在那里,不知站了多久。 两个大剌剌的人,李昭不能视而不见,她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柳姑姑,我今日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 柳姑姑是皇后身边的凤仪女官,即使是李昭也要给她三分薄面。只见她微微一笑,道,“刚好,韩小郎君也要走,他不常来宫里,后宫的路又绕,万一冲撞了其他妃嫔,倒是不美。” 这人是母后请进来的,他冲撞了别人,肯定算到母后头上。话都说到这里,李昭再不情愿也只能说,“不妨,既然顺路,我送他出去吧。” 柳姑姑福了福身,满意离去。 人一走,李昭当即没了好脸色。她挑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模样倒是不错,面容白皙,眉目俊秀,微微低着头,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 她直接开口,“你想娶我?” 男子轻声道,“……公主金枝玉叶,青羽不敢攀折。” 这个回答让李昭讶然,毕竟她近来见的,一个个恨不得把心掏给她,还有一上来就吟诗作对的,酸的她险些把隔夜饭吐出来。 这个倒是正常一点。 她松了口气,不过语气还是凶巴巴地,“算你识相!” 她转身,在前面领路。这条路她走了无数次,从这里到宫门口要好长一段距离,皇后又没有派车辇,身后的宫女一个个跟据了嘴的葫芦似的,一言不发。忽地,男子开口,“公主到了年纪,总要成婚的。” 李昭回道,“我知道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 只是,他们都不让她嫁他。 男子又道,“为了公主的婚事,娘娘日夜忧心。下官斗胆,敢问公主……究竟意属什么样的男子。” 提起皇后,李昭放下戒心,笑道,“我嘛,喜欢模样俊的,有才华的。” 还有,他高高的,不爱笑,说话也不多。 “区区不才,下官乃今年新科进士……” “啊,你也是今年的进士!” 李昭停下来,一脸激动地看着他,“那你认识谢时晏吗,他是新科状元,就是琼林宴上被父皇赐酒的那个,他可厉害了!” 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出身寒微,连中三元,震惊前朝后宫。 男子敛眉,过了一会儿,他叹息道,“是。谢郎君确实……天纵英才。”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 李昭仿佛遇到了知音,像个活泼的小黄鹂,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简直要把谢时晏夸到天上去。男子听着,并不多言,偶尔含笑应诺,不知不觉,两人到了宫门口。 李昭方才嫌这条路太长,现在却觉得这路太短,看着巍峨的宫门,她有些遗憾道,“我无诏不能出宫,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男子躬身行礼,“多谢公主。”说罢转身离开,干净利落,毫无留恋之意。 “嗳——,你、你还能来吗?” 李昭叫住他,别扭道,“母后肯定又要找别人……这样,你帮我几次,本公主重重有赏。” 他人不错,而且他和那人是同僚,肯定知晓很多他的事。李昭越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精明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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